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不該舉的瞎舉,該舉的反而不舉了。
姜含笑收回目光,玩手腕上的金屬手鐲。
之前家里還沒出事的時候,她有段時間對收集潘多拉的珠子非常沉迷,串滿了的手鐲和手鏈都不知道攢了多少條。
她現在戴著的就是出事前串好的最后一條,她拿hp聯名系列的幾顆和其它珠子混搭的,是她自己最喜歡的一條——其它的幾只手鐲、手鏈因為有不少絕版珠子,所以已經有人出了高價,被她賣掉了。
——當然,和醫藥費比起來其實也沒多高,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誰讓她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了呢?
沒看見她為了請別人幫幫她父母,已經答應使這種什么下三濫的“美人計”了嗎?
姜含笑摸了一會兒手鐲上的金色飛賊,凸出來的兩個兩翅膀冰涼冰涼的,一時間有點出神。
“好了,過半數了,就含笑和上清沒舉手。”
寧缺催促,“趕緊的,別抓著我不放了,下一個!”
姜含笑慢慢想,他喜歡的類型不是未成年?
也是,這男的是天秤座,喜歡的類型應該是優雅知性的成熟女人,可能確實沒什么未成年情結。
倒也說不出是好還是不好。對未成年沒興趣,倒是還挺有原則的。可是問題是——
姜含笑自己就是個未成年。
她還在想這個,眾人已經在催江上清接受懲罰了。
江上清喝了口水,說大冒險。
他的喉結其實在脖頸上突起得非常明顯,喝水時更是。
從側面看,他精致的一個鼻尖,再到下巴尖,然后是利落的喉結,飽滿,在雪白的皮膚上投下了一點陰影。
這陰影一直連綿,滑進他的衣領里,連著鎖骨凹陷處的大片陰影,一直向里探去。
盯喉結盯了太久,被他察覺了,側過臉來看她一眼,問她怎么了。多無辜。
當然,不用費心的人怎么會傷心。
姜含笑說,沒什么,在可惜剛剛你那個wink沒有偷拍下來。
“網上有不少,都成合集了。”江上清半是開玩笑,這么說。
oceanplus出道這么多年,團綜、舞臺還有大型綜藝節目拍了太多,黑歷史那必須少不了。其中人氣最高的江上清當然也擁有最多的黑歷史。
“那不一樣的。”
姜含笑杵著下巴看他,心說就算他不說,今天晚上她回房間之后也會去搜。但親自拍的和網上的怎么可能一樣。
而他一笑,沒有什么回答。
姜含笑早料到了。
點到為止,距離總維持得剛剛好。這就是江上清。平衡和推拉,她猜他一定最擅長。
旁邊柜臺腳下,鍋子里的水已經加熱到沸點,水面上冒出許多泡泡,咕嚕咕嚕的,和雨水聲混在一起,奇異般地慢慢重合。
“那上清就做一套你們的表情管理吧,就什么wink眨眼之類的都來一遍。”
因為江上清做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所以罰他大冒險反而成了個難題。最后,大家只能這么要求。
江上清失笑,放下杯子,說只是這樣?
愛豆確實需要練表情。姜含笑想。一套表情下來,他把表情控制得非常完美,怪不得平時生活里也游刃有余,從來不見失態人家本來就有這樣的本事。
手機握在手里。因為他剛剛沒有舉起來的手,姜含笑的心不停下墜。
所以江上清看她看了好幾秒,她才回過神來。
江上清的手撐在沙發上,身子微微傾過來一點。姜含笑看著他的側臉,呼吸都快停止。
而江上清靠得近了一些,看了眼她的手機屏幕,“在錄視頻嗎?”
姜含笑也跟著看了一眼,“沒有。”
江上清幫她點開相機,錄制視頻。
如果不是近距離看,其實你并不能得到他側瞟來一眼的目光。
他很少側眼看人,始終直視。只有現在,因為坐得太近,目光才不得不斜瞥過來。眾所周知,鳳眼斜看最要命。那么上翹的眼尾,連眼神都帶著鉤子似的,簡直含情無限,千言萬語盡在那一雙眼里了。
而長了這樣一雙鳳眼的江上清似乎卻并沒有什么自覺。他的眼睛里流動著光,鼻子微微皺了一下,又笑了,“在錄了嗎?”
姜含笑說是。
然后,他輕輕朝鏡頭wink了一下。眼睫那么那么濃郁。
他說,“錄下來了嗎?這個和網上的不一樣了。”
姜含笑慢慢,慢慢地收住了呼吸。一呼,一吸,慢慢平復。
她之前說錯了。姜含笑想。
他哪里是沒想用眼睛當鉤子?明明他自己就是那把最致命的溫柔鉤。
雨一直下,屋里的人并沒放在心上。但當到了下午五六點而雨還沒停的時候,大家終于開始有些焦躁了。
寧缺愁拍攝進度,攝像愁景物不好拍,而金可撫是愁申督原定在明天走的航班會不會延誤——他有重要事情要談。
“沒什么,如果延誤了,我再多留幾天也可以。”申督漫不經心道。他看著金可撫又驚喜又感動的表情,還有她伸過來的手,垂著眼睛笑了一下。
“你之前還沒有這樣過呢。”金可撫笑得很驚喜。
“這次不是特殊情況么。”
金可撫摸了摸肚子,笑得很心滿意足。
姜含笑恍若未聞。看一眼江上清,他仍然可恨地笑著,沒有露半分端倪。
民宿老板送來了桂花綠豆湯,說是給大家解暑。
就算寧缺正心煩得不行,也分神抬頭,啼笑皆非看了他一眼:“外面這雨都快成洪澇了,還解暑?再解暑人都沒了。”
“這個治心火。”老板不以為意,“心里有火和氣溫高可不一樣。”
治心火
這話不知道精準戳中了在座哪幾位的肺管子。
姜含笑抬頭看了眼,慢慢縮回沙發靠背,陷進柔軟的填料里,抱著雙臂,不說話了。
綠豆湯被在座的人七七八八分食掉。這綠豆湯確實很解暑,用的是薄荷水來沖,下層是酒釀,里面除了綠豆,還有糯米和蜜棗之類,很開胃口。
正好也到了晚飯的時候,寧缺幾個人來了食欲,點完菜之后等著吃飯,又開始打牌。
老板一一記下菜單,臨走前在柜臺上點了點,開始放音樂。
音樂聲音不小,但屋子里的人笑叫聲再加上嘩嘩的雨聲足以蓋過它,所以沒什么聲音漏出來,只有沉沉的鼓點和屋外的大風在撼動整間屋子。
姜含笑這一局玩得心不在焉,滿盤皆輸,結束的時候手里還剩七張雜牌,要接受整整七個懲罰。
大家已經想不出來題了,就下了個軟件,直接照搬里面的懲罰。
袁艾問:“真心話——體重和腰圍多少?”
“91,62。”
“真心話:接受婚前sex嗎?”
“我看在座的各位應該都挺接受的吧。”
“哎,別模糊重點,好好回答!”鄭錚是杠精中的杠精,不放過任何一個接受懲罰的人,“再說了,剛剛問‘是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歡未成年少女’的時候,上清也沒舉手啊。說不定他也不接受這個呢。”
江上清笑,并不接招。他的意思很明顯——他才不回答問題。
姜含笑在旁邊聳肩,還是回答了:“看人。”
“行吧。那就還是有可能能接受唄。”鄭錚勉強接受了這個回答,“大冒險,原地轉二十圈——這個簡單。”
姜含笑站起來轉圈,轉了十幾圈的時候被桌角還是什么堅硬的東西絆了一下,人一趔趄,往后面倒。
還好姜含笑練舞很多年,底盤其實很穩,腰往后折了將近九十度的時候腿還能站定,所以沒什么事。
就在她自己要起來的時候,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腰,使她直起身來。
手指尖很輕微地內扣了一下。
姜含笑反應很快,迅速回身看是誰。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申督。
“剛剛情急之下扶了一把。不好意思。”他氣定神閑,這樣說。
“”姜含笑盯了他一會兒,反而一笑,“沒關系。”
繼續好了,金可撫也不是傻子,我倒要看看她會不會看清你的真面目。
“抽到的還是大冒險。”
下一輪,筷子轉到申督。他慢條斯理,打開手機看了一會兒,“和你最近有身體接觸的人是誰?把一件貼身的東西交給他保管二十四小時。”
“是‘最近有身體接觸’,還是‘有最近的身體接觸’?”
鄭錚不知道為什么,開始說話非常冒失,顴骨一片都是紅紅的,講話也開始帶顏色了,笑得很意味深長,“中文可是——博大精深啊!”
“鄭老師什么時候喝醉了?”袁艾下意識地四處看,“這這也沒有酒啊?”
“剛剛的綠豆湯里有酒釀喝那個喝醉了吧。”
姜含笑看了眼鄭錚,“這也能醉成這樣?”
酒量和酒品一樣菜。
“最近有身體接觸的”
大家注意力轉移了之后,申督又提起了話頭,把大家的注意力扯回來,覺得很有趣似的,輕輕笑了一下,“——誰?”
氣氛不太尋常。屋子里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似的,漸漸靜下來。瓢潑大雨澆在屋頂上,恍惚間好像站在瀑布前似的。風變了調子,狂暴地呼嘯起來。
音響里沉重的鼓點終于聽得越來越清晰。一首火了挺多年的英文歌,鼓點放肆地密集地敲著,女歌手毫無顧忌地唱,“staringatyou,staringatme”
天色晦暗,濃云滾動。
“
let’sgetnaked/undertheknife
在刀鋒下/來坦誠相待吧
wearedreamers/largerthanlife
我們是夢想家/不顧現實
”
怒火積攢到極致,反而不會沖動了。
姜含笑在周圍人臉上掃視一圈,感覺到一雙灼灼的目光,轉頭,剛好和金可撫對上了目光。
金可撫也不見表情有多大變化,連笑容都還在臉上,但眼神已經變了。她的眼神隔著幾個人釘在姜含笑身上,里面醞釀著未知的風暴。
良久,她像是終于做出了決定,眼睛垂下去,輕輕摸肚子,不再說話。
金可撫居然退后了。
怪不得申督這么放肆原來他們的關系并不是表面上大家以為的那么親密無間。
姜含笑一時間有些愣住,視線回到申督的手機屏幕上。
“把貼身的東西交給他保管二十四小時”。
她頭很痛,不說話,沒有動。
就在氣氛漸漸微妙時,姜含笑的手被握了一下。
是江上清。
他就坐在姜含笑的旁邊,所以握她的手腕輕而易舉。他的手指不光白,而且很長,就那么松松一扣,就能輕松環住全部。
“最近有身體接觸嗎?”
“現在是我了。”他說,燈落在他的側臉,說話時唇角柔軟,“最近一個是我。”
“給我吧。”他說,柔和地示意她的手鐲。
隔著衛衣袖子,因為用了一點輕輕的力,所以他按出了姜含笑那只手鐲的輪廓,幾顆珠子在他指尖下,大約觸感很明顯,所以他才一摸就發現了。
姜含笑看著江上清,撩起袖子,取下來給他。
老板的歌還在暴雨天里放著,震得地板都快動了。
“
lockupallthedoors/bettersealyourheartuptight
鎖上所有的門吧/最好也緊緊密封你的心
blockoutallthenoise/butyoucan’tescapethelight
將所有聲音隔絕/但你無法逃離光線
”
老板一邊下樓一邊輕聲跟著唱:“butyoucan’tescapethelightstaringatyou,staringatme——”
全城暴雨持續。沒有停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