h市, 城陽區,影視人才市場。
這個地方的性質和曾經魏瀾前世的影視城差不多,只是形式上有了一定的變。
拍攝時代的影視城就等于大大小小的片場集中地, 各種各樣的群眾演員在附近游蕩,導演差個什么龍套角色,片場經理出來招呼一聲,伺機而動的群演就像聞到腥味的鯊魚一樣蜂擁而至。
在這個世界的全息電影時代, 區別只是硬件設施的差異而已。
影視人才市場由兩分構成,一塊是布滿了人流的大廳, 一塊是各大公司影視公司和影視設備租賃公司在這里放置的演員艙。
片場經理根據制片方布的需求, 在人才市場里布公告, 尋找合適的群演,經過簡單的選拔之后帶到后面的演員艙區域, 讓群演進入人才市場的演員艙,通過網絡遠程拍攝不同的戲份, 真正的主演和有較多戲份的配角則是直接去制片公司的攝影棚里拍攝。
當然,這個時代, 像是尸體和沒有特殊視角要求的遠景人已經不再需要群演來完成了,導演可以直接在導演機里生成這種背景板似的人形象,就像在魏瀾個時代也有不少大片里面的背景人是用技術合成的一樣。
不過具體到需要表現人的細微動和神態時, 就是導演機無法完成的了, 動的行為模式簡單,可以通過導演一個念設定, 人類卻不同, 導演機再厲害,始終無法賦予模型真正的意識,所以演員在全息電影時代依然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上午十一點, 楊行遠坐在人才市場的大廳椅子上吃著六塊錢一盒的盒飯,這是他的早餐和午餐。
有半個水煮蛋,花椰菜炒肉只零星的見到兩塊肥肉,在量足,混合著油水和一大碗白飯,夠滿足今天下午的精消耗,這也是楊行遠一天中最貴的一餐,晚上他通常己會回出租房煮一碗掛面,或者在街邊買三個白面大饅加點辣椒度過晚餐。
運氣的話,如果下午接到一個龍套角色,通常根據臺詞多少,他獲得100到300不等的收入,這樣他晚上可以去小菜館吃一個15元以內的小炒或者蓋飯。
楊行遠今天的位置不錯,在信息布窗口面前的一排座位第一排中間位置,正對著窗口,這是他每天六點就到人才市場門口蹲點進門才搶到的,他一樣拼的還有不少人。
“叮咚!輝煌影視公司有新角色需求布,角色:守門僧人,要求:男性,身高不限,年齡35歲以下,會假摔……符合條件的演員可以到報名窗口,第一批上報限額50人。”
聽到一個要求男性,楊行遠就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飯盒,用來占住座位,兩步并三步的沖到了窗口面前。
座位優勢就在這個時候顯現出來了,窗口面前已經有抵達得更快的人,楊行遠到得不晚,第五個留下了己的名字,他的基本信息已經錄入了人才市場,只要報了名,制片方邊就收到他的全信息。
同樣的窗口在整個大廳還有十多個,每次有新的角色需求都會擠滿了人。
熟練的做完這一切,楊行遠走回了己位置,繼續吃飯,后面就是等待通知了。
大概過了不到十分鐘,窗口就傳來了通知:“請以下念到名字的演員前往c11區面試……”
楊行遠凝神細聽,沒有里面沒有叫到他的名字,他沒有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這種情況在這里很正常,僧多粥少,沒有被選中才是常態。
不過這種類似的角色需求很多,剛剛是差不多午飯時間,等到了下午1點開始,播報速度甚至不會停歇,直到6、7點速度才會慢下來,運氣的話,楊行遠平均三到五天接到一個角色。
其實如果是其他像他這么勤奮蹲點的群演,不至于接戲頻率這么低,實在是楊行遠的外貌條件放在影視圈差了。
一米七三的個,不胖不瘦的身材,放在普通人里都不算看的容貌,唯一的優點可就是五官對沒有什么攻擊性,顯得比較有親和,當年為了夢想,他憑借一腔熱血跑到h市,成為一名俗稱的h漂,他如今已經三十二歲了,還是沒有在演員行業混出什么名堂。
他在人才市場混了三年,零零散散的接了不少戲,戲份最重的一個角色也只是抗戰劇里的內奸角色,臺詞總共不到十句。
生活總要過下去的,楊行遠也有很多次動過回鄉的念,但是每天清早起來,他還是習慣性的洗上一把臉,穿上衣服就往人才市場跑,也許這種看不到盡的追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他的習慣。
下午十二點十,尋常白領吃午飯的時候,人才市場人攢動,距離下午的第一次選角高峰期已經很接近了,人流量大增,大家都開始在尋找合適的位置。
楊行遠坐在座椅上,目光時不時往窗口公屏上看一眼。
這時候,他旁邊傳來招呼聲:“小遠!”
楊行遠聽到聲音轉一看,是一個十來歲的光男人,他露出笑容,熱情地打了個招呼:“王哥!”
在這個影視人才市場里不止有散人群演,還有一中介經紀人,也就是通俗的掮客。
這類中介會和一類型劇組和類型演員保持聯系,比如專做戰爭劇的掮客,手下就會認識一批適合演戰爭戲的群演,同時和很多制方保持聯系,有制片方在需要批量群演時,通常懶得在人才市場布通告,就直接找到熟識的中介經紀人,用他這邊的演員。
當然,要想和甲方建立期的合關系,這類經紀人也要足夠懂行,拍戲每分鐘都在燒錢,中介推薦一不合適的群演過去,浪費了時間金錢,也是會被劇組列入黑名單的。
所以在人才市場期做下去的中介經紀人,都在行業內有一定人脈,眼光也不錯,楊行遠眼前的王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可不會怠慢對方。
瞧見楊行遠果斷離開不容易搶到的座位上來給己點煙,王軍眼中流露出滿意,沖對方這份態度和情商,他就覺得今天來這趟沒白來。
王軍湊著楊行遠的火點燃了煙,吐出一口煙氣:“客套話暫哥倆就不多說了,今天我是特意過來找你的,有個角色消息,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
楊行遠眼睛一亮:“王哥,是什么角色?”
楊行遠不是王軍旗下的固定團隊,但是曾經和他合過,他接到最大的個戰爭片內奸角色就是王軍介紹過來的。
個時候王軍就挺欣賞楊行遠的,無論是為人還是敬業程度,為處于演員金字塔最底層的大分群演來說,演戲只是他謀生的一種手段,應付過去就行了,只有楊行遠會認真的鉆研每一個拿到手上的小角色。
在第一次看到楊行遠為一個臺詞只有一句話的角色寫小傳的時候,王軍就記住了這個貌平平的男人。
可惜他的外形不符合常規需要的軍人鐵血形象,否則王軍是愿意把楊行遠拉到己的固定團隊的。
聽到楊行遠的問題,王軍手上夾著的皮包里找出一章宣傳單:“魏氏影業旗下的一電影正在公開招募男主角,宣傳范圍沒么廣,我也是碰巧看到,看了條件覺得你很適合,你去試鏡看看吧?!?br/>
“男主角?”楊行遠第一反應是驚訝,他有不安的咧開了嘴笑起來:“我哪里演男主角啊……”
雖然嘴上這么說,不過身體的渴望還是出賣了楊行遠,他已經伸手接過了宣傳單。
宣傳單沒有做什么浮夸的標語,只是常用的白底黑字,邊緣有魏氏最常用的經典logo,最下角寫著一行小字:‘最終解釋權歸魏氏影業所有’,上面蓋了公章。
既然是王軍從手上拿出來,斷然不會是假的,對方認識很多制公司,各種消息靈通,不至于被騙,也不至于來騙一窮二白的他。
但是看了內容,楊行遠卻從沒想過世界上還有條件這么簡單和奇怪的男主演招募要求——
‘電影名:未公開
導演:魏瀾
招募角色:男主角
外形條件要求:不要帥。
年齡:25-55,演技突出者條件可寬限。
特殊條件:1、有農村生活、成經歷;
2、擔任過教師或類似崗位經驗,或有過成功演繹教師品?!?br/>
王軍看著楊行遠怔愣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呆了,你看,是不是真的很適合你?我記得你喝酒的時候說你小時候在鄉下姥姥家大,再說你也拍了不少鄉土劇角色了,沒問題的?!?br/>
“這可是電影男主角啊……”楊行遠雖然有一個想做演員的夢想,但是電影男主角距離他還是遠了,他覺得己去了可還沒見到導演就被選片經歷淘汰了:“我、我沒當過教師啊,也沒演過。”
“以前喝酒的時候你不是說你之前兼職過老師嗎?”王軍疑惑道。
楊行遠苦著一張臉:“是健身房里面的韻律操老師,家健身房現在都關門了……”
王軍直接就伸手把楊行遠往外推:“是老師就行了,這個角色難得沒有品和咖位限制,機會不等人,在這里蹲著搶一下午的龍套你也不一定搶到,還不如去里試試呢,萬一呢?”
是啊……萬一呢?
楊行遠知道己還是意動的,只是現實的讓他有踟躕不前,畢竟一個群演和電影男主角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如隔天塹。
“去吧,將來你達了別忘了王哥我!”王軍沖著楊行遠笑道。
楊行遠站在人才市場門口回靦腆的對王軍笑了一下,朝他揮了揮手,轉身小跑著消失在門外。
王軍看著門口的陽光正,心情微有起伏的抽了一口煙,在泥濘里也開出花的人,往往欠缺的就是一個機會,只是有人遇到,有人終其一生也遇不到。
現實不是電影,出現奇跡很難,但是抱有這種期待的過程,會讓人覺得生活沒有想象中么糟糕。
……
魏氏的三號攝影棚,在電影籌辦和制期內都是魏瀾在用,當然,這是算在最后的制成本里面的。
片場助理打了個哈欠,看了一下手中的名單,朝著走廊外喊道:“最后一位,楊行遠,還在嗎?”
“在!”走廊外的楊行遠一下子在座椅上站起身來。
在等待的時間里,他已經在己破舊有卡頓的手機備忘錄上寫了下了一個人小傳,在腦中想象帶入角色。
在人才市場當群演的本,讓楊行遠對己的名字格外敏,聽到喊名字就本的從思考中脫離出來了,快步走到了片場助理面前。
對方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揉揉耳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沒說什么,隨手一指攝影棚里面的演員艙:“打第一個演員艙,快進去吧,導演等著呢?!?br/>
“欸!”楊行遠答應一聲,因為緊張心臟急促,握緊的手心里也有了汗意。
他內心十分驚訝,沒想到面試居然是在演員艙里面,這在楊行遠看來手筆很是奢華,群演面試都是在現實里表演一下,選角導演看了合適才進艙的,不愧是面試電影男主角呢……他突然覺得花了十多塊打車來魏氏這一趟不虧,起碼漲了見識和經驗。
魏氏的基本演員艙要比人才市場的高出幾個檔次,楊行遠看著外殼如同星空般深邃的演員艙,距離他上一次進入演員艙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他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按下了開艙鍵,又拉住一點衣袖把光潔的觸控面板上的指紋抹掉,換上旁邊的鞋套,小心的走了進去,深怕不小心磕碰到儀器。
人才市場的演員艙因為經常有群演用,一直有專門的工人員盯著,防止被演員損壞,楊行遠已經養成了習慣。
眼前一黑,然后一亮。
楊行遠現己站在一間有破舊的鄉村教室里面。
周沒有人,教室不大,課桌有陳舊,但是看起來是被努保養過的,背后是黑板,寫著幾個簡單的算數方程組。
“你。”一道女聲直接在整個教室中響起,聽起來有疲憊。
楊行遠身體被嚇得一顫,然后立刻反應過來:“導、導演?!?br/>
女聲直入主題:“直接開始吧,你之前做過老師對吧?現在你是這所小學的老師,假設下面有學生,5分鐘,你現在講一段課。”說完就沒了聲音。
“是,的。”面對下無人的教室,楊行遠緊張的情緒在這一刻到達了極致。
他有手足無措的在原地站了十多秒,才慌張的走向黑板。
他清了清嗓子,努平定情緒,深怕導演會直接讓他滾蛋,這種情況他在做群演的時候經歷過不少,臨產反應要夠快,要笑就要馬上笑,要哭就要馬上哭,甭管什么深度,一個龍套而已,只要表情勉強到位了就行。
拿起了一只粉筆,面對黑板,又呆立了十多秒。
導演沒有催他,楊行遠緊張到嗓子眼的心臟緩緩落了下來,粉筆的觸和黑板上的字跡,也讓他逐漸找回了思維重心,他想起了之前在走廊外設想的人小傳。
一個在村里小學教書多年的普通老師,可還同時教授幾門課,不會特別嚴厲也不會很寬和,但是依然深受學生的愛戴。
因為宣傳單上的條件,所以他預想的男主角身份就是一個農村里的教師,這一點只要愿意做功課,不是難以猜到的,現在的場景也證明他猜對了。
楊行遠的背脊微微往下彎了彎,另一只沒握粉筆的手按在了己的腰上。
他小時候在村里上的小學,鄉村醫療條件不,班主任是一個十多歲的男老師,身兼了兩門課,腰不,上課總會不覺的做這個動,他對這個老師的背影印象很深,此時就在盡模仿他。
咽下一口唾沫,楊行遠帶著一種豪賭般的決然,完全的把己沉入角色里。
“同學,記住了啊……二元一次方程組,是這么解的?!睏钚羞h開口了,他說的是帶著家鄉口音的普通話,非常不標準,這是他故意的。
“用這個數字,帶入x,減去這邊的5……這道題就這么解出來了。”
楊行遠認真的解著黑板上的題,時不時還停頓一下,像己水平也不高,需要花時間思考一樣,前后花費了五分鐘,才把這道尋常城市教師看一眼就解出來的一元一次方程解出來了。
在解題的過程中,他經常在停頓的時候會說上一句:“這里要記住了啊?!?br/>
一直到解完這道題,他口中依然習慣性的又念了一句,顯然把這句話為了這個人的口禪。
對于老師的心態,楊行遠帶入的是之前當培訓班舞蹈老師時候的心理——恨不得把己所講的知識點全塞到學員的腦子里。
做完這一切,楊行遠停下了動,站直了身體,又變回了個貌平平的謙虛群演。
“導演,我表演完了?!?br/>
“你以前做過老師嗎?”女聲再度響起,這一次沒有之前么明顯的疲憊了,似乎來了精神。
楊行遠還是決定如實回答:“我只做過舞蹈老師?!?br/>
“唔……”邊沉吟了一下,就沒了聲音。
就在楊行遠有后悔己不應該么說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唰地驟變——
楊行遠出現在一個院子外面,院門外貼著喜字,看著應該是剛辦了喜事的人家。
清冷的女聲再度響起:“你從外地回來,曾經和你互有的女人已經和別人結婚了?!?br/>
楊行遠深吸一口氣,問道:“導演,我知道她是被家里人逼的還是愿的嗎?”
邊沉默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楊行遠會問這個問題,再回答時聲音里有了一點笑意:“愿的?!?br/>
“的?!睏钚羞h深吸了一口氣,在原地醞釀了五分鐘的情緒,然后才開始了他的表演。
上帝視角的導演也十分有耐心,并沒有催促他。
楊行遠沒有忘記背脊的微微彎曲,先是快步靠近院子,越靠近,他的步伐越慢。
他臉上的神情,也從最初的錯愕、不敢置信,變為看到了事實的傷心,他眼睛紅了,在淚水快要溢出來的時候又快速抹去,接著他努想壓抑,恢復平靜。
在努讓己平靜的過程里,他的臉還會時不時的抽搐,顯出眉眼痛苦扭曲的樣子,這是想要控制面表情又控制不住的表現。
他走到門口,這時候控制住了表情,有麻木呆滯的看著院子。
看了一會后,他終于像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一個苦笑,轉身慢慢的往街道另一走去,走著的過程中,甚至故輕松的對另一個院子里不存在的‘人’招呼了一下:“已經吃了,你慢慢吃!”
竭盡全的表演完,楊行遠站在原地平復了一下情緒,心中突然有一種難言的淋漓暢快,這是他一次在這種試鏡場合,出演一段有內容和需要演技的劇情,并且導演還給了他非常充足的揮空間,沒有因為他的外貌資歷對他喊卡,讓他把戲按照己的想法演完了。
就算依然是不通過,楊行遠也覺得此行沒什么遺憾了。
他有悵然的看向藍色的天空,像是要記住此刻的場景。
“導演,我表演完了?!?br/>
楊行遠數了己的呼吸五次,才聽到導演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叫什么名字?”
楊行遠下意識的回答:“我叫楊行遠。”
“你,楊行遠?!币恢缓诎?#59091;間的熊貓幼崽憑空懸浮在楊行遠面前,對他伸出了爪,出清冷磁性的女聲:“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魏瀾?!?br/>
“你有興趣成為我這電影的男主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