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令興言覺得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他作為合伙,  來吃分紅，不來吃狗糧。
    吃狗糧也就算了。
    自從昨晚令琛手機壞了，找令琛有事全把電打到了他這，生怕他這分紅吃得太輕松,  在新年第一天給他奠定了這一年忙碌生活基調。
    而那位沒了手機倒樂得清凈自在,  下了飛機一刻不停就跑去談戀愛。
    原本令興言對自己新簽藝持戀愛自由態度。
    現在他想法開始動搖了。
    談尼瑪戀愛,  有對象全都給我退出娛樂圈！
    盯著短信看了會,  令興言深吸一口氣,  給令琛播了電過去。
    沒等對面開口,  他徑直道：“你什么時候從我家搬出去？”
    令琛聲音懶洋洋,  仿佛剛泡了溫泉一般愜。
    “急什么？”
    令興言：“嫌你礙眼行不行？”
    令琛想了會,  恍然悟地“哦”了一聲。
    “你也急著談戀愛了？”
    令興言：“……差不多了，真，房子都裝好了，搬出去吧,  算我求你行不？”
    “那不行。”
    令琛說，“有甲醛。”
    令興言深吸一口氣：“我去幫你吸,  行嗎？”
    “不行我帶我子一起去幫你吸？”
    “要不我把肖阿姨盧曼曼阿哲他們都叫去給你吸甲醛？”
    令琛了聲，“掛了。”
    “等會。”
    令興言，“你現在在那？”
    “酒店。”
    “……那你怎么有時間跟我廢這么多？不干正事？”
    電直接響起嘟嘟聲。
    令興言還沒說完呢，空對著屏幕薅了一把頭發。
    前兩年令琛電號碼泄『露』過,  連帶著被扒出航班酒店信息等等。自那之后令興言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給令琛換個電號碼。剛想他既然自己弄……好吧也可能女朋友給他弄了新號碼，要不就趁機把之前號碼注銷了。
    不過看樣子令琛現在也沒心思關心這些，他聯系本來就不多，所有工作關系幾乎都令興言在維持。
    于令興言在書房翻箱倒柜找出一個不用手機，充了會電后，把令琛舊卡『插』|進去,  想看看有沒有什么重要東西，檢查完就可以交代盧曼曼注銷一切關聯。
    剛開機沒幾分鐘，一個陌生來電突然打來。
    令興言對數字并不敏感，沒好氣接起：“你又干什么？”
    耳朵沒有傳來想象中聲音，而一道聽著謹慎微老年女聲。
    “阿琛啊……你睡了么？我外婆啊。”
    令興言目光頓住，嘴角緊抿。
    半晌，他冷冷開口：“你打錯了。”
    -
    衛生間潺潺水聲停歇，過了會，祝溫書才出來。
    新買手機就放在桌邊，而令琛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外套已經脫下，穿著一件單薄衛衣靠著抱枕，垂睫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看著有不自然。
    “電打完了？”
    祝溫書剛剛在衛生間聽到了說聲音。
    幾秒后，令琛才恍然回神般扭頭看祝溫書。
    酒店整體裝修呈暖黃『色』，燈光不太亮，襯得令琛膚『色』比平常要白，眼映著燈光，但好像在晃動。
    但令琛見祝溫書盯著他看，便別開了臉。
    “打完了。”
    “沒什么急事吧？”
    上來時，令琛拆了新手機，拿在手把玩，沒什么特別表情，只說既然手機都有了，怕令興言有急事聯系不到他，就讓司機下樓幫忙買了一張卡。
    “沒。”
    令琛說，“報了個平安。”
    音剛落，祝溫書手機鈴聲響起。
    她拿出來看了眼，直接掐掉。
    令琛抬眉看了她一眼，然后撈起手機埋頭劃動
    “你接。”
    祝溫書：“啊？”
    令琛沒說，祝溫書自個想了想，突然道：“不電，提醒我睡覺鬧鈴。”
    “噢……”
    令琛頓了下，隨后漫不經心地放下手機，仰頭靠著沙發，“我還以為你爸媽催你回家。”
    祝溫書偏著頭看他，沒接。
    令琛目光微閃，也扭頭看過來。
    “怎么？”
    “祝老師今天要給你上個課。”
    祝溫書坐到他身旁，姿勢端正嚴肅，“做不能雙標啊。”
    她兩手抬起摁住令琛肩膀，但由于身高矮了一截，感覺自己氣勢不夠，于昂起下巴說道：“你看啊，喜歡你那么多，成千上萬——”
    令琛突然歪頭，用臉頰蹭了蹭祝溫書手。
    “可我只喜歡你一個。”
    祝溫書接下來全堵在了喉嚨說不出來。
    她抿著唇，手背被令琛下巴弄得有癢。
    “你刮刮胡子吧。”
    祝溫書抽回手，指尖蜷縮起來，“癢死了。”
    令琛慢吞吞地抬起頭，手掌仔細『摸』著下巴，“我早上才刮。”
    半晌，他斜眼看著祝溫書，“你哪癢？”
    眾所周知，令琛聲音老天爺賞飯吃，萬挑一好聽。
    卻很少有能聽到他低語時聲線，帶著一氣音，細細地摩擦著耳膜。
    “……”
    本來不癢，現在感覺哪都癢了。
    祝溫書輕咳兩聲掩飾自己胡思『亂』想，“我得回家了。”
    說完，她起身要走，令琛忽然又拉住了她手。
    “這么早啊？”
    他說這時候還歪著頭，從祝溫書這個角度看過去，特別像……
    “你能不能——”祝溫書沒想太多，脫口而出，“別撒嬌了？”
    “……”
    令琛神情驟然一凜，怔怔地看了祝溫書半晌，然后有僵硬地別開了臉。
    祝溫書彎著唇，“走啦。”
    一轉身，卻發現令琛拽得更緊，下頜線緊繃，抿著唇低頭不說。
    盯著看了半晌，祝溫書還坐了下來。
    “那我陪你坐一會吧。”
    室內突然安靜得只剩兩呼吸聲。
    令琛低著頭，手掌裹著祝溫書手，拇指細細地摩挲著她指尖。
    她手指勻稱細，指甲修剪得很干凈，食指尖側面還有一層薄繭，常年握筆痕跡。
    祝溫書粉筆字寫得好看，以前班黑板報都她承包，所以每學期總有那么幾天她得一下課就去后排，踩在桌上抬手寫黑板報。
    所以令琛看過很多次她手。
    卻沒想過，有一天他能光正地牽著這只手。
    -
    過會，祝溫書收到爸媽消息，她回家沒。
    “我真得回家了。”祝溫書聲音有悶。
    其實他倆待在這也沒干什么，但她就還想繼續坐下去，一想到令琛早就得回江城工作，她甚至都想在這坐一晚上算了。
    但她沒辦法，早還要和家去祭祖。
    她一地抽出自己手，最后指尖又搭在令琛手背上，“我爸媽催我了。”
    見令琛不說，祝溫書拎起包起身。
    “你也早休息哦。”
    眼前男還垂著頭，祝溫書沒忍住，伸手『摸』了下他頭發。
    令琛猛然抬頭，祝溫書連忙縮回了手。
    “嗯，走了。”
    祝溫書在令琛開口說前轉身朝門口走去，開門時見令琛也起身，她連忙說，“你別過來啊。”
    “？”
    令琛果然停下腳步，不白祝溫書為什么一臉戒備，“你干嘛？”
    “請你時刻記住自己個星。”祝溫書很認真地說，“別動不動就撒嬌。”
    然后她可能會把持不住。
    令琛：“……”
    他很無奈地轉了轉脖子，舌尖頂著腮。
    祝溫書今晚上一直撒嬌撒嬌，搞得他自己都產生了幻覺，真撒嬌了？
    不可能。
    令琛自從歲之后，詞典就沒這兩個字。
    但他剛剛確實原本打算留她一會，說辭都想好了——你陪我一會吧。
    這像撒嬌？
    他抬眼，對上祝溫書眼睛。
    行吧。
    隨便她怎么想吧。
    “我只想提醒你。”
    他掃了一眼沙發，“不忘了什么。”
    祝溫書眨眨眼，半天想不起自己能忘什么。
    看到令琛那張在她眼前晃動臉時，好像突然白了什么。
    唉。
    真愁。
    雖然祝溫書也有不好思，但畢竟這連軸轉后第一時間趕來匯陽見她。
    “過來吧。”
    令琛睜著眼，眉梢抬起。
    祝溫書又朝他勾勾手指。
    令琛雖然不解，但還走了過去。
    兩之間只剩一步距離時，祝溫書突然墊腳，在他臉邊很輕很輕地啄了一下。
    “晚安。”
    “……”
    等令琛回過神，面前門已經關上。
    許久過后，他還沉著臉，和平時沒什么區別，三兩步回到客廳，“咚”得一下坐到沙發上。
    然后撈起祝溫書忘記帶走圍巾，把臉埋了進去。
    -
    第天清晨，祝溫書七就被叫起床，簡單吃了個早飯后去接爺爺『奶』『奶』。
    □□父忌日今天，他們一家都得上山祭拜。
    爸爸開車接上爺爺『奶』『奶』，開出去沒多遠，又在百花巷那邊停下，和爺爺下車去買祭品。
    車上只剩祝溫書和媽媽『奶』『奶』，她靠著車窗昏昏欲睡，視野事物都很模糊。
    一旁婆媳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了天。
    “這條街不要拆了？”
    “不知道啊，傳聞說好多年了。”
    “拆了也好，這房子都破成什么樣了，地面也破，每回經過這都踩一腳泥水。”
    “哪說拆就拆，這什么都有，可不好說，什么瘋傻都有，一群神經病。”
    一直沒說祝溫書被某個詞匯抓住了思緒，突然開口道：“瘋傻，這邊有嗎？”
    『奶』『奶』在織玩，頭都沒抬。
    祝溫書等了半天，才見她扶了下老花鏡，說道：“你忘了啊？我當時還說過你呢。”
    祝溫書：“啊？”
    『奶』『奶』瞥她一眼，“就說你各不記『性』，我當時還說你不要隨便跟陌生說，也不要隨便借東西給別，萬一被騙去賣了怎么辦？”
    『奶』『奶』這么一說，祝溫書有印象了。
    好像高一暑假，她住在『奶』『奶』家，貪涼吹空調睡覺感冒了，但也不什么『毛』病，便自己去附近衛生所開『藥』。
    看完病出來，外面下著雨，祝溫書從書包翻出一把傘。
    正要走時，聽到旁邊有啜泣聲。
    她轉身，看見一個中年男蹲在地上哭。
    在醫院這種地方看見有成年哭，祝溫書自然聯想到了一些間悲劇。
    沒一會，那個男站起來抹了一把臉，邁腿就要走進雨中。
    祝溫書當時根本沒多想，只覺得他有可憐，便叫住了他。
    男回過頭，呆呆地看著她，臉上淌著雨水和淚水，什么都沒說。
    祝溫書說把傘借給他，他只愣了一下，然后就一言不發地拿走了，連句謝謝都沒說。
    當時祝溫書還有后悔，心想這怎么這么沒禮貌。而且那傘她用了好幾年，都用出感情來了，看來沒機會要回來了。
    后來祝溫書自己冒著雨回家，淋成了落湯雞，『奶』『奶』她怎么回事，她交代了之后，『奶』『奶』很生氣地教訓她不要隨便跟陌生說，還說起去年這邊就有一個年輕女因為把手機借給陌生男用，結果就被騙去偏僻地方搶劫，爭執間居然被誤殺了。
    這件事弄得周邊心惶惶，祝溫書也因此一陣后怕。
    因為那場淋雨，她病情反復，第天又去衛生所找醫生。
    結果到時候，護士說有個男早上過來留了東西給她。
    祝溫書跟著護士去拿，看見她傘被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個塑料袋。
    幾天后，匯陽出了太陽，她一撐開傘，一張塞在傘面內紙條飄揚落下，祝溫書伸手接住，看見上面工工整整寫著三個字——謝謝你。
    因為這張紙條，祝溫書當時根本沒覺得這個男精神有題。
    “他啊……”
    車廂，祝溫書喃喃道，“我當時看著還挺正常。”
    “家又不會把精神病個字寫在臉上。”『奶』『奶』至今對這事還耿耿于懷，“你運氣好，要遇到那個殺犯，你……算了，懶得說你。”
    祝溫書還盯著外面出神，也沒接。
    過了會，『奶』『奶』又說：“不過那也命不好，聽說他子出息了，都當星了，結果他都沒享福。”
    “啊？”祝溫書忽然，“為什么？”
    “沒了呀。”
    祝溫書耳邊嗡嗡響了一陣，神『色』呆滯地盯著『奶』『奶』手線團。
    “哎，星呀，不你們班上那個？”
    一直沒怎么說媽媽突然開口，“咱們匯陽就出了一個星吧。”
    “不啊？”
    見祝溫書不說，媽媽拍她肩膀，“你呢。”
    祝溫書心不在焉地說，“吧。”
    媽媽又：“那你跟你那星同學還有聯系嗎？關系怎么樣啊？”
    “啊？噢。”
    祝溫書埋著頭，低聲說，“一般吧。”
    “你跟家不有過節啊？”
    媽媽低下頭，看著祝溫書。
    “啊？”
    祝溫書眨眼，“沒啊。”
    “得了吧，你我生，你撒謊我還看不出來？”
    祝溫書：“……”
    這時，祝溫書手機突然震動，進來一條新消息。
    【c】：我上飛機了。
    祝溫書轉身背對她媽回消息。
    【祝溫書】：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發過去一條。
    【祝溫書】：想抱抱你。
    【c】：？
    【祝溫書】：？
    他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祝溫書看了眼周，沒開，轉了文字。
    “祝溫書，別學我。”
    【祝溫書】：我學你什么了？
    還一條語音。
    這會媽媽和『奶』『奶』都在忙自己事了，應該也不會注她。
    于祝溫書把手機放到耳邊。
    “學我……”
    他聲音很，像不屑說出口，“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