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老師,  我背完了。”
    令思淵歪半身看祝溫書，“老師？”
    “噢？好的。”
    祝溫書拍拍他肩膀，“那你跟叔叔早點回家吧。”
    說話的同時，把機遞了回,  卻沒看機的主人。
    她怕自己多看一眼,  心里的想法藏不住,  被令琛看出那股自作多情。
    直到里的重量沒了,  祝溫書轉頭收拾桌面。
    “你頭點長了,  時間記得修剪一下,  遮住眼睛會影響視力哦。”
    “好。”
    令琛替令思淵答了,  拎起他的書包,  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問，“一起嗎？”
    剛收拾好包也準備回家的祝溫書頓住。
    “一起……出嗎？”
    “嗯。”
    令琛抬抬眉，“你家不是光華路？順你一程。”
    祝溫書想了想,  說：“那個……我沒吃晚飯。”
    “噢，行。”
    祝溫書剛松一口氣,  又聽他說：“那順一起吃晚飯？”
    “……我不是這個意思。”
    祝溫書指指樓下的校門，“我算外面吃個晚飯，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好。”
    令琛垂下頭，拽了拽令思淵的臂,  “我們回家吧，老師不想跟你一起。”
    啊？
    能這樣理解的？
    “不是。”
    祝溫書怕小孩子多想，連忙解釋，“我只是……”
    令琛抬眼看向她，目光沉沉，眸子光輝中映『射』成琥珀『色』。
    每次看到這樣的他,  祝溫書總覺得這個高大的男人一股脆弱感。一如幾個月前他們家里猝不及防地重逢，他也是這樣站昏暗的燈光里。
    “我是擔心像運動會那樣被拍到。”
    祝溫書小聲補充，“拍得丑死了。”
    “丑？”
    令琛脫口而出，“不都挺好看的？”
    他說得太快，眼里未經修飾的錯愕。
    這反應純粹到祝溫書來不及細想，立刻相信他是真覺得那些照片的她挺好看。
    那一瞬間，被祝溫書按下的想法又卷土重來。
    她……真的是自作多情嗎？
    兩人莫名就這么對視，誰都沒再說話。
    直到風吹得身后的門晃動，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令琛的目光移動的光影中漸漸收斂。
    祝溫書看見他的喉結輕微滾動，像是要說什么。
    “那、那走吧。”
    祝溫書忽地拿起包起身，三兩步躥到令琛身前。
    -
    放學后的校園很安靜，只幾個高年級學生從廣場跑過。
    祝溫書比平時走得快，和身后的令琛令思淵兩人拉開一段距離。
    她偶爾回頭看兩眼。
    大的牽小的，走得不緊不慢，對她的目光，也不說話。
    三個人磨磨蹭蹭地到了校門口，祝溫書又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汽車，好像就是次令琛開來她家樓下那輛。
    車燈閃了下，身后的令琛開了鎖。
    祝溫書環顧四周，沒看見什么異樣，拉開后座車門的時候卻猶豫了下。
    小孩子肯定是要坐后排的，但她要是也坐后排，是不是點不禮貌。
    思忖片刻，她是了副駕駛。
    剛落座，令思淵也很自覺地鉆進了后排。
    令琛最后一個車。
    關了車門，他摘下口罩，低頭系安全帶，同時問道：“想吃什么？”
    祝溫書正要說隨意，身后的令思淵興奮地說：“肯德基！”
    令琛回頭看他。
    問你了嗎？
    “炸雞！圣代杯！”令思淵開心地舞足蹈，“我好久沒吃啦，肖阿姨不讓我吃油炸的。”
    令琛看向祝溫書。
    “你呢？”
    “都行。”
    祝溫書說，“客隨主。”
    令琛“噢”了聲，掏出機開始擺弄。
    看他這樣子是同意了。
    祝溫書偏頭看窗外，輕輕地嘆了口氣。
    說是一起吃晚飯，誰要真的吃肯德基啊。
    幾分鐘后，他把機丟進中控臺，啟動了汽車。
    路邊的風景飛速倒退，祝溫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令琛的車速點快。
    “你開慢點。”祝溫書提醒他，“后排小孩子呢，吃肯德基又不趕時間。”
    令琛沒說話，只是偏頭抿了抿唇。
    但車速總歸是降下來了。
    祝溫書繼續看窗外，視線掠過林立的高樓。
    越看越覺得，這條路怎么這么眼熟。
    正疑『惑』，車停了。
    祝溫書看旁邊的小區大門，不明以地轉頭。
    沒開口，就聽令琛對后排的人說：“你可以回家了。”
    “啊？”
    令思淵眨眼，“不是帶我吃肯德基嗎？”
    “回作業。”
    令琛朝他抬抬下巴，“給你點了外賣，自己回吃。”
    七歲多的小孩滿臉疑『惑』，但看自己叔叔不容反駁的眼神，他也不好說什么，只能背書包下車。
    令思淵一步三回頭地朝小區大門走，祝溫書也不放心地盯他。
    直到他過了電子閘門，祝溫書才收回視線。
    再看向車里另一個人時，見他也沒和她一樣關切地目送小孩進門，而是低頭又鼓搗機。
    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見他繼續開車，祝溫書忍不住問：“你干什么啊？”
    令琛沒抬頭。
    “選餐廳。”
    “噢……”
    祝溫書低低地應了聲，慢吞吞地別開臉，視線落窗沿邊，盯那條黑線出神。
    她早就不是不諳事的少女，學習工作中也遇到過形形『色』『色』的異『性』。
    哪平白無故丟下小孩單獨相處的孤男寡女，她和眼前這個男人的關系也沒熟到變成飯友的程度。
    但因他是令琛，是那個萬千矚目的令琛，以祝溫書的猜測只能是猜測，甚至覺得這些只會是幻想里才的劇情。
    過了會兒，大概是選好了，令琛放下機，重新啟動汽車。
    暮『色』車流中緩緩降臨，兩個人都沒說話，空調的暖風無聲循環，讓車廂里的溫度越來越高。
    祝溫書一會兒看看機，一會兒擺弄梢，整個人都像被一股混『亂』不安的氛圍包裹，沒法平靜從容地坐這個副駕駛。
    車停紅綠燈路口時，一直沉默的令琛突然開口。
    “祝老師。”
    他的聲音和往常一樣的低沉，卻因車廂空間的狹小，空氣的封閉，聲線里的幾分磁『性』被放大數倍，恍若電流般磨人耳朵。
    祝溫書抬眼直視前方。
    “嗯？”
    令琛：“你們學校是不是不允許家長私底下請老師吃飯？”
    祝溫書當時只是說來應付盧梓熙的哥哥。
    令琛也算不什么正經家長，正經來算，他們更應該稱之高中同學。
    “這個確實……”
    令琛：“那等會兒你請客。”
    祝溫書：“啊？？”
    他臂搭方向盤，側頭看過來，嘴角帶了點笑意。
    “祝老師覺得怎么樣？”
    祝溫書默了默。
    “祝老師覺得你可以前方路口停車。”
    -
    車徐徐停穩時，泊車員站臺階愣了兩秒，才前迎賓。
    他來這家餐廳工作小半年，每天迎來送往的客人非富即貴，雖然也人低調，但也沒見過哪位客人低調到開來萬的小破車來這種地方吃飯的。
    不過他職業素養是的，端得體的笑容走到駕駛座旁，伸拉車門。
    扯了兩下，沒拉動，他彎腰看向車里的人。
    卻因隔車窗膜，只看見兩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祝老師？”
    令琛已經解開了安全帶，卻見祝溫書緊緊抱自己的包，沒要下車的意思。
    她環顧四周，入目皆是噴泉、雕塑和來往的豪車。
    這家飯店光是門廳裝潢看黑乎乎一片，實則走的是現代『性』冷淡風格，處處透『露』低調的奢華。
    而且祝溫書也聽說過這個餐廳，前不久新聞報道某個中東國家的公主來訪，就是這里用餐的。
    真后悔剛剛什么不真的下車。
    而是撐面子答應了下來。
    這令琛也真不是個東，過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就忘了她們這些工薪族的生活水平嗎？
    居然帶她來這種地方。
    磨蹭了半天，祝溫書選擇放棄掙扎。
    “沒事，我剛剛腿麻了。”
    令琛沒再說什么，戴口罩，開門下車，把鑰匙丟給泊車員。
    餐廳大廳里只兩三個衣正裝的客人低聲交談，服務員們依次排列一旁，見人過來，連忙前迎接。
    祝溫書跟令琛身側，用不她開口，服務員核對電話號碼后則直接領他們往□□包廂走。
    長廊里，祝溫書故意落后令琛一步，掏出機查這家餐廳。
    今推薦套餐后面，明晃晃地她一個月的工資。
    祝溫書：“……”
    錯覺，她剛剛車的想法一定全是錯覺。
    令琛但凡對她一丁點兒的意思，都不會讓她來這種地方請客。
    正想，前方的人腳步驟停。
    祝溫書沒回過神，腕忽然被人緊緊攥住。
    下一秒，她被拉進懷里，他的氣息猝不及防灌入她的感官中。
    腦子里轟然白茫茫一片。
    祝溫書睜雙眼，直到鼻尖臉頰與整個半身都被令琛的體溫包裹，才反應過來生了什么。
    她下意識想推開，剛抬撐住他胸膛，卻被他更緊的箍懷里，臂圈她的頭，外界光亮皆被隔絕。
    祝溫書不明白令琛什么突然抱住她，只感覺自己的心跳很快，似乎要蹦出胸腔似的。
    而引路的服務員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轉身繼續默不作聲地朝前走。
    一秒、兩秒……
    兩個人都沒出聲。
    直到長廊那頭一個舉機的男人經過他們身側，沒停步，也沒給他們一絲目光。
    “寶貝兒，這家餐廳裝修是真的漂亮。”他一邊對機里的人說話，一邊挪動鏡頭，方視頻對象看清景『色』，“不愧是公主來吃飯的地方，等你回國了我就帶你來。”
    原來不是偷拍，是和女朋友視頻。
    男人走遠，令琛眼里的戒備逐漸消失。
    再垂眼，看自己懷里的人時，突然愣住。
    臂扶她的頭，沒立刻松開，卻也沒其他的動作，就那么僵硬地抱她，一動不動。
    四周再沒其他聲音，祝溫書慢吞吞地抬起頭，對令琛的目光。
    她的力氣像突然沒抽走一大半，雙撐他胸前。
    耳邊嗡嗡作響，卻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跳比她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