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之前一定要先吃東西,這樣才不會沾酒就醉。我有了幾天煮吃的的經驗了,動起手來也還行。任兆欣說她沒怎么碰過鍋碗瓢盆,也就泡面的技術不錯,只能站在一邊觀摩學習,見鍋里翻滾的水餃,虛心問道:“水開了,是不是熟了?”
“沒有,熟了會浮在水面上。”
“哦。”
一會兒,“都浮起來了,熟了吧。”
“沒有,熟了會變的透明一點。”
“哦。”
過了沒十秒,“這下子呢?”
我對此無奈,“要放三遍冷水的。”
“哦。”
一聽見她這個“哦”,我的左眼就瞇一下,等食物出鍋,我發覺就算是沒聽見那個“哦”,只要任兆欣一張嘴我也會不自覺的瞇眼,都成毛病了。
“幫個忙?”
任兆欣點頭,“說。”
“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掉,擺中間一點。”
任兆欣照著吩咐做事,眼神在那幾本書上掃過,“全過了?”
“什么?”
“這個。”
“哦,還沒考。”
任兆欣就多看了我兩眼,我根本沒工夫管她在想什么,催促著她把書放到上鋪去。她擺好桌子,把那瓶白葡萄酒開出來,手不離杯,一杯接一杯,怎么都覺得她與那瓶酒有仇。
買碗的時候,人家說不能買單的,就每樣多拿了一只,沒想到,還派上用場了。兩只飯碗,兩只盤子,兩只面碗,就是筷子,也是兩雙,多一根都沒有,少一根就要用手抓了。
任兆欣把一杯酒遞過來,“新年快樂,陳正希。”她的語氣、表情都太認真,我就有點鼻酸,掩飾地輕輕笑了一笑,“新年快樂!”兩只杯子輕輕一碰,一口喝下去,味道還不錯。拉過椅子坐下,抬起視線,“煮的時候就問不停,你嘗嘗看。”
任兆欣隨手擱下酒杯,拿起筷子,從盤子里夾一只過去,我想起一件事,問:“你吃醋么?”
任兆欣筷子上的餃子“吧嗒”掉進了碗里。她捏著筷子無奈地問:“問這個做什么?”
“唔,沾餃子啊,你要是喜歡的話我給你倒。”又補充說:“你們吃餛飩要不要醋的啊?”
任兆欣抿了抿嘴巴,放下碗筷,給兩只空杯倒酒,“我很少吃酸的。”
“哦,不吃醋,也挺好的。”這話就是意有所指了,我就笑了。任兆欣當然是看出來了,眉頭一挑,“陳正希,你真是閑的無聊。”
“沒有,我正奮力和這盤餃子做斗爭,你沒看見?”還真是,雖然和她說著話,可嘴巴沒停,吃下去好幾個了。任兆欣端著酒杯笑:“看你的模樣,非常像個倉鼠。倉鼠你見過沒?”
“你要打趣就直接打趣好了,還倉鼠,拐來拐去也不嫌累。”
任兆欣眉飛色舞,“嗯,老鼠,我們喝酒,別說話。”我狠狠地瞪著她,咬牙切齒地叫她的名字:“任兆欣。”
任兆欣立刻服軟,笑說:“不說話,咱們喝酒,喝酒。”
“等我先吃飽了,餓了一天了。”
“餓死了也是活該,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有上頓沒下頓的,服了你了。”
“那你還說個沒完?”
“我愿意。”
“是是,你愿意,千金難買你愿意。”
安靜了一會兒,她問:“陳正希,你為什么不回家?”
“你為什么不回家?”
任兆欣盯著手里的杯子,“不想回。”
“哦,我沒得回。”
“為什么?”
我發現大部分人喝多了酒之后都是一副醉眼迷離的樣子,而任兆欣是喝得越多,眼睛也就越亮。我盯著她看,“呵呵,我給他們丟臉了唄!”流言蜚語比毒\藥更容易殺死一個人,最著名的怕是阮玲玉了,人言可畏!當初我忽然被開除,誰都想窺探其中的原因,向來嚴厲的父親,一反常態,沒有打沒有罵,連表情都不似平時那樣冷峻。過了幾天,他忽然讓我收拾東西滾出去。
任兆欣歪著頭看杯子里的酒水,“我們倆,其實都蠻可憐的。”
不經意被她的話勾起往事,心里就有些難過,為了掩飾自己,酒也喝得快了,不多時,一瓶就沒了,猶嫌不夠,任兆欣也順著我,又開了一瓶。
喝了酒之后,莫名覺得興奮,伸出手臂勾住任兆欣的肩膀,“除了林泉那個家伙,從來沒有人和我走這么近,任兆欣,你是第一個。”
“那我很榮幸。”
“是我很榮幸才是,就像今天,我很開心。”
第二瓶酒見底之后,我就有些頭暈眼花,但心情真的非常好,從來沒這么好過。
任兆欣一聲不響把碗筷、杯盞收掉,桌子挪到原地,這樣,地方才大了一些。
我皺著眉看任兆欣忙活,被她的身影晃得頭昏腦漲,“喂,你不用忙了,放那里,一會兒我收拾就行了。”
“你確定你還能穩住自己?”
“為什么不能?”我還真是不相信,這一瓶酒就能把我放倒,兩手撐著膝蓋站起來,站直之后,酒精直沖頭頂,又是一陣暈眩,忙定一定神,讓心靜下來,這才抬眼,一手扶著任兆欣的肩膀,笑著說:“我還是第一次喝這么多,酒量還行吧!”
任兆欣拿了我的手扶在墻壁上,倒杯開水遞給我,“多喝點水。”伸手接過來,歪著頭看站在面前的人,笑得應該是非常欠揍的模樣,“嘿嘿,你知道么,上次你喝醉開錯門,嚇死我了,我可沒你對我這樣對你哦。”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私下里怎么笑我的,沒找你算賬你自己還敢提?”
我笑嘻嘻地坐下來,“有什么不敢的,你還能欺負我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人么?”
任兆欣上前一步,一手扶在架子床的上鋪,垂下視線,又是那個似笑非笑的模樣,“陳正希,你以為,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
任兆欣的姿勢給了我很大的壓迫感,我只覺想要躲避,把身體往旁邊挪了挪,“不早了,你該走了。”任兆欣滿臉都是作弄了我之后得逞的笑,“晚安。”轉身飄然去了。
她一走,我就覺得自己的小窩里空蕩蕩的,剛才的好心情慢慢的消散,心里也空落落的,還更想家了。不是說喝醉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嗎?怎么跟他們說的不一樣?
還有兩天就該上班了,每年剛上班都很亂,老員工離職,補充的新員工還不知道在哪里,中間出現的青黃不接,排班時就要考慮進去,以前我只要自己拿主意就好,現在還要把任兆欣考慮進去。趁著任兆欣在,早飯后就去敲她的門。
敲了半天門才被打開,任兆欣裹著大衣,看清了門口的人是我之后,就回身往床上去,“關門。”迷迷瞪瞪的,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上層床沿上,“啊”一聲,捂著額頭,轉過來,惱怒著問:“大早上的,你干嘛?啊喲,疼死我了。”
見任兆欣氣得皺鼻子撅嘴的模樣,我好氣又好笑,上前去給她輕輕揉著,“怎么這么大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迷糊呢!”
“還不都是你害的。”
“是,我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吧。”
“哼。”
我把手放下來,把她推著轉過身,“好啦,快回床上去,別一會兒凍著了。”我環顧四周,記得上次來她這里收拾的很好的,可此次再看,分明不是那么回事。東西放得東一堆西一堆,昨天買的酒水飲料零食都丟在地上,另一側有鞋子一堆,站著、躺著的全有。說嚴重點,這個房間也算是任兆欣個人隱私的一部分,我實不該這樣明目張膽打量。
任兆欣真的重新包在床上了,露出一顆腦袋,轉過來看我,“你有事?”
“唔,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緊事,上班再說也不遲。”
任兆欣撈起電話看看,“都這么遲了啊,有早飯么?”
“想吃什么?啊,也沒什么好吃的,無外乎湯圓、餃子,還有方便面。”
任兆欣抱著被子坐起來,伸出手來梳理一下頭發,扭扭脖子,“湯圓吧,一小碗就好。我要芝麻餡的,其他的就算了。”我答應著開門出去,回頭看見任兆欣坐在床上愣神,“怎么了,還不起來?”
“知道了。”
任兆欣的早餐還沒吃完,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問去哪里了,中午務必回家吃飯。收線后,她把電話使勁丟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