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忱的這個問題讓姜甜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直接問的話,不就是間接承認自己有偷聽他和陸北淮對話嗎?
所以很難講。
“還是說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沒關系。”
陸忱見姜甜遲遲沒有回復,忽然道。
“我可以等,等你什么時候想說了,自然就會說出來。”
男人沒有看她,依然平視著前方。修長白凈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
冷靜的眼神里,仿佛時刻都有著最明晰的判斷。
話音落了,也剛巧趕上紅綠燈。
車子被迫暫時停下,陸忱慵懶的靠在椅背上,漠然地目視前方。男人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食指輕輕地敲了幾下。
空氣中莫名有了一種心理博弈的意味。
半晌,補充了一句。
“只要不是等得太久。”
男人的聲音沉沉的,微凸的喉結也隨之跟著一起一落。
他在等她做最后的決定。
姜甜在副駕駛那邊看著他,蹙了蹙眉,心里面也翻江倒海了一番,萬般滋味難以言說。
確實,陸忱從來都不會逼迫她說什么,做什么。不會給她那種不好的感受。但是他會有他自己辦法,讓你沒有辦法不說。
車里那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
世界的鮮活變化都頓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在等她開口。
她就站立在世界和平的邊緣。
要,且只要她跨出去那一步。
毫無疑問,在這場博弈里,她輸得一塌糊涂。
小姑娘猶豫了很久,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垂著小腦袋,眉目間不經意流露出泄氣的神情。
最后才抿了抿唇,鼓起勇氣說出來。
“我今天去你房間,出來的時候路過了書房。”她小聲說。
“然后呢?”陸忱問。
“然后……然后我就聽到你哥哥說了,喬夢的事。”
姜甜低下頭,細白如蔥段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包的金屬拉鏈上摳來摳去。少女的聲音細若蚊吶,卻還是忍不住要問。
“那個喬夢,是誰啊。”
她的聲音很小,像是底氣不足。
男人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冷靜地反問了一句,“所以你是因為這件事情不高興的么?”
姜甜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陸忱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片刻停留少女的側臉上,很快又回過頭去看路。
“她是我大學同學。他們家和我們家父母的關系比較好。”
陸忱說。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關系了。”
“我之前應該和你說過。后來車禍你失憶之后,因為和她現在也沒有什么來往,就沒有再提。”
他很耐心地解釋。
“啊,原來是這樣嘛……”
小姑娘的嘴唇動了動。她看了一眼陸忱,少女白凈的小臉上,那張明亮如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有一閃而過萌發的驚喜。
或許,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不知道為什么,把這件事說開以后,姜甜心里的石頭就消失了一半,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很多。
小姑娘抿了抿唇,臉的兩側就出現了兩個小小的,可愛的酒窩。
“她,不是你前女友嗎?你們沒有在一起過嗎?”
姜甜眨著大眼睛問,睫毛撲扇。
“啊,真的沒有關系啊。如果是的話,我也不會生氣的。我沒有那么不通人情的。”
她趕在對方回答之前,主動說。
但是陸忱再一次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你很在意這件事?”
陸忱忽然問她。
“也不是……也沒有很在意。”姜甜小聲辯解。
她的臉紅了,死鴨子嘴硬。
男人當然也看得出來她是在死鴨子嘴硬。或者說,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姜甜是死鴨子嘴硬。
那是屬于少女特有的羞赧。通常只會出現在一段戀情的初期。
“她不是。”
陸忱笑了笑,唇角莫名是一抹輕松又勢在必得的弧度,散漫的笑。
姜甜分明看到他在笑了。
“不是就不是,你為什么要笑?”
她扭頭看著她,蹙了蹙眉,十分不解地問。
“你在意我,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說。
姜甜也沒有想到陸忱會這樣平白的說出來,這么直接,怪讓人不好意思。
她紅了臉,扭過頭去,不想再和他說話。
——
因為陸忱下午還有會議要開,就只剩姜甜一個人在家。
阿稚那邊自爆得基本差不多。
本來錘就死,再加上她自己那一番切小號的騷操作,實在有種人設崩壞的感覺。所以現在網上基本已經沒有輿論再支持她。
甚至還有人趁著這波爆了一發她之前的黑歷史,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跑單,坐地起價,商稿使用無授權素材,甚至還有人扒出來她研究生入學時的作品集里面有一張是直接描圖BJD娃娃的照片。
后續的那些瓜姜甜也沒有全吃,只是大致看了看,畢竟真真假假,她不是當事人也不好說。
但她發現,就中午回老宅吃飯的這一會兒功夫如,不僅給她發私信的那個小號被注銷,阿稚的那個紅V大號離所有的內容也都清空了。
除此之外,之前要和阿稚合作的繪畫機構也已經刪除了那幾條合作微博,甚至還發了請了別的畫手的預告。
“注銷微博刪光信息是沒有作用的。互聯網有記憶,法院傳票會到家。@阿稚”
“天道好輪回啊!誰曾想一個星期之前她還風光無限,告訴別人不要走彎路呢?太可笑了啊,她都不心虛嗎?”
“刪除微博是逃不過雷神之錘的。還不如老老實實出來認錯,不要再去騷擾受害者小姐姐了。@阿稚”
姜甜看著那些評論,心情舒暢了很多。但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關了微博,給司天鑒那邊打了電話。
婉拒和解。
因為是拒絕,對方還很努力地想再嘗試說服姜甜,最后看她態度堅決沒有和解的可能,最后只能陰陽怪氣了一番。xしēωēй.coΜ
姜甜這次學的聰明,記得把全程的對話都錄了音。
放到了網上。
她知道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雖然有一點點肉痛。因為對方給出的和解條件中,確實有幾條具有強大的誘惑力,失去那樣的機會,對于一個職業畫手而言的確是損失。
但已經不重要了。
她知道司天鑒是什么樣的公司了,對方給出的承諾到底能不能實現,能實現多少都是未知。到時候互有把柄,對方再次賴賬,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畢竟,如果這個公司有但凡一點點底線,都不可能縱容這件事情的發生。
因為發了有關阿稚和司天鑒的微博。她最近的微博留言這段時間都熱鬧非凡。
“小姐姐真的好剛。唉好難啊,很難想象最開始大家一邊倒怪甜栗子的時候,她是怎么過來的,還要平復心態一點點收集證據。[跪地][跪地]簡直強心臟,反正我是做不到。”
“這什么狗公司。明知道舉報抄襲這件事有貓膩,就想著壓下去壓下去,現在壓不下去了又想用錢擺平,烏雞鲅魚。[吐了]”
“這個事反轉得我直呼過癮!甜栗子永遠滴神!”
“其實是玉石俱焚了吧。感覺雖然反轉了,小姐姐也還是付出了很多啊。司天鑒那個母公司背后資本好像挺厲害的,聽錄音里面感覺有點威脅小姐姐以后不能在圈里混了的感覺?好惡心啊這些人。”
……
其實姜甜自己也很心痛哇!
但是屬實沒有辦法。
她也害怕司天鑒那幾個美術組負責人會給她小鞋穿,畢竟國內好的美術策劃來來回回不就那些人,圈子那么小。
何苦國內好的畫手那么多。
如果跟這個說一說,那個說一說,選擇性太多的情況下再有點瓜,對方自然就不愿意用了。
但這件事情沒有辦法。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沒有規則。她必須承擔,也必須遵守。
但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情是告一段落了。現在就只需要等著法院那邊。
小姑娘心情好了些。
她下午點了一杯多肉葡萄,還要了一份芝士雞排,自己坐在臥室里給“煩不煩”的那張稿子做最后的細化和打光工作。
估計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完成。
誰知她畫還沒有畫完,就接到了一通電話,上面的來電顯示很陌生。
是姜甜從未見過的號碼。
小姑娘心里下意識地一驚。她怕又是抄襲這件事未完待續地幺蛾子。萬一是那個阿稚,或者阿稚的粉絲不知從哪里找到了自己的號碼,打過來騷擾的怎么辦?
饒是這樣想,但姜甜最后還是猶豫了猶豫,接通了電話。
“喂?”她小心翼翼地說。
“喂,您好,請問這是甜栗子老師的手機號么?”
對面的聲音很陌生。
是個女人,聲音年紀不大,很客氣,很好聽。
“對,我是。請問您是……”
姜甜提心吊膽。
“老師您好。我們這邊是騰翼旗下的《光與暗》手游的負責人。”
聽到騰翼,姜甜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一下。
她甚至懷疑自己剛剛聽到的,究竟是不是這兩個字。
如果說司天鑒母公司正未游戲是大公司。
但全年的利潤排名也就是第七第八的樣子。
但騰翼則是,幾乎每一年都霸榜第一第二的游戲公司。當然,也可以說是國內最大的網絡游戲社區,旗下風靡的游戲無數,財大氣粗,也幾乎年年都出爆款。
搭上騰翼,不僅等于不愁錢花,還等于能夠鍍金的履歷。
而這時,對面小姐姐的話還在繼續說著:
“我們這邊是抽卡式塔防游戲,名字是暫定的,暫時還未上線。我們是在網上看到了老師的設計作品,覺得和我們游戲的畫風和世界觀都相符合,所以特別想邀請老師為我們設計幾個角色。”
“如果合適的話,有想跟老師長期合作的打算。”
“請問老師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