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邊防站,下水的十幾人已經凍得路都快走不了了,嘴唇發白,手直哆嗦,他們換了身衣服,圍著大厚被烤火爐,半天才緩過勁兒來。</br> 可惜他們沒休息多久,吃了頓飯就出發了,邊防站的人接到消息,說發現了逃跑的四個人的蹤跡,那四人很可能是要去跟其他隊伍匯合的,他們追上去就有希望一網打盡。</br> 他們順著馬匹留下的痕跡追蹤了一整天,這群人并沒有急著往境內跑,反而又繞回了近國境線的位置,甚至很可能是打算再回到那些村子中的某一個,他們猜的差不多,這四個人會釣出更多人來。</br> 第二天下午,他們和老沙帶領的隊伍匯合了。交換消息得知,那伙人為了躲避追蹤,跑進了大山深處,數量可能還不少。</br> 老沙道:“這附近最近的村子離我們只有四五公里,這批人肯定曾經在這里躲藏,村子里有接應他們的人,我們得進村子看看,但是這里民風彪悍,我們不能明目張膽的去,入夜之后潛進去吧。”</br> 白天,他們繞到村子附近,把整個村子的地形摸了一遍,今天下了一整天雪,晚上他們肯定能通過每戶人家周圍的蛛絲馬跡,判斷哪戶人家藏過人……</br> 調查完后,他們躲在山上休息。</br> 霍喬看了看表,“抓緊時間睡一覺,我們今天晚上必須找到那伙人?!?lt;/br> 白新羽抬頭盯著霍喬看,越看越覺得……是挺好看的。</br> 霍喬注意到他的眼神,俯視著他,“看什么呢?”</br> 白新羽道:“看副隊長得帥?!?lt;/br> 霍喬拿腳踢了踢他的大腿,笑道:“真上道啊。”</br> 白新羽看向俞風城,俞風城正低頭擦槍呢,聞言也抬起頭,朝霍喬笑了笑,那笑容真夠陽光的,白新羽心里不大是滋味兒,俞風城在別人面前是嚴肅的狼,在他面前是囂張的獵豹,到了霍喬面前,最多是個忠實的拉布拉多,白新羽知道獵豹才是俞風城的真面目,他是不是應該為俞風城從不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劣根性而高興呢?</br> 白新羽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俞風城,“你小時候是副隊把你帶大的嗎?”</br> 俞風城莫名其妙,“他就比我大七歲,怎么帶我?!?lt;/br> “我的意思是,你小時候是不是經常跟著他啊,就像我經常跟著我哥那樣,我哥也就比我大五六歲,他從小就帶我玩兒的?!?lt;/br> 俞風城點點頭,“有一段時間我姥姥身體不好,他在我家住了好幾年,因為他跟我媽相差十九歲,我媽幾乎把他當兒子帶的。”</br> 白新羽高興地說:“那跟我哥差不多嘛,我小姨去世之后,我哥就時不時來我家住,我特別能理解你為什么崇拜副隊,我也特崇拜我哥,小時候什么都學他,也希望長大之后能像他那樣。”聽到這個白新羽就釋懷了不少,如果比照他對簡隋英的感情,俞風城對霍喬這種從小生根發芽、深植心底的憧憬也就不難理解了。</br> 俞風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br> 白新羽又問道:“那副隊這么多年來一直在部隊,也不交女朋友?我哥那么花心的都穩定下來了,肯定還是沒碰上那個人?!?lt;/br> 俞風城皺起眉,“你干嘛突然打聽起我小舅來了,他跟你哥不一樣,他的時間都奉獻給黨和國家了,你哥……”俞風城輕哼一聲,沒再往下說。</br> 白新羽聽這口氣,心里有些不爽,“我哥怎么了,我哥還把時間都奉獻給家和親人了呢,雖然養了一窩白眼狼,但是……大家小家不都是家,你有什么不服氣的?!?lt;/br> “我沒有不服氣?!庇犸L城淡道。</br> “那你……”白新羽學著他的口氣輕哼一聲,“這是什么意思?”</br> 俞風城瞪著他,“你今天發什么神經啊,是你先跟我提我小舅的?!?lt;/br> 白新羽飛快地說:“你小舅不能提嗎?”</br> 俞風城瞇起眼睛,“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莫名其妙的。”</br> 白新羽也覺得自己有寫莫名其妙,可他心里就是有什么東西堵著,不太爽,他翻了翻眼皮,“嗯,我累的,我休息了。”說完閉上眼睛,靠在石頭上睡了起來。</br> 俞風城盯著白新羽看了一會兒,眼中情緒有些復雜。</br> 躺了一會兒,白新羽也睡不著,索性起來上廁所去了,回來的時候,看到角落里的燕少榛,忍不住走了過去,踢了他一腳。</br> 燕少榛睜開一只眼睛,“怎么了?”</br> “跟你聊聊。”</br> 燕少榛坐起身,看了看遠處的俞風城,俞風城正休息呢,他笑道:“坐吧。”</br> 白新羽盤腿坐在雪地里,玩兒著手里的石頭,悶聲道:“你上次說的,是什么意思?”</br> “什么呀?沒頭沒尾的?!毖嗌匍淮蛄藗€哈欠。</br> “就是咱們臨去小黑屋考核前,你在宿舍里跟我說的。”白新羽低聲道:“你說,俞風城的眼睛,總跟著……”</br> 燕少榛笑了笑,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你發現他的眼睛總跟著睡了嗎?”</br> 白新羽反問道:“你發現了?”</br> 燕少榛嗤笑道:“我大學輔修社會心理學,說輔修有點不準確,因為后來閑著無聊我就考了個學位?!?lt;/br> “那是干什么的?”</br> “干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毖嗌匍恢噶酥缸约旱难劬?,“我特別會觀察人?!?lt;/br> 白新羽悄聲道:“那你觀察俞風城的時候,發現了什么?”</br> “你又發現了什么?”</br> 白新羽白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還問你。”</br> 燕少榛道:“你已經猜到了,只是不敢確定罷了。”</br> 白新羽瞪著他,“你別瞎說,你知道我知道什么嗎。”</br> 燕少榛聳聳肩,“你要是真知道什么,就不會來問我了?!?lt;/br> 白新羽微怒,“不跟你說了,神神叨叨的?!闭f著就要走。</br> 燕少榛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了回來,傾身在他耳邊道:“新羽,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想提醒你,有些事別太認真了。”</br> 白新羽皺眉道:“什么意思?”</br> 燕少榛笑著說:“以后你就明白了。”他的目光飄向了白新羽后方,看著俞風城正一臉煞氣地朝他們走來。</br> 白新羽正回味著那句話呢,突然身體一輕,被人從地上提溜了起來,他回頭一看,俞風城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皮笑肉不笑地說:“上個廁所這么半天,用不用我給你治治腎虛?”</br> 白新羽一陣發懵。</br> 燕少榛笑著對俞風城說:“他早就上完了,我們聊天呢,你也一起來聊聊?”</br> 俞風城瞪著他,“不用了,他必須休息?!闭f完把白新羽拽走了。</br> 燕少榛看著倆人的背影,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br> 白新羽把俞風城拉回了他們剛才呆的地方,俞風城把他按回雪地里,“睡你的覺,你要怎么精力充沛就給我擦槍管。”</br> 白新羽推開槍,“不要。”</br> 俞風城摟著他的肩膀,嘴唇貼著他的耳朵,低聲道:“你們剛才說什么呢?”</br> “瞎聊。”</br> “瞎聊什么?”</br> “瞎聊能聊什么,忘了?!?lt;/br> 俞風城瞇起眼睛,“你不會有什么想瞞著我吧?!?lt;/br> 白新羽不耐煩地說:“我現在生活這么簡單,能有什么瞞著你?!彼较胙嗌匍坏脑捲讲皇娣?,那小子陰陽怪氣的什么意思?。?lt;/br> 俞風城偷偷掐了他的腰一把。</br> 白新羽低聲叫了一下,咬牙道:“你干什么!”</br> 俞風城冷哼道:“手癢?!?lt;/br> 白新羽朝他豎了豎中指。</br> 俞風城抓住他的手,塞進了自己兜里,低聲道:“睡你的覺,不準再去找他。”</br> 白新羽看著他霸道的樣子,有些好笑,悄聲道:“又吃醋了?”</br> 俞風城捏了捏他的掌心。</br> 白新羽緊挨著他,閉上了眼睛。自己也沒資格說俞風城,他這么疑神疑鬼的,也是在吃醋吧……真是有意思,從前他因為女人爭風吃醋,為的都是面子,現在,他在乎的竟然只是俞風城究竟看著誰。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至少俞風城時??粗牟皇撬?,如果是的話,他就早感覺到了吧……</br> 天黑之后,他們開始行動了。那村子里住戶之間都隔得很遠,而且太陽下山之后非常冷,一般沒人出來活動了,所以他們派了幾個人悄無聲息地潛進村子,搜索著那伙恐怖分子留下的痕跡。</br> 找了兩個多小時,老沙用無線電通知他們找到了線索,他在一戶人家的院子里發現了兩頭新宰的羊,一些腳印,以及別的一些別的蛛絲馬跡,判斷這里可能最近兩天有很多客人。</br> 霍喬道:“想辦法把屋子里的主人帶出來?!?lt;/br> “好?!崩仙痴f完之后就沒聲音了。</br> 半個小時后,他帶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回來了,那老漢眼窩深陷,骨瘦如柴,目光充滿了敵意和畏懼。</br> 老沙找了個維族兵過來問話,很快就問出來了,那伙人確實在他家住過兩天,給了他一些金子,帶走了一些吃的。</br> 霍喬道:“問他那伙人去哪兒了。”</br> 維族戰友嘰里呱啦地問著,白新羽學了一段時間的維語,還是聽得云里霧里的。</br> “他說他不知道?!?lt;/br> “他在撒謊。”霍喬指著他,“你們上過心理分析課吧,看看他的表情和眼神?!?lt;/br> 白新羽看了看,這老漢沒有文化,自然不太會隱藏自己的情緒,目光閃躲、眉毛輕顫,典型地在撒謊。</br> 老沙道:“昆侖山這么大,沒有當地人帶路,怎么敢隨便進山,那伙人肯定是進山躲起來了,很可能就是他領的路,繼續問?!?lt;/br> 維族戰友繼續逼問,對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他們也不好刑訊,最后霍喬把老頭上衣脫了,綁在石頭上,然后帶著人假裝要走。</br> 當時零下二十度的低溫,真要綁在這兒,沒多久人就完了,老頭終于害怕了,叫嚷著說了實話。</br> 那伙人果然躲藏在山上,想等他們走了之后再下山。</br> 霍喬要求老頭帶路,老頭無奈,帶著他們上了山。</br> 山上的雪越下越大,路也越來越難走,一腳踩進雪里,還得費力拔出來,他們都擔心那老頭能不能撐得住,結果老頭顯然習慣了這樣的環境,一點兒也不打怵。</br> 走了一個多小時,他們來到了兩峰之間,中間有一條窄路通行,兩邊是奇形怪狀的巖石和山洞,這樣復雜的地形,真是太適合游擊了,他們立刻起了戒心。</br> 老頭到這里就不走了,說那些人就在這附近,具體哪里他也不清楚,老頭原本和他們說好三天后來接他們,現在不到時候,也不確定人還在不在這兒。</br> 沒尋到人的蹤跡,霍喬不放他走,“我們分成兩隊去山上偵查,如果有緊急情況就放煙花?!?lt;/br> 他們頂著風雪,分別往兩座山上爬,這里海拔超過了五千米,干燥缺氧,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呼吸有些困難。</br> 白新羽大口喘氣,一張嘴灌進一肚子風雪,越往上爬風越大,吹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這里能見度這么低,如果遭遇敵人,真不知道是好是壞。</br> 正想著,前面突然傳來一聲喊:“臥倒!”</br> 眾人想也沒想,本能地噗咚一聲趴在雪地里,緊接著,耳邊就傳來了幾聲槍響。白新羽連滾幾圈,躲到一塊石頭后面,迅速舉起槍,喊道:“什么情況!”</br> 老沙急促地說:“發現敵人蹤跡?!?lt;/br> 霍喬罵道:“媽的,風雪這么大,天這么黑,看得清是敵是友就有鬼了,大家看清楚再開槍!”因為無線電電波不穩定,他的聲音帶著聒噪的雜音,特別刺耳。</br> 白新羽看了看旁邊的俞風城,“你看到人了嗎?”</br> “看到人影,不確定是什么人?!庇犸L城皺起眉。</br> 他們都在等霍喬的下一步指示。</br> 霍喬快速說:“一小隊左翼,二小隊右翼,三小隊掩護,切記,看清楚再開槍,別誤傷自己人。”</br> “是!”</br> 俞風城和白新羽抱著槍,默念兩聲,猛地朝左面沖去,漆黑的夜色下,勉強能看到幾個人影在巖石后閃動,朝他們比劃著槍,三隊拼命放槍掩護,他們和二隊頂著子彈的壓力往前沖,把那伙人逼得連連后退。</br> 霍喬冷笑道:“兄弟們,這次不能再讓他們跑了,有幾個算幾個,殺干凈!”</br> 一群人大吼著沖了過去,雖然看上去是橫沖直撞,其實每個人都謹慎地邊沖邊躲閃,吼得厲害點兒只是為了嚇唬敵人。</br> 子彈伴著刺骨的寒風從身邊呼嘯而過,在這個風雪交加、沒有星星的夜里,幾十人在雪山上上演了一出亡命追擊。</br> 敵人被他們逼得節節后退,很快就潰不成軍。這些人雖然受過軍事訓練,但是那種訓練跟正規軍是沒法比的,跟他們這些千挑萬選的精英特種兵更是云泥之別,在山上逃散開后,更方便了他們的逐個擊破。</br> 霍喬大喊道:“別讓他們跑了,你們兩個去東面攔截,快!小魚,帶著小班長和公主去北面,別讓任何人溜掉?!?lt;/br> “是!”</br> 俞風城一馬當先,白新羽和陳靖緊隨其后,三人像三條黑夜之狼,在純白的雪地里快速奔跑,追擊著前方落荒而逃的獵物。當時的雪已經快及膝深,在那么深的雪里保持奔跑速度,對體力的要求非常苛刻,他們追了兩天,身體已經是超負荷運作,可長期挑戰極限鍛煉出來的結果是,在關鍵時刻,他們依然能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撕咬獵物不放。</br> 很快,逃跑的五個人離他們越來越近,白新羽一邊跑一邊舉起槍,砰地一聲響,卻沒打中,但把那五人嚇得速度又慢了幾分。</br> 三人在背后接連開槍,終于擊中了一個人,其他四人見一人中槍,更加慌了,也不跑了,就近躲在石頭后面,朝他們開槍。</br> 三人迅速找好掩蔽,雙方槍來槍往,戰況一時膠著。</br> 俞風城低聲道:“你們兩個掩護我,他們槍打得這么小氣,肯定快沒子彈了?!?lt;/br> 白新羽和陳靖用力點頭。</br> 俞風城探出身體,砰砰放了兩槍,打得對方無法冒頭,他猛地沖了出去,白新羽和陳靖朝那些人藏身的巖石射擊,掩護著俞風城一路往前沖,很快就距離那些人不到四米了。</br> 俞風城一槍斃了一個,同時拉開了一枚手榴彈的拉環,扔向了另一邊,自己猛地撲倒在地。</br> 手榴彈轟然炸響,整個山峰好像都跟著顫了顫。</br> 剩下的最后一個人剛瞄準了俞風城,白新羽大喊一聲,一發子彈穿過風雪,猛地射進了那人的身體。</br> 一切歸于平靜了。</br> 俞風城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落的雪。</br> 白新羽和陳靖跑了過來,“風城,沒事吧?”</br> 俞風城搖搖頭。</br> 三人過去檢查了一下,只有一個還有一口氣,但眼看也不行了。白新羽看著那被他打穿肺葉,在雪地里垂死掙扎的敵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覺,他只知道自己變得冷酷了,經歷過心理剝離,又親手殺了人之后,他才覺得自己真的成為了一個特種兵。一個冷靜的、冷酷的、在戰場上不為任何不必要的事影響自己的戰士。</br> 他們回去跟其他人匯合,只見雪地里躺著一個人,身下已經被血染透了,霍喬正在給他包扎。</br> 跑過去一看,是他們這里年紀最小的一個新兵,只有19歲,左腿被流彈打中了,情況很不樂觀?;魡碳钡脻M頭是汗,包扎完后,看著眾人,“我有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們,就是把他帶下山,他正在失血,堅持不了多久,你們必須以最快的聯系上邊防部隊搶救他,誰能完成這個任務?”</br> 一圈人都沉默了幾秒,最后老沙道:“給我三個人。”</br> 霍喬道:“好,你點名。”</br> 老沙點了三個腳程最快的,都是老兵,他把那個兵背到了背上,“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一定堅持住,知道嗎?”</br> 那個兵有氣無力地說:“一定……一定堅持住。”</br> 老沙深吸一口氣,“走!”說完,背著他快速往山下跑去,其他三人緊隨其后。</br> 其他人則繼續清剿躲藏在山里的恐怖分子,一剿就是一整夜,到了第二天天明,老頭所說的31人已經全部被剿,還抓了四個活著的。</br> 戰士們一夜沒睡,各個疲倦不堪,他們綁著那些人下了山,又在天寒地凍的昆侖山里步行了半天,終于和邊防部隊接上頭,被拉回了營區。</br> 回到營區,他們才知道老沙他們背回去的那個兵已經做完手術,脫離危險了,但是他的腿傷至少有好幾個月不能下床,如果恢復情況不好,很可能不能留在雪豹大隊了。</br> 這是那個兵第一次執行任務,他成為雪豹大隊的一員還不到兩個月,可現實就是這么殘酷。</br> 一伙人在邊防部隊的營區里烤火的時候,沉默了很久都沒說話,這次任務雖然完成了,但任何有傷亡的成功,都是讓人愉快不起來的,尤其是這次有這么多新兵加入,對于新兵來說,第一次總是伴隨著很多困惑和陰翳的,他們一時之間不容易調和那種心情。</br> 三天之后,他們乘飛機離開了昆侖山。白新羽一路看著底下的雪山,還是幻想著能看到他從前的營區,可那營區跟漫漫雪山相比太渺小了,他對從前戰友的思念也沒找到寄托的地方。那個受傷的新兵,讓他不禁聯想到了自己,如果有一天他也重傷,甚至死了……他并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些結果,每個加入雪豹大隊的人,都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只是,當他在槍林彈雨中頂著壓力沖鋒時,他第一次感覺到死神離他那么近,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中了彈,或者俞風城中了彈,他會怎么樣。</br> 下飛機前,霍喬表情無奈地說:“你們這一整天嘴是被縫上了嗎?咱們這趟清剿了一百多人,卻一個沒死,僅僅是部分受傷,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所以我最討厭帶新兵了,前幾次總是那么多事兒?!?lt;/br> 眾人沉默不語。</br> 霍喬倚著機艙壁,輕笑一聲,“沒關系,多幾次經驗就好了,這不,過幾天又有任務了?!?lt;/br> 白新羽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br> 霍喬嘴角輕扯,“這就是雪豹大隊的生活,歡迎領略?!?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