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江上清已經(jīng)問出姜含笑發(fā)生什么了,所以知道她心里不開心。
送走厚厚之后,他拉著她的手往身邊帶了一下。
姜含笑被拉到他身邊,抵了一下他的膝蓋骨。
他穿的是西裝褲,所以坐下時膝蓋處繃緊,有大概的輪廓,光影錯落,像幅素描。姜含笑的注意力被他的臉轉(zhuǎn)移了一點點,捧起來他的臉,仔細盯視。
線條好干凈,全身上下也是,無一處不精致,就連身上的味道都那么動人。
江上清被她摸了半天,沒有反抗。然后聽見她單純好奇的發(fā)問:“你身上,為什么這么香?”
他“嗯?”了一聲,“什么香?”
“身上香。”她說。
外面又開始放煙火了。姜含笑沒有坐在他腿上,只是順勢跪坐在江上清旁邊的椅子上,把頭埋在他頸窩里,感覺到昨天,在除夕夜徘徊在街上的寂寞又一次向她翻涌而來。
那時家家都點著燈,家家的窗戶里都映出她一個人的身影。
“你一個人的時候,怎么過春節(jié)?”
江上清沒立刻回答,低頭看姜含笑把臉埋起來,往他肩膀上蹭的樣子。
他把她的下巴抬起來一點,拿紙擦干凈她臉上的眼淚。
“一個人?在孤兒院的時候?”
江上清柔和地說,“和其他人一起過。大家都沒有家,所以不覺得有什么。”
是啊,他可是一直孤獨著,從來沒和家人一起過過除夕。和他相比,她不過區(qū)區(qū)一次,又有什么好小題大做的?
“你和我不一樣。我早就習(xí)慣了,所以才能當(dāng)作沒什么的。”
江上清的手從她后背換到腰,輕輕摟了一下,把她拉近了,眼神很擔(dān)心,“這很正常,笑笑。”
姜含笑嗯了一聲。
江上清轉(zhuǎn)移她注意力:“可能是佛手的味道。”
“——什么?”
“佛手。我房間里會放一點佛手,所以身上可能也沾上味道了。”
姜含笑正趴在他肩上,所以聞起來很方便。果然挪了下身子去聞他領(lǐng)口,聞到一種熟悉的香味。
“這就是佛手的味道?一種植物嗎?”
江上清的脖子被她碰著,所以講話時會在她手心有點微微震動的感覺。
“嗯,長得像佛像的手指,所以得名的。可以用來做清供,能入藥,對人身體很好。”
“能吃嗎?”
頓了片刻。
“聽說過有佛手姜湯。”
姜含笑沒來得及想象那味道,糕糕就從一個包間里出來了,躡手躡腳地關(guān)上門,然后和他們說:“他們還在吵,不過應(yīng)該快吵完了”
話音止于看見江上清和姜含笑。
她看著姜含笑蜷在江上清懷里的樣子,怔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再說不出話來。
“你花天酒地到處玩,那個我不管,也管不了——但你至少不要把價值觀都玩沒了啊!你這部電影,選角能遇上剛剛那個有悟性的演員很不容易,而你居然只揪著長相不放!她不白,不瘦,長得老態(tài),那又能怎么樣?!你又不是在選妃!”
“本來你也沒資格管我的私生活,我都說了我們沒有約束關(guān)系,你來去自由。”寧缺冷淡回答,“袁艾,我覺得你變了你已經(jīng)不像從前一樣了。你應(yīng)該守住本心的。”
“我變了?”袁艾的表情慌亂恐懼了一瞬間,但還是堅持著繼續(xù)說,“守住本心?那你怎么不守?你現(xiàn)在搞得這么亂,你不嫌臟嗎?”
這幾乎是把最私人的事情都拿到臺面上來吵了。在座的人都萬萬沒想到寧缺和袁艾這兩個平時看起來最和氣的人吵起架來居然這么歇斯底里,一時更說不出話來。
姜含笑也驚訝得不得了——她根本就沒發(fā)現(xiàn)袁艾編劇居然和寧缺是這種關(guān)系。而且看他們的意思,應(yīng)該感情糾葛還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久。
“為母則剛啊。”
吵了這么久,這兩個人才意識到不合適,都道了歉就先走了,剩下的人才松了口氣,一邊叫新菜,一邊小聲議論剛才的事。
“??”姜含笑沒聽明白,心說為母?誰?
“袁艾有兒子,她和寧缺生的。”所幸,討論八卦的人還附贈背景知識介紹,聊天的聲音清清楚楚傳進了姜含笑的耳朵。
“但是兒子也一樣沒用,她生了之后就和沒生一樣,還是留不住寧缺。現(xiàn)在出來跟劇組,她還得把孩子放到外公外婆家,好幾個月也見不到”
鄭錚輕嗤一聲:“在一塊兒太多年了,除非結(jié)了婚逃不掉了,不然孩子哪兒有那么大吸引力,早就看膩了”
姜含笑又被震驚了一回,袁艾居然還有孩子——怪不得江上清之前抱那個叫厚厚的孩子很熟練,原來這孩子的媽媽是袁艾。
而這些人談?wù)摰皆瑫r那種輕視的語氣
姜含笑有點齒冷。
在這桌中年人的飯局上,她不光是名氣遠低于平均水平,認知程度也格格不入——他們討論的話題讓她難控制地膽寒。外面氣溫在降低,她待了半天,打了個寒噤。
好在冷的問題倒是早就被江上清解決了。他把他套在最外面的外套披在了姜含笑的肩上,蹲下去給她拉拉鏈。
這件外套很長,他穿都過了小腿,更別說姜含笑。所以他蹲了下去,從拉鏈的最底端,認真地對齊,然后往上拉。
拉到領(lǐng)口的時候,江上清怕她覺得不舒服,問她:“拉到頂嗎?”
姜含笑搖了搖頭。
于是他就把拉鏈留在了脖頸下一點,不會太擋臉。然后輕輕幫她整理了一下領(lǐng)口。
姜含笑不想再聽他們講那些摻雜了太多雜質(zhì),不知道能不能再稱得上是“愛”的感情,找了個借口,說要出去一趟,轉(zhuǎn)身出了門。
不過意外的是,江上清也陪她一起出來了。
路上雪光很亮,燈的光芒一片片潑在雪地上,讓人感覺像是走在溪水里一樣。
她不時看看江上清的側(cè)臉,想起來顧城有句快要被人用濫的詩,大意是說“你看云時很近,你看我時很遠”。
在這種時候,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會想起這句話。
或許是從一開始她就對這份感情抱有得過且過的心理,只顧得上眼下,而沒對未來有什么期望,所以現(xiàn)在感情越深才越痛苦;也或許是袁艾的故事讓她清醒很多,意識到“愛”這件事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輕易。
不過,她想,或許是她杞人憂天——因為他們的感情關(guān)系甚至還不能算開始,遠遠沒有到變質(zhì)的時候。
他們走到外面逛了一會兒,姜含笑覺得冷了,所以就又回去了。江上清把她帶到了廚房,到了地方才知道,他是要給她做東西吃。
姜含笑說吃不下。
“你連早飯都沒有吃。”
江上清找到了雞蛋和蝦仁,但他只是拿著,并沒有直接開始做,而是溫柔地勸她,“做一個蝦仁滑蛋,好嗎?吃起來是熱的,很舒服的。”
他和姜含笑說起話來真是快柔成一灘水了,連勸說都那么溫柔,就像是最波光粼粼的湖水,幾乎要在不知不覺中就把你拖進湖底。
姜含笑說好吧,看著他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紅,擰了一下爐灶,火光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映出幾片紅色。
漂亮得很有名的一雙手,她知道他的手還曾經(jīng)被人截出來放大投稿到手控,反反復(fù)復(fù)地被不少人舔屏,現(xiàn)在卻在洗手作羹湯。
料理臺前的燈光暖融融的,她套著他的長外套,覺得自己漸漸暖和過來——連骨骼都要被暖化了,心融成一捧水,順著骨骼向下淌。
他的唇角天然有些上彎,又很飽滿,即便不化妝也特別的紅。
姜含笑看了一會兒,想起那兩片嘴唇柔軟的觸感。究竟什么時候她才能還清債務(wù),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呢?
她走近一些,猶豫了很久——然后伸手,從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江上清雖然把外套脫給了她,但仍然穿了好幾層。里面是件白色長袖t恤,外面又套了件同色的寬松短袖,手腕上一塊金屬色的表,表盤上一個小小的Ω符號,穿得很低調(diào)。
而雖然他穿得寬松,但抱一抱就知道了——他的腰還是那么細,姜含笑手一攬就已經(jīng)攬全,手肘都可以在他腰前互相碰到。
被她抱住的那一瞬間,江上清卻像是渾身都緊繃了一樣,突然頓住了。
網(wǎng)上有一個流傳已久的視頻,說是向來溫和的江上清為數(shù)不多變臉的情景就是被人抱腰的時候。
他腰是出了名的細,那種弧度極其賞心悅目,讓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摸一摸,確認一下。
但是每當(dāng)在綜藝上有人說到他的腰,想在鏡頭前量一下甚至摸一下的時候,除非實在難推脫,否則江上清一定會笑著把話題帶過去,非常明顯地,他不愿意讓別人碰他的腰。
很多粉絲本來覺得這說得也太夸張了,肯定是造謠,結(jié)果特別留意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真的他真的非常抗拒別人摸他的腰,本來他堪稱oceanplus表情管理做得相當(dāng)好的人,就因為這一點,總是破功。
大家的猜測有不少,有說他是不喜歡和別人身體接觸,有人說他是怕癢,還有人說他長成這樣,肯定被騷擾過,估計是有心理陰影總之是眾說紛紜。
姜含笑也感覺到他的僵硬了,這時候她也模模糊糊地想起來那個傳言,好像確實是有人說過他非常不喜歡被別人碰到腰看來是真的。
她想他可能有什么原因,也不勉強,剛要松手,手指就被江上清慢慢握住了。
江上清低頭看著姜含笑陷進他衣服里的細細手臂,從袖口里出來她白皙的幾根手指尖,和白t恤一色,幾乎都分不出來彼此。
就在她要松手的時候,他把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扣在了他自己的腰間。
沒有人說話。
能聞到的氣味里,滿是江上清身上的味道。
身上披著的外套里傳來他洗衣液的味道,而貼在臉旁邊的,是他的脊背,t恤上迎面撲來干凈清潔的風(fēng)。
姜含笑被他的味道圍困住了。
味道是種很玄妙的感覺,你無法用相機拍攝,無法用錄音機錄制,能憑借的只有你自己的心。
姜含笑沒辦法再思考了。她非常確定,不論最后的結(jié)局如何,她都會把這一刻的味道永遠記得。
即便時光倒流,她也沒辦法再去像原來一樣,一邊做著自己的事情,一邊心無旁騖地把洗衣液倒進洗衣機里每一種洗衣液的味道都會讓她想起江上清,她會失去理智。
佛手的香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她無力招架,頹然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