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br> 一陣鈴聲過后,晚自習結束。</br> 窗外夜色沉沉,結束了一天疲憊學習的高中生們喧囂著,相繼從教室魚貫而出。</br> 談青檸收拾好書包,見白津寒還坐在位置上,不由困惑:“不走嗎?”</br> 白津寒抬眸,目光在她白凈的臉上掃視一圈,低垂下眼默默收拾書包。</br> 等他整理好,班級里幾乎已經沒人了。</br> 白津寒單手拎起書包,走在談青檸的前方,撂下一句話:“跟我走。”</br> “去哪啊?”談青檸直覺他不是要回家的樣子。</br> ——“摘橘子。”</br> 談青檸:……</br> 今天晚上沒有風,教學樓后方的樹林里樹影重重,枝丫繁茂。</br> 萬籟俱寂中,只有兩人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br> 談青檸在一開始的驚訝后很快就接受了摘橘子這個提議,壓低了聲音小聲問:“你摘還是我摘?我們需要一個人放風。”</br> 白津寒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將書包遞給她:“拿著。”</br> 談青檸接過來,默默接受了自己放風的這個設定。</br> 她站在風口處,借著大樹的掩映緊張地觀察著四方。</br> 不過兩分鐘,身后已經傳來白津寒的聲音:“好了,走。”</br> “這么快?”青檸驚訝地回頭。</br> 白津寒的校服外套搭在右肩膀,只穿了件黑色的短袖T恤,左右手各拿了一顆圓潤飽滿的橘子。</br> 就……兩個嗎?</br> 青檸還沒來得及發出疑問,少年已經將其中一個塞進她的校服口袋。</br> 白津寒的手隔著衣服碰到了她腰身,纖細柔軟的觸感近在遲尺,他的手指一頓。</br> 再拿出來時,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br> 他將校服外套摘下肩膀,從青檸手中接過書包背在單肩,率先向出口走去。</br> 談青檸愣了幾秒,將口袋里橘子拿出來放入書包,小跑幾步跟了上去。</br> 住校生們大都回了宿舍,走讀生們更是早已離開了校園。寬闊的校園大道,一時之間只有他們兩人。</br> 夜幕繁星閃爍,月光皎皎,路邊燈影朦朧,小飛蟲縈繞在燈光下,發出細微的聲響。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br> 靜謐的環境中,兩人并排而行的身影像一對散步的行人。</br> 談青檸不太習慣這樣沉悶的氛圍,忍不住抬眸向白津寒提問:“為什么只摘兩個啊?”</br> 白津寒單手拎著校服外套,另一只肩膀背著包,輪廓利落鮮明的側臉半明半暗,緊實修長的手臂在昏黃燈色下泛著白潤的光澤。</br> 身高腿長,姿態風雅。</br> 聞言,他稍稍低頭和少女對視,眉峰微斂:“你還要多少?”</br> 青檸一噎。</br> 她吐了口氣:“嗯,也是。被老師看到不太好,偷偷摘一兩個就可以了。”</br> 白津寒睨了她一眼。</br> 少女的皮膚在燈光下更顯白嫩,五官俏麗,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排密密的陰影,眉毛彎彎地蹙起。</br> 她突然間抬頭,神色從懵懂轉為了然。</br> “白津寒!你是不是想當我爸爸?”談青檸眼睛發光,像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br> 白津寒:……</br> 他再次確認,談青檸的腦回路異于常人。</br> “你是不是知道這個梗?我送你橘子的時候其實沒有那個意思……”</br> 白津寒額頭青筋“突突”地跳了幾下,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忍耐——</br> “你還是閉嘴吧。”</br> *</br> 回到家,青檸拿出在抽屜里的手機,看到了媽媽發給自己的微信。</br> 【檸檸,這周媽媽不過來了,和你爸爸一起去看看奶奶。】</br> 開學以來,顏薈幾乎每周都會抽空來看談青檸,給她帶點東西。</br> 臨近期中,顏薈怕影響女兒復習,便打算先不過來,等期中后的家長會結束,再帶女兒一起回槐鎮。</br> 青檸看著媽媽的微信,心里稍稍有點失望。</br> 不來了啊……</br> 青檸:【那家長會你和爸爸誰來啊?】</br> 這次期中考試定在周一周二,周五家長會,周末放假。</br> 家長會那周總會過來了吧?</br> 媽媽很快回復了:【我坐許灼爸爸的車來。然后帶你們回槐鎮。】</br> 看到回復,青檸的神經一松。</br> 回復媽媽之后,她收起手機,繼續晚自習的作業。</br> *</br> 另一間房,坐在書桌前的白津寒同樣收到了父親白舒楊的電話。</br> 在例行的“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這樣的問話后,父子倆的對話又陷入了僵局。</br> 這些年,因為忙事業,白舒楊和兒子的交流本就不多,父子之間總有一種淡淡的生疏感。</br> 電話講不了幾句,見了面也是無言。</br> 本來是兩人橋梁的陳嬈狀態好好壞壞,基本起不了什么作用。</br> 一段沉默之后,電話那頭的白舒楊說自己下周一來C市出差,到時候來看他。</br> 白津寒看著書桌上的橘子,簡單應了一聲。</br>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無話的狀態。</br> 白舒楊只好例行叮囑了幾句,掛斷了電話。</br> 白津寒將手機隨手放在桌上,背往后一靠,倚在椅子上。</br> 書桌的桌面很干凈。左上角一盞臺燈,微黃的燈光下,兩顆橘子并排而立。凹凸不平的表皮泛著淡淡的橘光。</br> 白津寒盯著那兩個橘子看了一會兒,關燈上床。</br> 第一次,因為別的事有點失眠。</br> 黑暗中,感官變得無比敏銳,有什么細微的心思在無聲中暗暗滋長。像纏繞在樹干的藤蔓,堅韌且綿長。</br> *</br> 幾天后的周日下午,白津寒在自己房間看書。</br> 門口突然傳來兩聲很輕的敲門聲。</br> 一聲“進來”后,蔣阿姨端著兩盤水果來到白津寒房間。</br> “今天的水果。”蔣阿姨將其中一盤放在桌上就要離開。</br> “等等。”白津寒看向蔣阿姨手中的另外一份,低聲道:“這份也放下吧。”</br> 蔣阿姨愣了兩秒,應了聲將盤子放下了。</br> 門被輕輕地帶上后</br> ,白津寒將目光移到水果盤上。</br> 每一天,蔣阿姨都會準備不同種類的水果給兩人送來。</br> 今天的是柚子、車厘子、橘子和棗子。</br> 白津寒將自己那份的車厘子撿到另一個盤子里,端著盤子去了談青檸的房間。</br> 他站在門口敲了兩聲,里面卻沒有人應。</br> 白津寒微微蹙眉,伸手將沒關嚴的門輕輕推開。</br> 一道纖細的身影落入眼簾。</br> 談青檸側著頭,趴在桌子上睡著了。</br> 這個姿勢,白津寒已經看了無數遍了。</br> 在學校,她中午就喜歡背對他這么睡上一會兒。</br> 薄瘦的背傾斜著,蝴蝶骨凸出清晰,脊背中間一道深深的溝壑,肩膀隨著呼吸微微顫動。</br> 白津寒的腳步頓了幾秒,輕輕走過去將水果盤放在書桌。</br> 他沒有立刻離開,眼睛像被黏住了似的盯著談青檸。</br> 她的胳膊下方壓著一套名詩名句講義。</br> 顯然,睡著前還在臨時抱佛腳地背書。</br> 少女的大半張臉藏在胳膊中,濃密纖長的睫毛垂下,像一排黑色的羽扇。窗外的風斷斷續續吹過來,她額上的碎發飄起又落下。</br> 她的臉被壓得微微變了形,白凈皮膚透著淡淡的紅。</br> 不知道看了多久,白津寒漸漸蹙起了眉。</br> 他竟然會把時間浪費在看談青檸這件事上卻不覺得厭煩。</br> 真是不可思議。</br> 他感到了驚訝,同時又有點新奇。</br> 這種事以前沒從發生,他沒有辦法追本溯源地探究原因。</br> 思考間,他又想起了自己書桌的那兩個橘子。</br> 自己最近好像總是因為談青檸反常……</br> 也許是他的目光過于直接和強烈,一直趴在桌上的少女有了動靜。</br> 談青檸的睫毛動了下,睜開了眼睛。</br> 大眼睛里滿是迷茫,看著白津寒喃喃道:“你怎么在這?”</br> 白津寒指了指她的背后,平靜地解釋:“你的水果。”</br> “嗯?”談青檸坐正了身子,轉頭看過去。</br> “你拿給我的?”她轉過頭來對白津寒開心地笑笑:“謝謝啊。”</br> 白津寒搖搖頭:“吃吧。”</br>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略顯肉感的手上,見她首先拿的是車厘子,一股莫名的情緒從心底升起。</br> 有一點高興,也有一點滿足。</br> 不過是記對了她的喜好,為什么會有這種情緒呢……</br> 白津寒還沒有想明白,旁邊已經傳來少女輕松愉快的聲音:“這個橘子比學校里的好吃1千倍啊!”</br> 白津寒皺眉:“你已經吃了學校的橘子?”</br> 談青檸困惑地看向他,點點頭:“對啊,我都吃掉啦。放時間長不太好。”</br> 她討好地笑笑:“你摘的那個比我摘的要甜一點點。”</br> 白津寒沉默著沒有說話。</br> 談青檸抬眸看了他一會兒,漸漸察覺出了不對。</br> “你是不是不舒服?頭疼嗎?”她問得小心翼翼。</br> 白津寒垂眸,嘆了口氣。</br> “嗯,頭疼。”</br> 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br> 談青檸立馬站起來,將位置讓給他。</br> “你坐你坐,我給你按一下吧。”</br> 白津寒沒有拒絕,他默不作聲地坐上椅子,闔上了雙眼。</br> “我去洗個手。你可以先吃水果,不過把車厘子給我留點啊。”</br> 白津寒淡淡地應了一聲。</br> 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過后,腳步聲漸重,是談青檸回來了。</br> “我好啦,開始吧。”她歡快地宣布。</br> 下一秒,一雙柔軟的手貼上了白津寒的頭。</br> 神經像是被微弱的電流過了一遍,顫栗酥麻的感覺從她接觸的地方蔓延開來。</br> 看上去那么柔軟的手,溫柔中帶著力量,每一下都按在了他的神經末梢。</br> 少女身上的清香比旁邊的柚橘水果味更濃,一點一點侵蝕著他的感官。</br>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他只要后仰,就會碰到她柔軟的胸口。</br> 白津寒不知道別的女生是不是也這么香軟甜膩,可是談青檸給他的感覺似乎過于強烈了。</br> 強烈到他的氣血上涌,耳根發熱。</br> 他猛地站起身來,椅子被連帶著晃動了幾下,發出一道聲響。</br> 談青檸對這突然的動靜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他:“我弄疼你了?”</br> 白津寒轉身,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語氣生硬:“不用按了,我好了。”</br> 談青檸見他面色古怪,心生怪異,卻還是很好脾氣地點了點頭:“好吧。”</br> “哦,對了。”談青檸想起期中考的事,將自己要回家的事情和白津寒簡單說了下。</br> “到時候你和蔣阿姨就不用管我啦,我周日晚上再回來。”</br> “你下周要回槐鎮?”白津寒皺眉,剛剛那點旖旎的情緒蕩然無存。</br> 談青檸點點頭:“嗯,我還要回老宅看望一下奶奶呢。”</br> 白津寒和她對視了片刻,突然出聲:“你不是要帶我去參觀老宅嗎?”</br> 談青檸一怔,想起自己暑假確實這么說過。</br> 她睜大眼睛提議:“那你——”</br> 白津寒淡定打斷她的話:“——下周你坐我的車一起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