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yī)務(wù)室出來, 謝寧在門口呆站了半晌。
他這趟過來,除了想問莊明玉的事,因為莊聽瀾曾經(jīng)是段綾的私人醫(yī)生,還想過試探對方能不能嗅到段綾身上的味道。
或者說,能不能解釋那份香味的緣由,只不過話在舌頭上滾了一圈, 終究讓他吞了回去。
...太過冒險。
就算他急著探尋答案,也不敢對一個不知善惡的陌生人透露太多。
回去的路上, 謝寧又想起一件事。
昨天段綾單獨來醫(yī)務(wù)室找過莊聽瀾,他和莊明玉的意外卻沒在昨天就捅破,這不是說明即便因為他丟了工作,莊聽瀾都沒有將這件事說出去?
莊聽瀾這個原書里沒出現(xiàn)過的人, 身周仿若籠罩著一團神秘的霧氣,他完全看不透。
謝寧甚至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了,圣誕節(jié)下藥的說不定真的另有其人。
仔細想想,顧子真抽風(fēng)的話也不是沒可能。
謝寧心頭五味雜陳,以至于在b班門口遇見段綾時, 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像只飛奔的鴕鳥一樣溜進了b班。
吵架的第二天,段綾背地里的一面猝不及防被擺到眼前, 對上本人, 謝寧難免會內(nèi)疚動搖。
段綾時常會讓他感到害怕是真的,但喜歡他...似乎也是真的。
換位思考,如果他得知段綾被人親了,可能也會火冒三丈, 段綾比一般人脾氣大多了,但動不動就咬人這點,又嚇人又嘴疼。
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所以他可恥地暫時溜了。
a班門口,段綾僵在原地,一旁的魏雙南聽著他的咬牙聲,無奈嘆氣。
“...你們兩個好麻煩。”
謝寧并不知道自己這一舉動被解讀成了另一層意思,回到b班后,他埋頭伏在桌面,正絞盡腦汁地想該怎么擺脫冷戰(zhàn)狀態(tài)。
下午的時光過得格外漫長,測試謝寧發(fā)揮的不算特別好,勉勉強強勾到了b班的尾巴。
雖然不知道莊聽瀾是怎么未卜先知的,但當(dāng)天晚上,他的確是感冒了。
“你早上說話就帶鼻音。”室友離得遠遠的說。
謝寧趴在床上,聲線綿軟無力:“我都沒注意。”
“這幾天一直在下雪,你多穿點。”
之前嗓子腫,以為是感冒結(jié)果不是,如今感冒又沒預(yù)兆地找上門。
集訓(xùn)還有三天,他又沒帶特別厚的衣服,只能祈禱莊聽瀾的感冒藥有特效了。
第四天晚上,404依舊沉浸在詭異的氣氛里。
感冒發(fā)作,謝寧沒有刷題,躺床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大概九點多鐘,他才從睡夢中掙扎醒來,大腦依舊昏昏沉沉的,感冒好像更嚴重了。
醒后,他抓著欄桿朝上鋪看了看,段綾不在。
“他出去打電話了。”暗中觀察了好幾天的室友出聲提示。
謝寧點了下頭,腦袋是平時的兩倍重。
出了宿舍,在走廊盡頭,他看見了一臉陰鷙的段綾。
隔了這么遠,他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森然氣場,不知道是在和誰通話,但絕對不是一場愉快的通話。
謝寧不想往槍口上撞,但憋了一整天的話,再加上正處于虛弱的感冒期。
猶豫片刻,他還是走了過去。
沒等他開口,段綾便掛斷電話,眉心深深擰起。
“聊聊。”
謝寧一愣,點了點頭。
這個時間點宿舍里的人大半沒睡,走廊里零星走動著背公式的學(xué)生,段綾顯得有些煩躁。
“出去說。”
“外面?”謝寧朝窗外看去,雪還沒有停。
他無聲抿了下嘴:“好,借我件衣服。”
不知想到什么,段綾臉色有些發(fā)青,沒想到他會不樂意,謝寧補充道:“我可以管別人借。”
“你他媽的,自己去拿!”
“...”
晚上九點半,天空仍飄著紛紛揚揚的雪花。
繼圣誕節(jié)之后又下了數(shù)場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娛樂環(huán)境匱乏的集訓(xùn)場,還是有人對此雀躍不已,比如謝寧。
他很喜歡下雪天,冷風(fēng)一吹,渙散的精神都跟著清明了些,就是溫度實在太冷,他有點擔(dān)心感冒會加重。
想到這,他朝身邊的段綾瞄去。
中午過后,他們都沒說什么話,段綾根本沒發(fā)現(xiàn)他感冒了。
在室外沒目的的閑逛,將臉埋進圍巾,他吸了口氣,試圖疏通塞住的鼻子,沒注意到身邊的段綾已經(jīng)黑了臉。
“好聞么?
“嗯?”謝寧懵懵轉(zhuǎn)頭,沒明白他的意思。
段綾停下腳步,忽然抱住他說:“什么味道?形容出來。”
好半天,謝寧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指什么。
其實處于感冒鼻塞狀態(tài),他現(xiàn)在根本聞不到段綾身上的味道,明明聞不到,心跳卻在不斷飆升。
“形容?...就是很香啊。”
以前說這話時臉皮夠厚的,被勒令說出來,謝寧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就在昨天,他還腦子發(fā)抽地胡思亂想,實則就是覺得段綾興許沒那么喜歡他,提前給鋪后路。
冷靜之后再想,就算他有可能是因為味道才不排斥段綾,但后續(xù)的感情肯定不是因為味道,否則豈不是一開始就淪陷在萬人迷身上了。
何況小帽和粒粒,對段綾的感情也算不上喜歡。
謝寧承認,他有些患得患失,原書給他的影響太深,潛意識里,他總覺得兩個人不會在一起,他沒那么大本事抓住一個萬人迷。
因為怕受傷,一旦出現(xiàn)問題,第一反應(yīng)自然是找理由抽身而退,想辦法麻醉自己。
這種心態(tài)去談戀愛肯定是不對的,謝寧心中自責(zé),抱住段綾小聲說:“對不起...”
結(jié)果剛說完,就被推開了。
不但被推開,他似乎看到了段綾眼中的譏誚,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一點...受傷?
“呵,沒必要。”段綾冷笑:“不是就喜歡這味道么,放心,馬上就沒了,至于分手?你欠我的,就他媽是乖乖等到老子膩了!”
謝寧這會兒本來就腦子不清明,直接讓他給罵懵了。
但懵了不代表沒了腦子,片刻之后,他臉色驟白,怔怔道:“為什么沒了?”
段綾被氣得青筋直跳,身側(cè)的拳頭攥得死緊,該說的話說完,轉(zhuǎn)身就往宿舍走。
b市的荒蕪平原寒風(fēng)簌簌,除了樓內(nèi)和操場上的燈光,遠方都淹沒在黑幕里,眼前的光亮足夠看到降落的雪花,以及說話時繚繞的水霧。
“段綾!”
段綾走的很快,謝寧慢半拍地追上去,沒走幾步,腳底一滑,竟在這時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那實實在在的一聲悶響很難忽視,前方的段綾停下腳步,背著路燈轉(zhuǎn)過了頭。
“...”
摔得倒是不疼,就是丟人。
謝寧本打算直接爬起來,見段綾一副旁觀的模樣,突然就改了注意。
他坐在冰冰涼的雪地里沒動,四周沒有其他人,兩人僵持半晌,段綾完全轉(zhuǎn)過了身,就這么偏頭看他想干嘛。
要是他沒理解錯,原書出國的劇情,恐怕還是來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何,但看段綾的態(tài)度,明顯不是突然知道的,除此之外,他字里行間的意思,都像是聽到了他和孟期久的對話,從而誤會了什么的樣子。
謝寧深深吸了口氣,事情簡直不能更糟了,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沒有想象中驚慌。
大概是因為不管嘴上說的多兇,他摔了一跤,段綾還是停下來了。
就是不過來。
眼下這種情況,解釋不如苦肉計。
謝寧咬了咬牙,撐著虛弱發(fā)冷的身體,就地揉了個雪球朝他砸了過去。
雪球沒砸到人,軟趴趴落到了段綾鞋邊。
他低頭看了一眼:“皮癢了?”
謝寧‘嘖’了聲,手指凍得通紅也沒罷休,又埋頭揉了一個更重的,這次打中了,直接砸到了段綾腿上,沾上了一大片雪色。
在雪地里坐了將近兩分鐘,他凍得直打顫,見段綾還沒過來的意思,忿忿地繼續(xù)做雪球。
豁出去了,集訓(xùn)什么的,反正永遠也考不過他,多少名都一樣!
咯吱咯吱的聲音由遠及近,段綾走到他跟前,直接將地上的幾個雪球踩碎,聲音比碎了的雪花還寒氣逼人。
“有意思?”
謝寧凍得嘴唇發(fā)白:“還行,起碼你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聲隱忍地低罵。
“起來!”
謝寧伸出手,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你拉我。”
他半仰著臉,鼻尖凍得通紅,本來就長得無害又無辜,這會兒可憐勁直接翻了幾倍。
但凡有個男配在現(xiàn)場,都要罵一句‘好他媽一朵白蓮花’。
“我艸!我他媽真跟你折騰膩了!”
段綾同樣罵了一句臟話,粗魯?shù)貙⑺麖牡厣铣镀稹?br/>
謝寧被拉的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站穩(wěn),卻眼見著他就要松手了。
這還站穩(wěn)什么,他索性當(dāng)機立斷,直接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了上去。
“我不分手!”
想說的話有很多,但在已經(jīng)爆發(fā)的火山口,只能選擇最重要的一句來救急。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