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有人敲了敲門,白新羽伸長了脖子往門口看去，卻看到進來的人是霍喬。白新羽一看到霍喬，那真是恨得咬牙切齒,他對霍喬的感覺本來就很復雜，有些羨慕,也有些嫉妒，通過這次的選拔,估計霍喬這個笑面虎在每個人心里都留下了不小的陰影,讓人真想抽他兩巴掌。</br> 霍喬好像沒看到倆人復雜糾結的表情似的,自顧自地笑著走了進來,親切地慰問著：“你們兩個醒啦，身體感覺怎么樣？”</br> 白新羽繃著臉說：“好像沒殘廢。”</br> 霍喬笑道：“那就好，難得一次能招上來三個，這可是好幾年不遇的大幾率啊。”</br> 白新羽想到那兩個從毒氣室里出來的兵，特別為他們不值，最痛苦最難熬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那時候他們只要能再站起來走上一百米，就通過選拔了，可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功敗垂成，這實在是太殘忍了，如果不是陳靖把他拉了起來，他本來也該是那樣的命運，所以他特別能體會那兩個人的感受。</br> 霍喬道：“你是不是想著那兩個放棄的人呢？覺得他們很可惜。”</br> 白新羽撇了撇嘴，“對。”</br> 霍喬輕笑道：“他們在最后關頭放棄了，對于我們來說，只要腿沒斷，命沒丟，都不該放棄完成任務。”</br> “可他們不是因為體能不行才放棄的，是你的選拔方式太……”</br> 霍喬道：“恰恰是因為這個，我才不能要。如果他們是真的站不起來了，但心里沒有放棄，也許我會酌情收了他們，但是他們的狀態跟你、跟陳靖差不多，卻因為怨憤和不滿的消極心態而放棄，光這一點，已經讓他們失去了成為特種兵的資格，因為不成熟的個人原因而影響任務，這是大忌諱。”</br> 白新羽呆了呆，他知道霍喬說得也沒錯，可心里還是堵得慌，他道：“那我……我豈不是也不合格，如果不是班長，我可能也會放棄。”</br> 霍喬勾著唇角一笑，眼里閃過一絲精光，“真的嗎？你真的會放棄嗎？”</br> 白新羽抿了抿嘴唇，腦袋有些發暈，他會放棄嗎？當時那個情況，如果陳靖沒有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他是會拼了老命地爬起來，只為了能追著俞風城的背影再走兩步，還是干脆眼一閉，好好休息？他不知道，因為已經沒有了那個如果，所以自己當時究竟會怎么選擇，他已經無法判斷了。他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比起他們兩個，我也未必合格。”</br> “是啊，你未必合格，誰讓你運氣好呢，你們小班長關鍵時候拉了你一把，至于你到底合不合格，還有第二輪的選拔來考驗你。”他說完，就走到了陳靖床邊，一屁股坐下了，笑著拍了拍陳靖的肩膀，“小陳，你果然沒讓我失望。”</br> 陳靖苦笑了一下，“排長，我也算是僥幸吧。”</br> “你不是僥幸，我相信你有實力通過選拔，你也確實證明我的眼光了，你和風城是我最看好的兵，這次的選拔結果我很滿意。”</br> 白新羽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完全是個意外中獎的啊，這一路上，如果沒有俞風城，他不可能走到毒氣室的一關，而如果沒有陳靖，他又很可能堅持不到最后，以他這樣的實力，能通過第二輪的選拔嗎？</br> 陳靖問道：“風城呢？”</br> “在你們隔壁呢，還沒醒。”</br> “沒什么大礙吧。”</br> “沒事兒，這次選拔沒有人受重傷。”</br> “我們現在在哪兒呢？”</br> “在野外訓練基地的醫院，過兩天把你們送回連隊，等文件批下來，你們就可以來雪豹大隊報道了。”</br> 陳靖有些緊張搓了搓手，下意識地去推眼鏡，卻想起來自己很早之前就收起來了。</br> 霍喬笑道：“不用帶了，你知道你現在臉腫成什么樣了嗎。”</br> 陳靖笑了笑。</br> 霍喬站了起來，朝陳靖和白新羽行了個軍禮，“我代表雪豹特種大隊，再次對你們表示祝賀，不過路還長著，繼續努力吧。”</br> 陳靖和白新羽連忙回了軍禮。</br> 霍喬一笑，從兜里掏出幾塊糖，灑在倆人的被子上，“好好休息吧。”</br> 霍喬走后，他們又躺回了床上，雖然填飽了肚子，但肌肉依然痛得受不了，兩只腳腫得跟霍比特人似的，白新羽躺在床上照了半天鏡子，不斷地問陳靖自己是不是黑了，皮膚是不是粗糙了，臉是不是腫變形了，最后把陳靖煩得拿枕頭砸他。</br> 晚上的時候，大熊和梁小毛來了，他們都穿著病號服，顯然也來住院了。</br> 陳靖看到他們，就深深嘆了口氣，白新羽則很是不自在，無論是面對大熊還是梁小毛。</br> 大熊看上去跟沒事兒人一樣，笑呵呵地說：“班長，新羽，你們好點兒沒有？”</br> 陳靖道：“沒大礙，休息幾天就好了，你們呢？這么快就下床了？”</br> “我們沒事兒。”大熊道：“聽說你們最后在毒氣室呆了三分鐘？小毛跟我說有人都熏得失禁了，靠，太他媽變態了，雖然被淘汰了挺遺憾的，但要讓我進毒氣室，我未必撐得住，所以也是因禍得福吧。”</br> 梁小毛嘆了口氣，“你就別刺激我了，我可是進去遭了罪受不了了才爬出來的，早知道那樣還不如跟你一個時候退出呢。”</br> 大熊哈哈笑了起來。</br> 梁小毛看向白新羽，誠懇地說：“新羽，不管以前咱倆怎么樣，這次我對你是真服氣了，我祝賀你，真心的。”</br> 白新羽本來見到梁小毛還想嘚瑟一番，這下子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如果沒有俞風城和陳靖，他未必能比梁小毛堅持得更久，而且，當時在毒氣室里，他也受不了決定放棄了，是俞風城死死拉住了他，這件事沒有別人看到，他也不好意思說，梁小毛的“服氣”，讓他多少有點兒心虛，他抓了抓腦袋，“那個……其實……要是沒有班長，我也不能通過。”</br> 梁小毛笑道：“不管怎么樣，是你擊中了直升機上的狙擊手，你還堅持到了最后，我收回我當初說的話，你有實力通過選拔。”</br> 白新羽笑了，“謝謝！”</br> 陳靖也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通過這次選拔，大家都成長了不少，光沖著這一點，這次的行動就有意義。”</br> 梁小毛笑嘻嘻地說：“班長，那檢查可不可以不寫了。”</br> 陳靖一瞪眼睛，“不行，一萬字，少一個字都不行。”</br> 倆人哀嚎了一聲。</br> 幾人嘻嘻哈哈地聊著天，看上去都恢復了正常，只是這次選拔對他們造成的身心創傷，并不是短時間內能夠痊愈的。</br> 第二天早上醒來，白新羽感覺身體好多了，也有了下床活動的欲-望，他和陳靖一起去醫院的食堂吃了頓飽飯，然后在外面溜達起來，畢竟是當兵的，半天都閑不住。</br> 散完步，陳靖提議去看看俞風城，白新羽心里一緊，他又想去，又不太想去，不禁猶豫了起來，陳靖卻不知道他的糾結，徑自領著他去找俞風城了。</br> 敲開病房門，俞風城正坐在床上玩兒手機，他一扭頭，正對上白新羽的眼睛，倆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接觸，剎那間，好像有無形地火花在巴茲巴茲地閃動，俞風城目光微黯，白新羽心頭一緊。</br> 陳靖的目光在倆人之間掃了個來回，輕咳了一聲。</br> 白新羽回過神來，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你醒了啊，來看看你。”</br> 俞風城淡道：“過來坐吧。”</br> 陳靖道：“身體好點沒有？能下床了嗎？”</br> 俞風城點點頭，“沒事了，就是想好好休息兩天。”</br> 三人一時不知道該往下說什么了，陳靖雖然沒提，但他對俞風城隱瞞子彈的事始終有些耿耿于懷，而白新羽則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俞風城，他們心里各懷心事，盡管坐得這么近，卻好像有一層無形地隔閡擋在中間。</br> 最后，俞風城道：“班長，我和新羽單獨說幾句話好嗎？”</br> 白新羽一怔，腦袋沉得抬不起來。</br> 陳靖似乎早料到了，他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br> 白新羽一把拽住了陳靖的袖子，他抬起頭，跟小狗似的看著陳靖。</br> 陳靖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br>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陣尷尬地沉默。</br> 俞風城看著他，“你生我氣呢？”</br> 白新羽搖搖頭，“沒有。”他實在沒有理由生俞風城的氣，俞風城一路上都在幫著他，放哨的時候讓他睡覺、最后一口水給他喝、自己開車讓他休息，最后的毒氣室，如果不是俞風城壓著他，他也早就放棄了，他能走到最后，都是因為俞風城，他有什么理由生氣。他就是……就是難受，在最后關頭，俞風城還是放棄了他，盡管那是當時最明智的決定，從理智上講俞風城沒做錯任何事，可他就是過不去自己心里那個坎兒，他無論怎么都忘不了俞風城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忘不了他怎么叫都不回頭的那個堅決的背影，那種被遺棄、被放棄的沮喪、失意，是理智無法釋懷的，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對這個人動心了，而他知道俞風城卻沒那么在乎他。</br> 俞風城道：“我也沒什么好解釋的，我不可能在最后關頭放棄。”</br> 白新羽心臟抽了抽，“嗯，我知道，我得謝謝你，你幫了我不少。”</br> 俞風城的手在身側握成了拳，“不管怎么樣，你最后通過了……但你真的想來雪豹大隊嗎？”</br> 白新羽低聲道：“老實說，我不知道，但不到走不下去的那一刻，我不會再放棄了。”他看著俞風城，心情無比地復雜，究竟可以跟著俞風城走到哪里呢？他連自己應不應該跟下去都不知道，他根本不該喜歡俞風城，可他又是個很遵從本心的人，以前喜歡什么東西，他就是死皮賴臉地求著也要弄到手，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真的看上一個人，叫他怎么放下啊。</br> 俞風城沉聲道：“你有來雪豹大隊的理由嗎，如果你不端正態度，會讓你遭遇危險的幾率增大，你懂嗎？”</br> 白新羽心道，我的理由就是你吧，可他不敢說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那么孬了，他白新羽從來不是扭捏的人，他猶豫了半天，還是說：“我想當狙擊手。”這話倒也是真的，就算沒有俞風城，他還是想當狙擊手。</br> “你知道當一個狙擊手有都難嗎。”</br> 白新羽搖搖頭，“不知道，但如果我不適合，第二輪選拔會告訴我的。”</br> 俞風城抓住了他的手，認真地看著他，“你沒必要勉強自己。”</br> 白新羽抿了抿唇，“我……我又未必不適合，不管怎么樣我也會試試。”</br> “第二輪選拔是真正拼實力的，我幫不了你，你只能靠你自己。”</br> 白新羽脫口而出，“我不用你幫！”</br> 俞風城深深看著他，白新羽沉聲道：“俞風城，接下來真的是我自己的事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留下來，但如果我沒成功……”他抬起頭笑了笑，“等咱們倆都退伍了，還能聚聚吧。”</br> 俞風城抓著他的手腕，一把把他的身體拽向了自己，按著他的后腦勺，吻住了他的唇。</br> 白新羽怔了怔，既沒躲開，也沒回應，他心里涌上一股悲涼，因為他感覺得到，俞風城根本不認為他最后能留下，就連他自己也沒一點把握，說來說去，他只是僥幸通過。</br> 俞風城啞聲道：“我希望你留下。”</br> 白新羽心臟一顫，明亮地一眨不眨地看著俞風城，“要是我真的留下了呢？”</br> 俞風城張了張嘴，明明想說什么，最后卻沒說出來。</br> 白新羽推開了他，自嘲道：“看你那樣兒，我要是真留下了，你就跪下叫大王吧。”</br> 俞風城嗤笑一聲，“你先留下再說。”</br> 白新羽擔憂地說：“那個……你說那天，你小舅還有其他人，會不會看出來什么。”</br> 俞風城挑了挑眉，“你說呢。”</br> 白新羽齜了齜牙，“不知道啊，他們應該沒那么敏感吧。”</br>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小舅知道了。”</br> 白新羽嚇了一跳，“我靠，你嚇唬我呢吧。”</br> “我嚇唬你干什么，我一醒他就問我了。”俞風城輕描淡寫地說，好像沒什么負擔的樣子。</br> 白新羽瞪著眼睛，“那……他就沒什么反應嗎？”</br> “能有什么反應，我小舅那個人隨性慣了，他才不會管我的私事呢。”</br> 白新羽突然表情變得驚悚起來，“你小舅不會告訴我哥吧。”</br> 俞風城瞇起眼睛，“你哥自己就是個同性戀，告訴了又能怎么樣。”</br> 白新羽急道：“我哥能揍死我！雖然他自己是，但是他從小就警告過我不許學他，不行，我得去找霍喬……”</br> 俞風城拽住他，“行了，坐下吧，我騙你的。”</br> 白新羽表情都扭曲，“什么？”</br> 俞風城聳聳肩，勾唇一笑，“我小舅沒問我，雖然我感覺他知道了，你這么著急，是承認自己是同性戀了？”</br> 白新羽怒道：“去你大爺的，我什么時候承認了！跟男的睡又不一定是同性戀，你……你他媽找抽啊你。”</br> 俞風城曖昧地說：“那是什么？是跟男的睡的異性戀？”</br> 白新羽朝他豎起了中指，“是你大爺。”</br> 這時，護士正好進來給俞風城量血壓，白新羽就走了，回到病房后，陳靖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白新羽覺得那天起疑的肯定不止一個兩個，他現在對著陳靖都有點兒心虛了，幸好陳靖也不是好奇心過盛的人，沒怎么問，讓白新羽松了口氣。</br> 兩天之后，他們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被集體送回了連隊。這次通過雪豹大隊選拔的三個人，都是三連三班的，給許闖和陳靖大大地長臉，他們回去立刻受到了熱烈地歡迎。</br> 一下車，馮東元和錢亮就跑了過來，一把把白新羽熊抱住了，“哈哈哈哈，新羽，你太牛了，你居然真的通過了，你太牛了！”</br> 白新羽眉開眼笑，得意地說：“怎么樣，小爺潛力無限吧，快夸我，接著夸！”</br> 錢亮大笑著，“你小子真有兩下子，不過臉皮還是那么厚。”</br> 白新羽大笑不止。</br> 許闖把他們三人叫進了辦公室，拍著桌子大笑，沖王順威說：“老王老王，你看看，有面子不？”</br> 王順威笑道：“有，都是咱們的好兵。”</br> 許闖哈哈大笑道：“昨天去團里辦手續，太有面子了，碰上四連的我都是抬著下巴走的，哈哈哈哈。”</br> 王順威哭笑不得，“哎呀行了你，老大不小了還跟小孩兒似的，這么好強。”</br> “當兵的不爭強好勝怎么行。”許闖看著他們三個，“不錯，你們這趟給咱們三連爭光了，尤其是陳靖，你不僅自己是個優秀的班長，帶出來的也是優秀的兵，陳靖啊，你真是舍不得放你走啊。”</br> 陳靖笑道：“是連長帶兵帶的好。”</br> 許闖笑道：“別恭維我了，我現在真是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了，霍喬那個王八蛋一下子弄走了我三個兵……”他的目光從陳靖、俞風城一直移到了白新羽身上，最后定住了，他玩味地摸了摸下巴，“你和風城通過，我倒是不意外，白新羽……你是真叫我大大地意外了一把，該說從你入伍的那天起，你就給我制造了太多意外。”</br> 白新羽道：“謝謝連長給我這次機會，另外，我也一直想謝謝連長讓我去炊事班，雖然我開始不喜歡那個地方，但是我認識了武班長，而且得到了歷練，這也是我寶貴的一段經歷。”</br> 許闖哈哈笑道：“拉倒吧，跟我打什么官腔，你當時心里不知道罵了我幾百回了吧。”</br> 白新羽一陣尷尬，他以前對許闖確實是相當憤恨的，可是成長起來后，再回頭看自己以前的經歷，才開始發自內心地感謝許闖，不過，把許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過幾百回也是事實，他支吾道：“怎、怎么會呢。”</br> 許闖道：“白新羽啊，我當時把你放到炊事班，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你要是自己不爭氣，你現在也還在炊事班，我大概也忘了你這個人了，是你自己抓住了機會，所以你不用感謝我。”</br> 白新羽道：“連長，你能問問你為什么當初要給我那個名額嗎。”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懷，起止是梁小毛和其他戰友質疑，他自己都質疑。</br> 許闖反問道：“你自己覺得是為什么？”</br>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是因為我進步大，你看到了我的潛力嗎。”</br> “你進步確實大，但是比你優秀的仍然有不少，說實話以你當時的水平，是不足以去參加選拔的。”</br> “那是為什么？”</br> 許闖道：“霍喬這次給我們幾個連長提了個奇怪的要求，他要求在每個連隊選拔的人里，加一個‘不確定因素’，可以是一個人緣不好的兵、發揮不穩定的兵、嚴重偏科的兵，以此來考驗其他人對危機和困難的應變能力，這個‘不確定因素’，我和老王第一個想到都是你，白新羽，你明白嗎，你就是那個我們最不好把握、最出乎我們意料的兵，你本來是以這樣的身份被選送的，可最后你卻通過了，你看，你果然是那個不確定因素。”</br> 白新羽驚訝地看著許闖，他心里一時間真是五味陳雜，有些失望、郁悶，可同時又有些慶幸，他本以為許闖是真的看好他，沒想到最后發現他是那顆用來考驗其他人的棋，可正是因為他是個充滿意外的兵，才能得到這次機會，俞風城說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種運氣算不算得上是他的實力呢？</br> 陳靖也滿臉訝異，他激賞地看著白新羽，“連長，指導員，你們果然有看人的眼光，新羽確實是一個總能讓人出乎意料的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