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br>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一會兒。</br> 最后還是談青檸憋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你這什么表情？看不起我男神？”</br> 她臉頰圓潤，下巴小而尖。仰著頭質(zhì)問的時候眼睛睜得很圓，腮幫子也鼓起來，看上去像某種幼獸。</br> 白津寒停頓了兩秒，臉色平靜地否認：“沒有。”</br> “而且我也不認識他。”</br> 談青檸狐疑地打量了幾秒，暫且相信了他的話。</br> “不認識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在我們這里高考。”</br> 白津寒垂下眼睫，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br> 談青檸想起自己來找他的目的，一個問題接著一個。</br> “對了。你學文科理科？”</br> “找好借讀的學校了嗎？”</br> “我當然覺得我們清中最好，但一中和南中也不錯的。”</br> “如果你來我們學校的話，要抓緊復習一下了。我們一輪復習都開始了，開學還有考試……”</br> “談青檸——”白津寒打斷她的話。</br> 他單手拎起數(shù)學書在青檸眼前晃了晃，眼皮微掀看向面容姣好的少女。</br> 眉眼清朗疏離，聲音冷淡：“誰告訴你——我要借讀了？”</br> *</br> 晚上父母回來后，談青檸高興地說起和白津寒一起吃飯的事。</br> “媽媽，以后你就不用給我準備午飯了。我已經(jīng)和白津寒說好了，中午和他一起吃。”</br> “一起？”</br> 談明佑和妻子對視一眼，放下了碗筷。</br> “津寒同意你蹭飯？”他狐疑地看向女兒。</br> 談青檸點點頭：“對啊。不過他真的很挑食，這不吃那不吃的。”</br> 談媽媽驚訝：“你們相處得很好？”</br> “那倒是也沒有。”談青檸老實回答，“他對我很冷淡的。”</br> 不怎么和她講話還嫌棄她話多。</br> 旁邊的談明佑很輕微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br> 下午白父來了電話，白津寒還是不愿意去市一院。</br> 青檸沒有注意到這聲嘆氣，將憋了一下午的事情問了出來。</br> “爸爸，白津寒不借讀嗎？”</br> 下午這位大少爺反問了一句話之后就不愿多說了。她什么都沒有搞清楚。</br> 談明佑眸光微沉，思忖著說：“暫時沒聽說有這方面的安排。他——”</br> 他看向女兒，溫聲道：“青檸，津寒他身體不好。你……多讓著他點吧。”</br> 談青檸夾菜的動作停下，眉毛打成了結。</br> 她知道他生病了啊，可是生病的人為什么不去醫(yī)院呢？</br> “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啊？”談青檸聲音不自覺小起來，“我聽到他打電話說不要去醫(yī)院，很生氣的樣子。”</br> 談明佑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不答反問：“爺爺是什么科的醫(yī)生？”</br> “神經(jīng)外科！”談青檸立刻回答。</br> 爺爺談頁是全國有名的神經(jīng)外科專家。幾年前，談頁教授因醫(yī)患糾紛被患者家屬殺害的新聞轟動一時，在C市的醫(yī)生家屬圈更是無人不知，引起了軒然大波。</br> 談明佑指了指自己的頭示意。“下周市一院有個腦外科專家的研討會，國內(nèi)外這方面的權威都會來，白家想讓他去看一趟。”</br> 他面色一凜，搖著頭惋惜：“只可惜，他堅決不同意……”</br> 談青檸的心臟猛地揪緊了，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他……病得很嚴重嗎？可是去大城市看不是更好嗎？”</br> 白家旗下有著名的私人醫(yī)院，醫(yī)療資源肯定不缺。怎么會想到來C市……</br> 談明佑再次嘆了口氣：“吃完飯再說吧。”</br> 談青檸怔忪著點點頭，夾了只蝦放入口中。</br> 平日最喜歡的油爆蝦，吃起來卻淡然無味。</br> 吃好飯，爸爸把談青檸叫到房間進行了談話。</br> 談明佑指著旁邊的凳子示意女兒坐下，聲音溫和：“青檸，我想你也發(fā)現(xiàn)了，津寒的性格和你身邊的同學朋友不太一樣。”</br> 青檸點點頭，意識到爸爸即將說出重要的事。</br> 談明佑揉了揉眉心，組織措辭：“大概幾年前，津寒遭到過一次綁架。”</br> 青檸的眼睛瞬間睜大，身體繃直。</br> “綁架……”</br> 這種事，她只在新聞里見過。</br> 談明佑低聲安撫：“不用擔心。他沒受傷。”</br> 青檸稍稍松了口氣。</br> “可是從那以后，他的心理漸漸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br> 青檸的雙手手指絞在一起，背后陣陣發(fā)涼。</br> “他非常抗拒治療，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前一段時間，心理醫(yī)生建議讓津寒換個環(huán)境試試。”</br> …………</br> 青檸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的爸爸媽媽呢？”</br> 談明佑嘆口氣：“津寒的媽媽自從他被綁架后就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目前在明仁的療養(yǎng)中心調(diào)理身體。你白叔叔也是沒辦法了，才把人送來了這里。”</br> “這幾天，我也找津寒聊過天，但看得出來，他并不喜歡和外人過分接觸。”談明佑走過來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倒是你白叔叔說，記得小時候你們玩得很好，想來關系會好一點。”</br> “小時候？”談青檸一怔，抬起頭不解地看著爸爸，“我們小時候見過嗎？”</br> 談明佑點點頭：“很早了，大概你3,4歲的時候。你白爺爺和白叔叔帶著津寒來槐鎮(zhèn)拜訪你爺爺。”</br> 他笑了笑，表情帶了絲追憶：“那時候我們還住在老宅。你可能不記得了，我也就沒說。”</br> 談青檸低頭，輕聲附和了一句。</br> 她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可看白津寒的樣子，他似乎還記得。</br> 不知為何，心里有點淡淡的遺憾。</br> 要是有個能傳送情緒的機器就好了。</br> 她有很多很多的快樂，不介意分給白津寒一點。</br> 一直上樓回到自己房間，青檸的心中還猶如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br> 剛剛爸爸說，白津寒腦內(nèi)腫瘤雖然是良性的，但位置已經(jīng)壓迫到神經(jīng)，還有惡化的趨勢。如果不手術的話，情況并不樂觀……</br> 和拒絕見醫(yī)生比起來，他喜歡呆在露臺吹熱風和只吃素菜等奇怪的小習慣都不足為提了。</br> 青檸打開窗戶，仲夏夜的悶熱氣息裹挾著青草樹木的氣味撲面而來。</br> 夜空繁星點點，月光如水。戶外的樹木影影綽綽，樹葉婆娑，樹影搖曳。</br> 小鎮(zhèn)的人不多，到了晚上更是寂靜安謐。窗外只有幾聲不知名的蟲叫，顯得突兀且聒噪。</br> 談青檸幽幽地吐了口氣，合上窗戶。</br> 隔絕了蟲鳴，房間里一時變得異常安靜。</br>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br> 就像一路順風順水的樂觀少女不能理解，一墻之隔的富家少爺為什么抗拒治療。</br> *</br> 旁邊的臥室內(nèi)，暖黃的燈光灑在白色書桌。</br> 長相俊秀的少年坐在桌前，眸光低垂看向桌上的物理試卷。</br> 這是談青檸的。</br> 在聽到自己下午說的話后，女孩子的面上有些掛不住，抱起筆記就走了，匆忙間落下了這張已經(jīng)寫好的試卷。</br> 白津寒目光掃過她工整的字跡，神色晦暗不明。</br> 他幾次三番拒絕她的好意，談青檸應該不會再來找自己了。</br> 因為性格的原因，他總是一個人活動。他沒有什么朋友，圍繞在他身邊的，只有數(shù)不清的謠言和議論。</br> 他已經(jīng)習慣并且適應這一種生活方式了，也沒什么不好的。</br> “如果你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談青檸輕快的聲音回蕩在耳邊。</br> 白津寒的嘴角抽了抽，拿過筆將試卷上的一道多選題圈了出來。</br> 她倒是自信的很，這么簡單的彈簧力學題都做錯了。</br> 他坐正身子，像一個閱卷老師般把試卷掃了一遍。</br> 將幾個錯題圈出來后，白津寒翻到最后的大題。</br> 談青檸顯然是不會，將最后一題的二三問都空了出來。</br> 白津寒的目光在最后一題停留了許久，妥協(xié)般地扯過一張空白紙。</br> 在紙上畫好軸線坐標，他一步步將步驟寫了下來。</br> 寫好后，白津寒才猛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br> 今晚的談青檸，似乎異常地安靜。</br> 以往的這個時候，她不是看視頻就是玩游戲，總是要在隔壁發(fā)出一點動靜來的。</br> 可今天，她安靜得不像話。</br> 不過這些與他無關，他也沒興趣了解。</br> 白津寒將試卷擺在一邊，只等明天吃飯時還給談青檸就好。</br> 剛站起身來，門口傳來兩聲“叩叩”的敲門聲。</br> 白津寒走過去打開門，披著頭發(fā)的談青檸出現(xiàn)在門口。</br> “嗨。”她熱情地打招呼。</br> 白津寒：“有事？”</br> 她從沒有這么晚來找自己。</br> 談青檸揮了揮手中的手機，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盯著他，語氣非常誠懇。</br> “我覺得，我們應該交換一下手機號和微信號，方便聯(lián)系。”</br> “什么？”</br> 白津寒一向反應迅速的大腦停頓了兩秒。</br> “加個微信，帥哥。”談青檸倚著門框，露出一個自認為完美無缺的微笑。</br> 見少年沒有反應，她踮起腳尖朝房間里面看過去。</br> “你手機呢？我掃你。”</br> 她已經(jīng)看到了書桌上的黑色手機。</br> 白津寒眼神閃爍，頓了頓返回身去，將手機和卷子一并拿了過來。</br> “咦，我的物理卷子。”談青檸接過卷子，指著畫圈的題目，“這是什么？”</br> “你的錯題。”白津寒平靜地回答。</br> “你幫我改試卷了？”談青檸抬頭，清澈的眼睛透著不可思議。</br> 白津寒垂眸，解鎖了手機。</br> “不是要加微信？”</br> “哦對！我掃你。”</br> 談青檸加好微信號，揮了揮試卷告別。</br> “拜拜！謝謝你的解答！”</br> 她轉(zhuǎn)身，一蹦一跳地回了房間，像一頭歡快的小鹿。</br> 白津寒關上門，再次將手機放回桌上。</br> 沒過一分鐘，微信的提示音持續(xù)不斷地響了起來。</br> 白津寒不得不終止自己拿衣服的動作，皺著眉頭打開了微信。</br> 談青檸發(fā)來了一長串的動圖。</br> 人類的動物的卡通的，應有盡有。</br> 白津寒：【？】</br> 談青檸很快回復了。</br> 【沙雕表情包，快樂你我他】</br> 【小談同學——您身邊的斗圖專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