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里。

“我懷孕了。”李娜開門見山地說。

“嗯？”白羽訝然。

“自從上次你喝醉……在酒店里……之后，我發現這個月例假沒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懷孕了，就去買了個驗孕棒回來，結果是真的懷上了……我都不敢相信會這么巧，才一次……”

白羽，眨巴著眼睛，好像在做夢。

“我知道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你可能一時難以接受，”李娜看著呆若木雞的白羽道，“不過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給你消化這個消息，我先去趟洗手間?！闭f完在包里翻找了幾下，手里捏著什么東西匆匆去往洗手間，隨著李娜起身，一個塊狀物從她身后悄然掉落在地。

白羽彎腰撿起，正準備喊住匆匆離去的李娜，卻赫然發現自己手上拿著的是一只衛生巾。

白羽不動聲色地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欠身將衛生巾塞進了李娜未來得及拉上鏈子的包包里。

從洗手間出來的李娜匆匆入座，致歉讓白羽久等，白羽搖搖頭，表示無礙。

李娜突然眉頭一皺，一臉憂愁：“怎么辦？白羽？我很矛盾，我不想去打掉，這可是你的孩子，可是我又沒辦法獨自養大這個孩子……”

白羽點點頭。

李娜驚喜道：“所以你同意跟我結婚了？”

白羽搖搖頭，“你給我點時間，我想想該怎么來處理這件事，好嗎？你也不要擔心，我會想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辦法的?！?/p>

白家，房內的白羽坐在書桌前發呆，眼前浮現李娜起身掉落的那塊衛生巾。

正在想著，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白媽應聲擰開門，一手把著門，卻并不進來。

“兒子，事已至此，你要負起責任來，李娜都跟我說了，雖然是一場意外，可是這個時候作為男人，還是應當負起責任……”白媽期期艾艾，“我就說這么多。我想……無論如何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媽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和看法……當然……最后的決定還是由你自己來下，不論你做什么決定，媽都會試著去理解的……”

能有什么萬全法呢？誠實是最佳的策略吧。白羽想明白后，約了李娜第二天在那天的咖啡館見。

第二天，咖啡館內。白羽和李娜相對而坐。

“所以，你是怎么決定的。”

“我沒有決定什么，今天來只是想向你坦白我的想法?！?/p>

李娜點點頭，饒有趣味地等待白羽繼續說下去。

“如果你堅持說懷了我的孩子，需要我給你一場婚姻然后共同養育這個孩子，我完全同意，前提是：最后真的有一個需要你我來共同撫養的孩子。”白羽頓了頓繼續說道：

“其次，你如此希望和我走進婚姻，我想問問究竟是為什么？”

“為什么？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呀！”李娜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我能問問你喜歡我什么，愛我什么嗎？”

“喜歡你鋼琴彈得好，人長得帥……喜歡你溫柔說話的樣子……從小到大，我從來沒羨慕同學好看的衣服、玩具、花不完的零用錢，但是我卻羨慕他們有一個說話溫柔的媽媽和一個會跟媽媽和孩子柔聲說話的爸爸?！崩钅扔行┱媲榱髀?。

“伯父……？”

李娜癟癟嘴，搖搖頭，“我爸，也許就是大家說的那種虎爸吧？他太想我這個女兒可以出人頭地為他增光了，人都說虎父無犬子，我爸的信條是虎父無犬女。”李娜用手指纏繞著自己散落在肩上的發絲。

“所以他才把你培養成一流的小提琴手?！?/p>

“培養？”李娜有些冷冷地說道，“不如說是打成一流吧……每天都因為練琴挨打，沒有一天不是。小時候貪玩，有次和小朋友玩得忘了時間，結果回家晚了一個小時，我爸當時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和辮子把我一路拖到池塘邊，拼命把我的頭往水里按，邊哭邊喊，說如果我不打算好好練琴，不能出類拔萃，那不如現在就淹死算了……”李娜眼神空洞地望著杯里的咖啡，仿佛那就是父親當年揚言要淹死自己的池塘。

白羽靜靜地聽著李娜描述幼年時厄運般的遭遇，胸口忍不住一陣陣發痛和不忍。

“我當時嚇壞了，以為那口池塘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誰知聞迅趕來鄰居把我從我爸手底下拉了出來……從此以后，我爸說什么我就做什么；即便自己看到琴就忍不住犯惡心，我還是按照要求練著，直到練吐為止，就可以停下來喝口水。”

“沒想到你的童年是這么過來的?！?/p>

李娜笑道：“童年再怎么樣，也比成年好，自從我獲獎有了點小名氣之后，那才真正是噩夢的開始，我做夢都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顆搖錢樹，我困在樹里面拼命哭喊，我爸媽和弟弟在樹下快樂地……撿著滿地的金幣……”李娜拿手指轉著杯口，“這種情節一直重復著，直到……”

“直到你出車禍傷了手?！卑子鸾拥?。

李娜笑著點頭：“你可能不相信，那次車禍是這輩子發生在我身上的最好的事情，簡直像是上天賜給我的一份禮物，從此我再也不用碰那令我惡心的小提琴了?！?/p>

白羽長久地沉默著。

“我想你自己也一定知道，令你惡心的從來都不是小提琴，對嗎？”

聽到白羽這句話，李娜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這就是為什么你無論如何也要留在我身邊的原因之一吧？”待李娜哭完，白羽嘆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喜歡的可能并非是我這個人，而是生平哪怕有一次，你可以不需要為別人創造什么價值，就可以感受到被尊重、被看見的感覺?！?/p>

“但這種感覺難道不是愛嗎？”

“是，但它只是愛的一部分。”白羽看著李娜。

李娜秒悟白羽話里的意思，忍不住又要哭起來。

“你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兒，熱情、執著，大膽，有時候讓我羨慕不已，總想著如果給我一天，只是一天的時間體驗一下作你這樣人的生活，我想也許我的人生就徹底無憾了吧。”

李娜：“你是指什么？我的厚臉皮，還是厚顏無恥？”

白羽被逗得撲哧一笑。

“對不起，我騙了你，”李娜扣弄著手指，“我并沒有懷孕……那天晚上我們……你也并沒有對我做什么。”

白羽點點頭。

“可是，我還能做你的朋友嗎？”

白羽點點頭：“當然了，你一直都是?！?/p>

李娜破涕為笑。

回家后，白羽給了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

白羽媽笑道：“這是怎么啦這孩子，今天這么高興？肖邦鋼琴賽獲獎也沒見你這么開心過。”

白羽：“沒什么，就想謝謝媽！”

“謝我什么？”

“謝謝您把我養這么大；謝謝您辛苦撐著這個家；謝謝您總是這么耐心；謝謝你做和沒做的一切。”

白媽被說得忍不住紅了眼圈，“這孩子，今天這是受什么刺激了，李娜……”

“哦！假警報，虛驚一場?！?/p>

“哦……”聽得這話，白媽倒顯出幾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