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含笑沒什么話可說，只能裝啞巴——說是，她和那些談戀愛的人不一樣？說不是，她和那些人一樣？
    不合適，不講了。
    好在吳哥也只是抱怨，壓根兒沒往姜含笑身上想。
    造型師翻了下幾套造型方案，等助理拿來很多對耳環，接過來，幫姜含笑試戴。
    姜含笑本來不該有評論意見的，但——
    “怎么全是chanel？”她摸下巴，瞧著一水兒的雙c標志，“公司這么有錢？——之前不是連我拍雜志封面都不肯借嗎？”
    “你師哥拍mv，當然待遇不一樣。”吳亞也摸下巴，“他是代言人，所以品牌把整個mv的服裝都包了——你的服裝也能借到了。”
    造型師樂了，一邊上手整理姜含笑的衣領一邊說，“我也聽說了——好幾個品牌都在爭江上清的贊助，都想讓他穿著自己品牌的衣服拍。”
    “他是代購經常出現的明星，帶貨能力強，所以品牌超愛他。前幾天他的一個站姐拍了張他彩排出來的照片，那件襯衫本來是個小眾牌子，這幾天被代購刷屏，銷量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話說也夠奇怪的啊，你說江老師看起來也不像多渣男的人，怎么就那么受女孩子歡迎呢？”
    旁邊有人笑答“因為長得好看唄”，被他搖搖頭否決，“有的人長得是好看，但女人緣也不好。”
    姜含笑在旁邊神隱，聽他們討論半天，最后還是被揪了出來，“哎，含笑，你也是女孩子，你說說，到底為什么你們都那么喜歡江上清這個類型啊？”
    “‘長得好看’不是理由。”造型師補充，“男明星都好看，但就他老少通吃，到底為什么啊？”
    因為脾氣溫柔，而且沒有很多帥哥剛愎自用的油膩神態唄。
    但吳亞就在旁邊，姜含笑哪敢說實話，只能一本正經地敷衍造型師：“我問你，男的是不是喜歡未成年？”
    造型師點頭。
    “那女人也喜歡男高中生啊，為什么不喜歡他？就他長得最像未成年。”
    造型師：“”
    好像很有道理但又好像很沒有道理的樣子。
    另一邊，姜含笑已經結束了話題，低下頭，偷偷摸摸地在瀏覽器上搜索一個問題。
    ——怎么和女人緣好的男生在一起？
    最高票答案非常簡潔。
    ——漂亮就行。
    姜含笑瞧了瞧鏡子，心說她很漂亮啊只不過他也漂亮。
    繼續搜索：
    -怎么和長得好看的男生在一起？
    高票答案還是很簡潔。
    -長得好看的男生都被慣壞了，對他溫柔就行。
    姜含笑：
    再加上幾個關鍵字。
    -怎么和長得好看，又女人緣很好的溫柔男生在一起？
    頁面刷新了一下，一行答案浮現。
    -要么基，要么海王。這種好人不存在的，別想了。哪有溫柔的單純異性朋友啊？這種人，拒絕你都是委婉再委婉的，說不定他早就已經有女朋友了，就只有你還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已，姑娘們，醒醒吧！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溫柔男生！
    姜含笑抬眼一看，果然是前幾個問題的回答者，熟悉的id，喜歡煽動情緒的那種感情博主。
    她啪地扣過手機。
    看這人的回答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時間來看這種東西的她也很腦殘——
    等等。
    她究竟為什么要來研究這個啊？？
    剛才姜含笑只當在網上搜索到的話是瞎扯，卻萬萬沒有想到驗證的時刻來得這么快。
    江上清已經從春晚的排練現場趕過來了，神色很困。
    而現在，他正半彎著腰，被一個小姑娘摸嘴唇。
    姜含笑震驚不已。
    他怎么這么體貼？那個女孩子的手都伸向他的嘴唇了，他還很配合地低頭讓她上手，甚至那個女孩子都開始摸臉了，他還來回側過臉讓她摸？
    吳亞奇怪地偏頭看姜含笑：“怎么不過去和你師哥打招呼？這么多人看著呢，有禮貌點兒。”
    姜含笑不知道該說什么，頓了一下，“現在過去，是不是不太合適？”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吳亞更莫名其妙了，“你沒戴隱形眼鏡還走不了路了？”
    姜含笑心說他怎么這么淡定，難道圈子里摸臉摸嘴這種調情很正常？
    這個猜想更讓她心情復雜，只能含糊回答：“沒有，能走路，只是看不清而已”
    “那就走啊。”吳亞推她一把，“小祖宗，好多人盯著您呢，快過去打個招呼。”
    來拍mv之前，姜含笑緊張過，激動過，還提前搜了感情攻略，但確實沒有想過會是這種局面。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剛剛親昵地摸江上清嘴唇的那個女孩子已經轉身走了，江上清正和現場的導演笑著說什么。
    他對過來的人發現得很敏銳。姜含笑蹭到離他還有好幾步遠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轉頭過來看了一眼。
    看到是姜含笑，他的溫柔眼就彎了，唇角也微笑著抿起來。
    他做了個“快過來”的手勢，“含笑。”
    他和導演講：“我師妹，姜含笑。”
    他又給她介紹：“這是mv的張導演，我們合作過很多次。”
    “張導。”姜含笑禮貌點頭，也對江上清問好，“師哥。”
    沒有喊哥哥。
    導演對姜含笑挺感興趣的，畢竟是寧缺用的新人，“寧女郎”名號很響亮；姜含笑對導演也挺感興趣的，畢竟，他的花心名聲也很有名。
    她看著張導演摟過幾個往他身上靠的年輕女孩上下其手，若有所思。
    “哎，行了行了，別盯著我了。我知道一個人要控制住周圍環境帶來的便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啦。”
    姜含笑感覺到吳哥的視線——他正警惕地盯著她，怕她對張導演爆發脾氣，“別擔心，這種人，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確實如此。
    她沒有賭氣，她說的是真心話。
    就像人們公認“帥哥多渣男”一樣，她很明白一個人擁有比其他人更優越的條件時，會面臨怎樣的優待和輕松。一副好皮囊，再加上權位名聲，這能帶給人太多便利了，你甚至可能都不用去主動要求，就會有無數人前赴后繼地趕來討好你。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究竟是有多么強大的自制力才會放棄送上門來的東西，反而自己去爭取呢？
    感情也是一樣的道理。當一個人輕輕松松就能得到無數人不求回報、熾熱瘋狂的愛時，他又怎么可能用盡全力去追求別人，去守身如玉？
    姜含笑能感覺到在她身邊的江上清慢慢有點疑惑，他不解的眼神在她的側臉劃過了好幾次，但姜含笑都沒有回看。
    她能說什么？因為發現你有曖昧對象所以不敢看你？雖然是我說“現在不行”才讓我們還沒有在一起，但我還是不許你和別的女孩有接觸？
    葉姚的結局在這個時候才猛然涌到姜含笑的眼前——把他的溫柔當作尋常，在他的關照里迷失自我，這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她覺得自己承受不起這樣的后果，因為她已經開始沒辦法放手。
    導演聊了半天，總繞著兩個人的關系打轉，姜含笑余光注意到，江上清因為分神總在看她，所以也沒注意導演的八卦心。
    導演走了之后，江上清還在疑惑又小心地看姜含笑的表情。他似乎認為自己已經猜出了她不正常的原因——緊張——并深信不疑。
    “mv一點都不正規。”他并不說“mv很簡單”來給她施加更多潛在的壓力，而是用“mv不正規”這種話來安慰她，“一個鏡頭能拍好多次，基本上都是在拍景色，人其實并不重要，你只要走來走去就好了，別緊張。”
    來之前倒也的確有緊張——她怕搞砸了拍攝，但現在可不是因為緊張。
    但姜含笑也沒有別的話好當借口，只能低頭“嗯”了一聲。
    “說不定他拒絕你，你還傻傻的，什么都沒發現呢。”
    網上那位騙錢的三流感情博主的話又開始循環播放。姜含笑心里煩得很，低著頭，腳尖去蹭影子。
    陽光太好了，晃得人睜不開眼。
    拍攝場地是間網紅書店，書不見得多，網紅兩個字倒是做到了極致，在采光上花了大心思，頂棚是透明的玻璃頂，切割成許多個三角形，用鮮花分隔開。
    光影浮動，卷著花的影子輪廓掉到樺木地板上。
    姜含笑的腳尖一直去點影子的邊緣，頓了半天，心里嘆氣。臉上的笑維持不住。
    她這是在干什么？她哪里有不開心的立場？
    之前顧慮太多，所以答應得晚了，現在江上清就算有曖昧對象，她也沒有理由責備他拖得太晚了，又能怪誰。他又不是一般人，沒道理為她一直等，不是嗎？
    姜含笑收拾收拾心情，想著回去再說，就看見剛剛的女孩子又來了。
    直直沖江上清走過來。
    姜含笑一邊心想你們兩個就這么一刻都離不開嗎，一邊心里煎熬得難受，起身想走。
    但現在走開，不是更明顯嗎？
    沒辦法走。所以她只能愈發焦慮不安地腳尖點地，一邊轉臉看了眼江上清。
    江上清本來就在旁邊看了她半天，兩個人又離得近，這下子正好對上了眼神。
    那個女孩子也不打招呼，走近了之后就又伸手過來。
    江上清還在看著她。
    “我不緊張。”姜含笑勉強打起精神，笑笑，朝他做了個口型。
    而江上清好像沒有聽清楚，條件反射地側了下臉，頭朝姜含笑一邊傾了一下。
    他避開了那個女孩子的手，湊近姜含笑，沒聽清，有點困惑地“嗯？”了一聲。
    那個女孩子的手停住，香氣馥郁的空氣像是突然凝住了一樣——三個人都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