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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報這玩意兒，跟普通小老百姓沒有多大關(guān)系。
    整個公社，一年都沒有幾次收到電報的時候，更不會用大喇叭通知。
    除非是急事。
    劉八爺都說讓人去打探消息了，只能等。
    急也沒用。
    劉福旺夫妻兩人，急沖沖的往公社趕去，楊愛群走在前面，擔(dān)心兒子出了事情的她很是慌張，好幾次腳沒踩穩(wěn)，都差點摔到路邊的坎子下。
    虧得劉福旺就跟在后面，一把拉住了。
    到了后來，劉福旺索性就牽著楊愛群往公社走。
    “慌里忙闖的干啥，急有啥用？萬一是好事情呢？搞不好就是春來帶去的那批褲子好賣，他拍電報回來，讓四隊把剩下的做了。”
    劉福旺也琢磨了，兒子發(fā)電報最大可能的事情。
    楊愛群看都沒看他，不滿地回答，“要是那些褲子，春來不直接給四隊的人發(fā)電報？你硬是大隊長，啥事兒都得通過你？”
    妻子這會兒明顯不是能溝通的，劉福旺也就不說話了。
    農(nóng)村里，除了上學(xué)的孩子，基本上沒有星期天的概念。
    不過公社里不同，除了供銷社、郵局等，大多數(shù)部門的人，只要家住附近的，都回家去幫著干農(nóng)活了。
    工資不夠養(yǎng)家糊口，要是還不幫著干農(nóng)活，那就說不過去。
    要是遇著當(dāng)場天，不管是不是應(yīng)該休息，各部門都別想休息。
    很多人都是當(dāng)場天才到公社。
    幸福公社，從五十年代末期開始農(nóng)村合作社改公社就開始存在了。
    是方圓百里最小的一個公社。
    整個公社，只有四個村，27個村民小組。
    為什么這么小就劃一個行政單位？
    窮。
    窮得別的公社都不愿意接收這四個大隊。
    現(xiàn)在公社已經(jīng)改成鄉(xiāng)，不過大家還是喜歡說公社。
    叫了幾十年呢。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公社該有的，公社黨支部，還是生產(chǎn)計劃處、信用社、供銷社、中心學(xué)校、醫(yī)院、郵政局、農(nóng)技站、廣播站、食品站、繭站、武裝部、大會堂、中心食堂等等，都有。
    公社小，加上窮，很多單位只有一名干部，或是一個干部兼任幾個部門的工作。
    六十年代修建的公社，與其他地方并沒有不同，不同的也就是規(guī)模大小。
    一條兩三百米長、五米寬的土路兩邊，各修著一排青磚黑瓦石灰鑲縫的房子。
    很有些時代特色。
    這里集中了整個公社所有單位。
    中間的街道，就是周圍各大生產(chǎn)隊趕場的地方，每當(dāng)2、5、8號，三天一場。
    今天不當(dāng)場，街上也沒啥人。
    兩人急沖沖地跑到了郵電所的房子，楊愛群直接沖了進(jìn)去，“電報呢？電報呢？”
    劉福旺跟公社的人都認(rèn)識，好歹是干部，到了門口，反而慢了下來，甚至還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洗得發(fā)白還有補(bǔ)丁的襯衣，然后在慢慢走進(jìn)去。
    “這狗曰的短命兒子，拿著錢不當(dāng)錢，這得多少錢？何超，這電報貴吧？”
    楊愛群看著手中那么大兩頁紙，有些肉痛。
    她不認(rèn)識幾個字，卻能分析。
    要是大事，還能寫這么多？
    “一個字一角四，這里怕得四五十塊！”四十出頭的何超，說起來同樣肉痛，“要是發(fā)掛號信，這才多便宜……”
    “發(fā)掛號信，晚了。”劉福旺已經(jīng)從楊愛群手里接過了電報。
    只一看，便明白了。
    如同他猜測的，是好事。
    可對他來說，很多都是壞事啊。
    “老家伙，上面寫的啥？你倒是給我念念啊！”楊愛群眼巴巴地看著劉福旺。
    “春來讓四隊制衣廠把那批褲子全部做出來，趕著下趟望山公社往山城拉豬的船送過去……”劉福旺把事情說了。
    楊愛群聽到兒子沒事，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
    想到何超說的這封電報得四五十，臉上又被肉痛鋪滿，“這短命兒子，少寫幾個字啊！這一整，小半頭大肥豬就沒了……”
    她如何不肉痛？
    之前賣豬，喂了大半年，兩百來斤的大肥豬，才賣150呢。
    劉福旺看完，小心翼翼地把這電報紙折疊成一個方塊，裝入胸口處的衣兜里。
    掏出兜里的8分錢一包的春雨，遞了一支給何超，自己也叼了一支。
    “叔，你們四大隊又開始搞產(chǎn)業(yè)了？”何超收的電報，自然知道上面的內(nèi)容。
    “春來當(dāng)了四隊隊長，四隊折騰呢。”劉福旺一臉笑容。
    這些天提著的心，算是落下去了一點。
    至少，以前他折騰沒有這么快見效，那都得等糧食收割了才知道。
    “那也不錯，要是春來折騰得好，帶著整個公社折騰，以后讓那些不愿意接收我們的公社求著咱們并入他們……”何超狠狠地吐出一口煙霧。
    “又要并公社？”劉福旺皺起了眉頭。
    沒聽到消息啊。
    “縣里一直不派社長，嚴(yán)書記要了很多回，沒人愿意來，嚴(yán)書記不是還有幾年就退了？總不能沒人管吧？隔壁幾個公社都不要咱們……”何超又嘆了口氣。
    他在公社，而且是通訊部門，消息廣。
    “以后咱們公社并他們公社！”劉福旺冷哼了一聲。
    隨后告辭回去。
    何超看著劉福旺夫妻兩離去的背影，也不關(guān)郵電所的門，直接往書記嚴(yán)勁松的辦公室跑。
    這事兒，得向書記匯報。
    “上面還說啥了？”楊愛群見劉福旺背著雙手，黑著臉，知道他沒說完。
    “這短命兒子，讓我把隊里木匠集中到四隊，從四隊里面選木匠學(xué)徒，還得到縣木材廠去拉木頭回來呢……”劉福旺一臉不滿。
    楊愛群看著他，一臉鄙視，“你這大隊長，沒想到吧？”
    “老子是大隊長，他只是小隊長！敢給老子安排活？回來打斷他狗曰的腳桿！”
    “你試試！”楊愛群的語氣很平靜，眼神卻讓劉福旺哆嗦了一下。
    夫妻兩人不再說話。
    沒走多遠(yuǎn)，就遇到急沖沖趕來的楊翠花跟田麗，還有劉大兵三人。
    “叔，春來出啥事兒了？”滿頭大汗的楊翠花急切地問到。
    劉大兵跟田麗兩人也是上氣不接下氣，眼巴巴望著劉福旺。
    見他們這模樣，楊愛群心中不滿，不是他們，兒子那里需要受那些罪？
    在家里，她養(yǎng)著，多好。
    “春來讓馬上把所有褲子全部趕出來，跟望山公社拉豬的船過去……”劉福旺也沒隱瞞，直接把內(nèi)容告訴了他們。
    “真能賣出去？”田麗一臉不可思議。
    那都是他們賣不出去的工作服啊。
    以前各單位發(fā)給干部職工，后來沒錢，不發(fā)了，也沒人舍得買。
    改倒是改了，那褲腿跟個掃把一樣。
    劉福旺把電報掏出來遞給楊翠花。
    劉大兵打探到消息，也不顧氣息都還沒平復(fù)，又向著來時的路跑去，劉八爺跟隊里的人都還等著呢。
    “這讓我們還得抓緊時間生產(chǎn)？紡織廠那邊都不給布料，咱們又沒錢……”楊翠花看了電報，有些為難，“叔，這事兒……”
    只能讓劉福旺出力了。
    “先回去把準(zhǔn)備工作做了，晚上我去找嚴(yán)書記，明天跟他去縣城。”
    既然要折騰，劉福旺覺得自己這把骨頭還能折騰幾年，到時候，折騰不起來，他背了罵名就是。
    要是折騰出效果，兒子一路大隊長，公社社長，甚至縣長也是敢想一下的。
    更高的領(lǐng)導(dǎo)？
    劉福旺覺得，還是算了，兒子6次高考都沒考上個大學(xué)，哪里能當(dāng)那么大的官？
    公社。
    書記嚴(yán)勁松的辦公室。
    十二三平米的房間，前后都有玻璃窗，光線明亮。
    一張沒有上漆，被坐得泛光的木條椅子，靠墻橫擺在辦公室前面。
    中間一張紅色油漆斑駁的辦公桌，上面放著一摞新舊不一的文件報紙啥的，旁邊放著一個搪瓷茶盅。
    搪瓷茶盅上，印著紅色“最可愛的人”，搪瓷都掉了很多。
    窮公社的書記，過得也窮。
    五十好幾的嚴(yán)勁松，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這會兒，正等著眼睛看著何超。
    “真的？四大隊找到發(fā)財路子了？”
    驚喜的聲音中，帶著不敢相信的情緒。
    “那電報上是這么說的。讓擴(kuò)大服裝廠生產(chǎn)，馬上招人；另外，還要搞家具廠，把周圍的木匠都集中起來，要選至少三十個人……”
    何超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了。
    那電報上的內(nèi)容，詳細(xì)著呢。
    嚴(yán)勁松開始用手指輕輕扣著辦公桌，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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