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傅慎言的臉色很不好看。
“知無不言和不打自招分不清楚?”
傅慎言一定很郁悶,為什么帶在身邊這么久的助理忽然智商就不夠用了。
只有旁觀者看得清楚,饒是不善表達,陳毅也是心疼傅慎言的,沉默寡言陪著他承受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自然要大說特說,好叫人知道,他家老板也是要人心疼的。
我倒是希望,陳毅這種腦子不清楚的狀況,能夠經(jīng)常出現(xiàn)。
“罷了,出去吧。”傅慎言冷眼掃了他一眼,便將人打發(fā)了。
“抱歉先生。”陳毅低著頭,語氣沉重的應了聲,轉(zhuǎn)頭便退了出去。
抬頭的瞬間我分明看見,他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果然是傅慎言的人,暗度陳倉做得這么明顯,看來陳毅最近的膽子大了不少。
傅慎言突然小聲的碎碎念了一句,“越來越?jīng)]規(guī)矩,是該再招個助理,讓他有點危機意識了。”
以為他是真動了氣,扭頭一看,對上的卻是淡淡的神色,不喜不怒,反而在慵懶的發(fā)型和睡衣的襯托下,多了那么一絲柔和。
不自覺抿唇由衷的笑了,哪里是陳毅膽子變大了,是時光磨去了傅慎言身上的戾氣,溫柔了這個在黑暗中成長起來的男人。
這種狀態(tài),讓我當初轉(zhuǎn)變的沈鈺,只不過傅慎言的救贖,來的太晚了些。
不過仔細想想,來得晚總比不來要好,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在命運的沼澤里打滾,深陷其中卻無力擺脫,相比之下,我們已經(jīng)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兒。
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傅慎言有些難為情,面上卻還是一副淡漠的神色,嘴硬道,“陳毅是上了年紀記憶退化了了,誤傷,不怪爸。”
看來傅慎言又領(lǐng)悟到了已婚男人另一個技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交纏雙手,擺出誓不罷休的氣勢,瞇著眸子威脅似的看著他,動作表情完美的詮釋“你覺得我會相信嗎”這句話。
傅慎言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遍,扶額笑了,“現(xiàn)在什么都瞞不過你了。”
“好吧。”雙手叉腰,他長嘆了口氣,笑著朝我勾了勾手,“都告訴你,過來。”
計謀得逞,我卻不急著滿足他的命令,反而挑眉聳了聳肩,表示在聽不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不會挪動半步。
傅慎言無可奈何,嘆息著娓娓道來。
“你懷著孩子被綁架那晚,陸欣然生日宴的賓客里,恰好有知道我父母下落的,那人中途離場,我追出去,中了埋伏,是莫家的手下救了我。”
“當初爸以為陸欣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要求以救命之恩換取我和陸欣然訂婚,我不肯,讓他面子上掛不住,離開的時候,就用槍在我左腿的腘窩打了一槍,所以我不得已,在莫家的監(jiān)視下休養(yǎng)了一個多月。”
一樣的云淡風輕,只不過這一次肢體多了些微小的動作,更像是自然流露。
似乎是怕我不相信,頓了頓,他又繼續(xù)補充道,“膝蓋是被打穿了沒錯,但沒傷到神經(jīng),爸太愛他的女兒了,愛屋及烏,沒能狠心,讓女兒心愛的人變成一個廢物,所以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個瘸子,過去我們一直在漂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的情緒不穩(wěn)定,我才沒有特別提起。”
傅慎言自嘲道,“我這是咎由自取,反而瘸了更好,瘸了,就當是贖罪。”
我太明白他所說的贖罪是為了誰,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木子。
或許當初執(zhí)迷于報復的傅慎言是偏執(zhí)的,可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角落,又有誰知道他受著怎樣的煎熬呢。
沒有人能預料到一個錯的選擇會耽誤多少人的一生,命運讓我們走到今天,是為了珍惜,而不是自怨自艾,用過去的錯懲罰自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走上前,踮起腳尖,在他唇邊蜻蜓點水的落下一個吻。
傅慎言像是觸電似的愣了一秒,接著后知后覺的抬手摸了摸被吻的嘴角,一臉錯愕。
“一個小彩頭。”我看著他,盡量讓自己的笑更加熱烈,“獎勵你學會坦白,等你真正的跟自己和解,獎勵更豐厚喔傅先生。”
完美的獵人,哪有掩飾不了的時候,瞞不過我,不過是傅慎言不想,而不是他不能。
在那些錯過的日子里,我們或多或少,都是過錯方,沒有誰比誰更高貴,也沒有權(quán)利要讓誰永遠被痛苦折磨懲罰,卻有權(quán)利選擇是否和解。
從前我和傅慎言較勁,和陸欣然較勁,和命運較勁,最后卻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時至今日我才得以看清,時間能帶走一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爭與不爭改變不了任何事情,我們該做的,是將自己整理干凈,這樣才能用最好的方式,溫柔最值得的人。
傅慎言抿了抿唇,似乎在品味那個吻的味道,下一秒,突然伸手將我拉了過去。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反應過來,已經(jīng)被他鎖在懷里,四目相對,傅慎言的目光熾熱而深情,“先拿點利息。”
怔愣片刻,我便掙扎著要起來,“沒有這個規(guī)矩,唔......”
又忘了,對我,這男人從來不講規(guī)矩。
算了算了,掙扎沒用,由他吧......
晚飯之后,將近九點,安歆都沒有上樓睡覺的打算,拿著芭比娃娃心不在焉的一直往門口張望。
知女莫若母,不用說,小家伙肯定是在等顧南潯。
我推了推傅慎言,示意他叫安歆上樓休息,畢竟不管等多久,顧南潯也是不會再出現(xiàn)了,還是要盡早恢復日常作息。
傅慎言看了一眼便會意,放下手里的平板,淡漠道,“沈安歆,幾點了?”
安歆敷衍的低頭看了眼手里的電子表,“八點五十七爹地。”
距離以前的睡覺時間,只差三分鐘,但她現(xiàn)在心思不在這上面,直接忽略了這個事情。
傅慎言的語氣于是便嚴厲了一些,“嗯?”
安歆被這語氣冷了一下,一個激靈,趕緊站起身,耷拉著腦袋,開始裝模作樣的收拾玩具。
我無奈,這慢吞吞的動作,等幾個娃娃收拾好,天該亮了。
于是毫不留情的截胡了她拖延時間的小把戲,“好了,玩具待會兒媽媽來收拾,現(xiàn)在上樓去,叫姐姐帶著一起洗漱,然后乖乖上床,媽媽一會兒上去給你們講故事。”
“不要!”
安歆突然大聲叫了出來,把我和傅慎言嚇了一跳。
意識到做了錯事,又趕緊把頭低了下去,咬著嘴巴小聲喃喃,“阿潯還沒有回來,安歆說了要等他的,爸爸媽媽,安歆還不困,再等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