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star》,aka《糊比之歌》,在第二個出場。
這其實不是一個很好的順序,未改動之前的歌也是爛得出奇,讓人聽完很想睡覺,創作意圖倒很宏大,大約是想要達到全世界范圍內失眠癥的治愈。
——但是,經過江上清連熬兩個大夜的修改,現在整個組已經可以非常自信滿滿地上臺,并在上臺之前彼此鼓勵。
“我不知道其他隊的實力怎么樣,但我們一定會是最靠前的幾隊。”
“我知道,兄弟。”另一個人和說話的人撞了下拳頭,低聲說。
之前說是“糊比”,其實也是有自嘲成分在的。能留到第三次公演的選手怎么都不能算是“糊”,最多也就是比人氣最高的幾個稍差一點而已。
姜含笑偷偷問過專業人士江上清,這個組的實力究竟能排多少,江上清想了一會兒,說最好的一個綜合能力能進前三名。
“但是含笑,選秀不光看實力,還要看觀眾緣,性格,還有最重要的鏡頭。”
江上清用這樣一個事實提醒姜含笑,“他們沒有鏡頭,再怎么強也沒有辦法拿第一的。”
姜含笑本來也不是非要這一隊拿第一名——這是這幾個選手的舞臺,又不是她的。她期盼的不過是讓結局不要太不公平,讓他們的努力不要太被辜負。
入場的bgm響起,幾個人上臺。
“那么,讓我們期待仁樂公主姜含笑和《newstar》小組的表演!”
兼職主持的是個遠古女團的隊長,叫袁若南,比op走紅還早,連江上清都得喊前輩。她來做主持人資歷相當擔得起,沒有誰會不服。
滿場燈光暗下去,組里人迅速在黑暗里排好站位。
投射燈亮起。
一束追光燈打在姜含笑身上。她穿了一身白衣服,袖口束緊,裙擺在鼓風機中獵獵飛揚,長發也飄飛,臉的輪廓干凈利落,一個冷而純粹的眼神找到鏡頭。
像是冰川水倒灌入眼。
現場猛地靜下來。
剛剛臉被打了一圈的黑粉從她出場的那一刻就啞火了,偷偷摸摸下去刪自己之前的評論——之前誰瞎傳的消息?姜含笑根本就不在《花神》組,這還怎么玩??
話說回來,她也真是夠莽撞的,《newstar》的風格可是最經典的男團風,熱血,勁爆,和她的形象半分都不吻合。她跑到這組來就不怕翻車被人罵嗎?
——怕不怕呢?
姜含笑用舞臺回答了他們。
她身上有多年練舞的底子,但目的不是為了顯示自己,而是為整個舞臺增添了一味新的元素。
一個優美的側空翻,接著是抱腿轉。她的白裙像是在舞臺上盛開的花一樣,美得澎湃而清純。
接下來,燈全部亮起,其他成員現身。
“
gamestart
我有自信心/戰勝每一個他
”
舞臺的地板上做出火在爆發的圖像,整組人的舞蹈有力自如,vocal穩定,更別說音樂已經脫胎換骨,擺脫了原有的冗雜,以一條明晰的爆裂主調貫穿始終,簡直把所有觀眾都徹底洗腦。
快結束的時候,整場都在呼喊“newstar”,仿佛海潮一樣,一波接著一波,起起伏伏。
鏡頭給到姜含笑,她在舞美做出的火焰特效里傲然靜立不動,不光沒有翻車,反而更像個仙子了。
最后結束表演拉票的時候,姜含笑接過話筒,輕聲說了句謝謝,對鏡頭淺淺笑了下,“真心希望大家能為他們投票,謝謝,謝謝。”
然后是鞠躬。
滿場尖叫。不少男人聲音也在大喊,“姜姜——”
-哇,這組實力好強,之前怎么沒發現這么強
-我聽過原曲,這組的編曲要改好太多了,不知道是哪個成員有這個能力,藏得也太深了吧!這絕對是頂尖編曲高手!!
-投票,快給他們投票!
-為了姜含笑也得投票啊,天啊,她也太美了,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仙女!!
-姜含笑是真的直男斬吧,我周圍的直男現在全在給她投票,還問怎么投票能讓她留下來[煙]
-哈哈哈別說直男了,直女也喜歡好嗎,真的太安靜太仙了
總之,在姜含笑一組不知道的地方,網上反響熱烈。
負責rap的男導師也笑了,拍了一下江上清。
江上清摘下耳返,靠近他,傾聽的姿態。
男導師像在看戲似的,“姜含笑是你師妹吧?可真像網上說的一樣,確實是‘直男斬’——你看現在給底下男觀眾激動的,全在喊她。還有這一組的成員,我看都對她挺喜歡的。”
江上清看了眼臺上,稍稍一出神。
只是片刻,他就很快回神,終于笑了,點點頭附和,“您說得沒錯——確實是直男斬。”
袁若南公布投票數的時候,整個組都在歡呼。姜含笑不太了解情況,只知道不如上一個組票數高。
一個組員告訴她說,這已經比他們上次公演的票數要多太多了。
雖然比第一組要低,但是第一組本來就很強嘛,很正常,他們這次的結果肯定不錯。
姜含笑這才松了口氣,拍拍胸口,放心了。
第三組。比他們高。
沒關系,這才進行到一半呢。很正常。
第四組是《花神》。又創了個全場新高。
這個大家早有預料,谷翱,后臺最強,剪輯最照顧的那位嘛。算了,他們的整體水平也還行,這組里面有谷翱,票數被拉高也能理解。
第五組。還是比他們高。
這別讓他們當最后一名就好啦——應該不至于吧?
第六組公布時。
全組人都沉默了。
引起全場沸騰的《newstar》組,票數在所有學員里墊底,穩拿了最后一名。
“怎么會這樣”
另一個年紀小的學員也跟著姜含笑喃喃,“怎么會這樣”
幾個稍大一點的選手表情也很失落,但到底還是強打起精神,“好了,咱們還要最后上一次臺呢,調整好狀態!”
幾個組的全部練習生上臺致謝時,第一名第二名站在最前面,然后是三四名,最后的五六名被擋得嚴嚴實實,基本上不露什么臉。
《花神》組的助演學姐是黃則璐,最近那部“黑馬”電視劇的女主角。
電視劇每天放一集,觀眾粘性大,一般吸引的粉絲比電影是要多的,更別說黃則璐是女主演。
所以到目前為止,黃則璐的粉絲漲得比姜含笑要快了不少。只不過比起姜含笑,那部以搞笑為主的電視劇在拿獎方面基本上沒什么希望。也算各有利弊。
此時此刻,黃則璐正和谷翱并肩而立,笑著朝臺下揮手。
“《花神》組獲得全場票數第一,恭喜你們!”
江上清把手按在耳返上,凝神細聽了一會兒,然后微笑著拿起話筒,由他說出了這句話。
他又繼續笑著說,“谷翱練習的時候就很刻苦,經常能在老師身邊看見他,”
而在江上清夸完之后,其他導師也跟著夸,簡直變成谷翱一個人的表彰大會。趁這個間隙,姜含笑看見江上清又忍不住按了下太陽穴,手輕輕碰了一下耳返。
一般的錄制現場非常嘈雜,舞臺上的人在音響后面,其實基本上聽不到伴奏,只能靠耳返。
而如果說耳返對于舞臺上的人是放出伴奏,放出什么時候開口的機器指示,那么對于導師們來說,耳返里傳出來的就是人聲指示。
——事實上,導演對整場錄制的走向把控具有非常高的權力,甚至可以具體到要求哪位導師夸誰,怎么夸這么精細。
所以此刻江上清的一個小動作并不能瞞過知道內情的姜含笑——谷翱后臺可真硬啊,當初讓她去給《花神》助演的損招估計也是他的后臺想出來的,要不是這提議江上清強硬攔了回來,恐怕她早就被坑死了。
而姜含笑逃過一劫,這人又來禍害江上清,要江上清給他們抬轎了。
幾個導師也都輪番夸了谷翱,到剩下幾個組的時候,他們這才挑各自喜歡的不同選手夸了夸。
到《newstar》組的時候,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在遮遮掩掩地弄耳返,沒人開口。
倒是江上清把話筒拿了起來,“《newstar》組我認為是非常具有舞臺感染力的一組,對嗎?”
他問臺下的觀眾。
“對!!!”
誰都看得出這場公演有貓膩。《newstar》里選手的粉絲終于有個缺口能發泄怨氣,喊聲震天響。
江上清那一邊,終于徹底把耳返摘了下來,垂在頸邊。
他點頭,鼓勵他們,“期盼著你們會為我們繼續帶來更精彩的舞臺。”
小組里一個成員忍了很久,終于忍不住了,掉了眼淚。
“我們、很努力雖然、結果不是我們的預期,但是”他哽咽,“但是有sean前輩認可,我覺得比得到票數認可更重要”
-江上清真的好好啊,好溫柔
-嗚嗚嗚我的《newstar》,我的寶貝們,媽媽投票也救不了你們555
-唉,節目組不做人,雖然這糊比小組能有江上清夸已經遠遠出乎我意料了,但是最后估計也會被剪掉江上清其實也是在安慰他們吧,他人還蠻好的
也有人開玩笑。
-哈哈哈怎么說得這么夸張,氣氛突然冒粉紅泡泡了
-這兩個人不對勁[doge]
-拜托,注意下場合,別瞎組cp好嗎??
-但是他說“sean前輩的認可比其他的還重要”,本來就有點夸張啊
彈幕上一片爭執。
現場,江上清也因為這位組員的話怔了一下,但很快就笑著,妥帖做了回復,繼續進行下一個環節。
直播結束之后,選手們還有后面的決賽要繼續,而姜含笑在這檔選秀節目里的旅程卻已經到了終點。
網上說她是“直男斬”,確實不是浪得虛名。節目結束之后,基本上有一半的選手都過來找她要了合影。姜含笑沒說什么,一一滿足了,除了過分的要求沒答應,其他的也都簽了名。
簽完名,她找了半天江上清的身影,卻始終沒有看到人。最后還是靠袁若南指路,跑了過去。
“哥,袁老師說你”
姜含笑猛地推開門,看見江上清的時候猛地停住了聲音。
她對情況早有預料,但還是忍不住哽了一下,“你難受嗎?”
整個排練現場其實都非常非常熱,這間屋子里卻沒開空調。悶熱的空氣在這間屋子里凝成固體,呼吸都不通暢,更別說有風流動了。
——頭痛的人受不得風。是他的頭痛病又犯了。
她大概能聯想到他的頭痛病并非單純勞累所致。
大腦、心臟,這些身體部位如此脆弱,但又格外受精神世界影響。他說過的,大約是當年環長的感情突然由友情變成瘋狂偏執的單戀這種事情對他來說震撼太大,再加上環長后續幾年的糾纏,還有最后鬧得全國皆知的自殺事件這些事情對于他仍然有余波,使他對于同性感情仍然留有陰影和不理解——他還在接受治療,但治療起色不大,仍然難以抑制生理性的厭惡。
《newstar》組里特別感謝江上清的那位選手性取向是同性。和他們相處這么多天,姜含笑大概能猜到。
江上清更不會看不出來。
說實話,這種莫名其妙來自于同性的感情是最讓他心煩,也最容易引起他的病復發的,但他不想給人難堪,所以撐著錄制結束才回到這邊休息。
他聽見開門的聲音,抬頭瞥了一眼。
姜含笑有點不知所措,因為沒見過他舊病復發,所以不知道該怎么和他交流,“你你頭疼嗎?”
看見是姜含笑,江上清才放下按著頭的手,牽她過來坐下,說沒關系,不是很痛。
然后看她脖頸里熱得都是晶亮晶亮的汗,不知道從哪里拿了把折扇出來,展開,閉著眼睛給她扇了一會兒風。
姜含笑看著他。
他累了。他的頭很痛。所以他的所有動作也都變得遲緩了,在痛苦里的時間流逝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折磨他。
沉默的時候,他的氣息像沉落的海風一樣微弱喘息,就那么微微閉一下眼睛,輪廓清秀。
那種在疲倦里隱忍,卻還表情平靜的樣子讓她心好軟。
姜含笑按住了他扇風的手,江上清睜開眼睛。
“還在想剛剛表演的事嗎?”
江上清語速變慢了一點,但卻更溫柔,像在溫泉水里沉沒,熱度一點點沸騰,“他們小組本來就是定好的最后一名,再怎么努力,名次也沒有辦法變的。”
“你表現得已經很好了,幫了他們很多。如果沒有你,這一組的票數還會低更多。”
他頭痛得死去活來,還有心情安慰她,“網上在講你‘直男斬’,都在夸你。”
“我對斬不認識的人沒興趣。”
聽見姜含笑賭氣似的一句話,江上清又笑了,握了一下她的手,“嗯”
“那你斬我一下,好不好?”他說。
“…”
姜含笑大腦嗡了一下,過了很久才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作響,連帶著聲音都在抖,“什么意思…怎么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