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已經習慣了在男人回來的時候去門口迎接。
    她現在跟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和陸忱的關系不遠不近，正好到了微妙的臨界。往后退一步，是不熟悉的冷漠；往前一步,是隨時都想黏在一起的熱戀。
    男人回來的第一件事總是抱一抱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形成的，兩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因為身高差的關系，陸忱抱她的時候需要彎下一點腰，而姜甜則總是要墊一墊腳。
    他們抱了一下。
    或許是動物的本能吧。在和另一個個體親密接觸的時候，如果不討厭的話，女人就無法理性保持堅硬的心腸。
    抱的時候，她的心也隨著她的腳跟一樣，上去又下來。
    在落回腳跟的時候,小姑娘忽然感覺，今天的任務完成了。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安心。
    陸忱身上的味道很干凈,她已經漸漸熟悉了那種感覺和氣息。沒有煙味，沒有酒味,也沒有香水味,更沒有其他女人身上的味道。
    她很放心。
    只是這樣的陸忱有時候會完美得讓她感覺虛幻。她找不到他的缺點在哪里,反而少了一種真實感。
    他的確對她很好。
    關心她,照顧她，細致入微，體貼關懷，也從不會責怪她。就仿佛陸忱這個人,不會有任何負面的情緒。
    但這讓姜甜在那一瞬間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陸忱對她的感情是愛么？是單純的責任心，還是覺得很合適所以在一起？
    什么都不記得,所以她不明白,也想不透。
    他的心好像在海底深處,無聲無息的,他的想法她也無從知曉，沒有方向和光亮。
    但饒是這樣，姜甜卻還是覺得至少此時此刻的自己很幸福。她心里面的小鹿總是東奔西突，四處亂撞，卻最終都會被他安撫下來。
    踏實又沉靜。
    ——
    兩個人在一起吃晚飯。
    中途的時候，姜甜的手機亮了一下。她放下筷子劃開手機，是雜志編輯回了她信息。
    “都好好看啊。我個人比較喜歡C版？主編下班了，我明天找主編看一下再決定吧。”
    “好滴！”她回復道。
    因為打開了屏幕的關系，姜甜恰好也看到了剛剛沒有看到的微信留言。
    是明瑤發過來的。
    “沒關系啊，你真可愛。”
    “其實這種事情一看就是假的事情不用太在意，不解釋也沒關系的。”
    “順便，你畫的很好看哦。”樂文小說網
    姜甜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甚至在腦子里直接腦補了明瑤大小姐一樣柔柔的聲音和語氣，怪撩人的。
    她的臉紅了紅，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在看什么”
    少女聯想的思緒被對面低沉的聲音所打斷，她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對上男人沉黑的眸子。
    不知道為什么，姜甜有時候會突然覺得陸忱的眼神很可怕。
    但一旦當她有這個想法時。
    又會發現，其實對方明明很正常，和以往的溫柔沒有兩樣。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癥啊
    “沒有啦，是明瑤姐姐。”
    “我昨晚給她摸魚了一張頭像，她今天換上了，還夸我畫得好看。”
    姜甜解釋說。
    男人沒有應聲，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姜甜從陸忱那邊收回視線，再次放下心來，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微博。
    打開，再次都是99+。
    “完了，看了甜栗子的澄清反而覺得這對兒更好磕了，救命！［狗頭］明艷直接大小姐×反應遲鈍的小萌妹，針不戳！針不戳！我入坑了！［狗頭］”
    “你倆是不是那種關系和我要磕西皮有關嗎？我氪的西皮szd！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結婚！！！！！（哧溜）”
    “我不聽我不聽，是王八在念經。孩子還是太年輕了，你解釋不解釋我們都要磕的。真香，我是假的我磕的CP都不會是假的！！！嘻嘻！”
    “沒事，本明瑤粉覺得這對兒很不錯。可比讓姐姐和那些狗男人組CP強多了。［狗頭］”
    ……
    為什么，越描越黑了。
    姜甜翻著手機的內容，感覺整個世界都很魔幻。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不過姜甜看了留言也大概知道了，其實大部分網友們只是開玩笑，并沒有真的以為他們是那種關系。
    心稍微放下來了一點。
    “你再不吃，飯就涼了，對胃不好。”
    男人低沉的聲音再次將她拉回現實。
    “嗯嗯，對不起。我馬上就不看手機了！”
    姜甜看著陸忱的眼睛有些心虛。
    她乖乖地做出保證，然后把手機鎖屏，遠遠地擱到一邊，然后悶頭開始吃飯。
    吃了一會兒，又想起來一件大事。
    少女抬起頭來，大眼睛忽閃忽閃，“噢對了，零食沒有剩多少了。我今晚想去超市買一點吃的和水果。”
    她小心地說。
    “嗯，好。我陪你一起去。”男人低垂著眼眸，淡淡回應。
    姜甜看著他，忽然發現陸忱的睫毛好長。
    這樣的英俊無匹，穩重成熟。永遠面目溫柔的笑意，卻也會偶爾流露出一些，讓你看得到的脆弱。
    讓人很難不動心。
    ——
    這不是姜甜第一次和陸忱出來逛街，但第一次逛超市倒是真的。
    西裝革履的男人推著車在后面走，合體剪裁的西服褲勾勒出修長的腿型，氣質冷漠矜持。她就兩手空空的在前面四處看，衣服裹得像個腿腳不利索的小孩兒。看到喜歡的就停下腳步，拿了回頭放到車里。
    天氣轉涼，再加上是晚上，小姑娘穿得也很厚。淡藕荷色的棉服，帽子邊兒是白色的毛茸茸。因為怕著涼，她還特意戴了一條同樣淡紫色的小圍巾，打結的地方有一個大大的荷包蛋圖案。
    她和陸忱的口味真的很不一樣。
    陸忱對那些零食和垃圾食品完全沒有欲望，但姜甜覺得吃垃圾食品真的很快樂！不一會兒就裝滿了半個小車。
    姜甜很喜歡逛超市，尤其看到各種大減價，一大促銷的時候就走不動路。
    陸忱看什么都沒什么感覺，他只是單純地陪著姜甜，在后面一步一步慢慢跟著，偶爾會補充兩句自己的看法。
    姜甜看到最近橘子促銷，零售價才兩塊，就忍不住又要稱橘子。
    圓滾滾的橘子放在木制的隔欄里，顏色是鮮艷的橙，顯得特別誘人。
    “你會挑橘子嘛？”
    她抬起頭問陸忱。
    男人低頭看，女孩子的臉蛋在超市那種故意調過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白，烏沉沉的大眼睛發亮。
    “還可以。”他說。
    “那你，那你幫我裝一下。就是要這樣的，這樣有凹進去的就會比較甜。”小姑娘拿起一個橘子做示范，很認真地給陸忱講解，“你可以捏一捏，底部比較軟的口感也會更好。”
    “就裝七八個就可以，我去那邊拿一下藍莓！”她把剛剛示范的橘子放到袋子里，然后說。
    “好。”他答應著，眉眼恬淡。
    姜甜把手里的袋子交給對方，然后轉身興致勃勃地跑到旁邊搶藍莓的地方去了。
    好像是因為限量特價的緣故，藍莓這邊圍著的人尤其多。姜甜一看到年紀大一點的叔叔阿姨都在這邊圍著，她就知道這邊東西肯定折扣大味道好。
    換句話說，省錢又實惠。
    姜甜長得小，動作也麻利，很快就拿到了兩盒藍莓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她拿著那兩盒藍莓正往陸忱那邊走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少女拿出來看了一眼，是秦洛發了消息過來。
    “我的天！天道好輪回，誰能放過誰！”
    “[截圖]”
    姜甜皺了皺眉，有些不明所以，還以為是那個阿稚又被別人錘了？直到她打開截圖一看，腳步直接停在了原地。
    截圖上面是司天鑒官微發的公告，上面明晃晃寫著：因不可抗力原因暫停運營。感恩陪伴，期待重逢。
    姜甜看到那幾個字都愣住了，秦洛還在給她發。
    “不可抗力是什么啊我好想知道，有一股子不可言說那個味。”
    “但是這個時間點也太他媽巧了吧，前腳剛威脅完你，后腳他就不可抗力了，姜甜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什么后臺啊。”
    秦洛問。
    “我沒有啊，跟我沒有關系欸！”
    姜甜趕緊低頭打字發過去：“這個不可抗力應該是別的原因吧，反正和我沒有關系。”
    因為她真的什么也沒做啊。
    “我剛剛看評論里面有人說好像是因為偷稅漏稅和軟色情，突然被上面請喝茶了。哎不管怎么說!就當老天有眼！幫你報仇了！”
    “這仇報得太爽了HHHH。”
    姜甜卻看著秦洛的話和剛剛的截圖，站在原地，蹙了蹙眉。
    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面沒有感覺到那種大仇已報的快樂，反而覺得這一切很恐怖，讓人背脊發冷。
    司天鑒這個游戲搞軟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況他們這種游戲其實吸引的大部分游戲玩家都是宅男。不光司天鑒，這類別的其他游戲也會這樣做。比如讓立繪人物的絲襪故意破幾個洞，衣服不好好穿，或者弄一些暗示性的臺詞或語音，這樣游戲流水也會更高。
    問題是，怎么偏偏就是這個時間點……
    都不用秦洛說，她自己也覺得很微妙。不可抗力那幾個字，更加微妙。
    可是姜甜真的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她沒有后臺，父母都是最普通的鋼琴老師和公司員工，再往上也都是普普通通，老實本分的人。
    應該和她沒有什么關系，應該只是巧合。
    她咬了咬嘴唇，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
    小姑娘垂下睫毛，拿著手里的那兩小盒藍莓往前走，心里卻忽然想到：唯一和那四個字有關系的，只可能是……
    她抬起頭來，正好看見男人在不遠處認真挑選著橘子。
    燈光下的男人身形頎長，五官也格外惹眼。頭頂的光線暈開在他的發頂，多了一種朦朧和溫暖的色彩。
    他很認真的，按著她的方法挑選著橘子。修長白凈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將橘子一個個拿起來，捏一捏。
    看起來那樣斯文，且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