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晴瞳仁顫了顫,身體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步也邁不開。
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回國之后的場景,但從來沒有一次有想到陸北淮會來找她。該怎么辦?自己已經(jīng)厭惡了總是逃離的做法,就像三年前一樣。
如果這次再像以前一樣夾著尾巴走開,她會有一種輸?shù)靡凰康腻e覺。
她非常討厭那種感覺。
傅晴已經(jīng)確定自己不再喜歡對方,可仍舊討厭自己處于劣勢的感覺。她不想過去,可不過去又好像是再次落荒而逃,那種感覺會更讓她難受。
女人咬了咬牙,攥起拳低下頭來走過去,披散的長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
明明只有十幾米的距離,傅晴卻覺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她被迫接受著來自對方的烤視,目光讓后背都發(fā)麻,但又偏偏不想讓人看出不自然。
她低著頭,快速從男人身邊走過,心臟像是被人鉗制住。
陸北淮卻好像很淡定,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看著她一步步走過來,卻是站著不動,雙手一直放在西服褲子里,再沒有任何舉措。
傅晴僵硬著身體一步步向里挪去,只感覺自己像個只會走路的機器人。越發(fā)覺得喉嚨發(fā)緊,好在,再有四五步的距離她就能從陸北淮身旁離開了。
三步……兩步……
馬上……
“見了長輩都不知道打招呼,你父母平時就是這么教你的?”
男人沉涼的聲音幽幽的從旁邊傳來。
傅晴身體一僵,腳步也就此停頓住。隨著那聲音,就好像一道冷氣流從腳后跟一直攀升至頭頂,把指尖都要凍住。
她看出來了,陸北淮似乎是存心和她過不去。從她回來之后就是如此,仿佛就是要故意過來羞辱她一番。
傅晴花了好半天才攥了攥拳,花了極大的勇氣才抬起頭來。
“陸領(lǐng)導(dǎo)這么忙,來這兒一趟不會就只是為了諷刺諷刺我吧。”
三年過去,她也已經(jīng)不是之前的傅晴。
之前的自己生氣的時候就生氣,傲嬌的時候就傲嬌,總是直來直去的,把情緒放在表面。
但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會那樣做了。
就好像她現(xiàn)在明明恨不得想永遠(yuǎn)離開,或是直接將眼前的人打一巴掌,狠狠出一出氣。可實際卻仍要面帶微笑,用最得體,最落落大方的語氣說著讓人不舒服的話。
傅晴話音未落,眼看著陸北淮的臉色驟然變沉。
他死死盯著她,卻不說話。
傅晴被那雙眼睛盯得毛骨悚然,但她不知道陸北淮在氣什么。他不會是真把她當(dāng)成晚輩一樣來教育的吧。
他把她當(dāng)成什么?侄女還是女兒?
真是好笑。
“陸叔叔,既然您沒有什么事我可就走了。”
“我還得回去和我男朋友講電話呢。”
她這樣說著,沖著陸北淮輕輕彎起唇角笑了笑,轉(zhuǎn)過身子就要走。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笑意最終惹惱了陸北淮,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傅晴剛轉(zhuǎn)身要走,便只覺得手腕被人猛地捏住,力道很重很重。
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股力量死死拽過來,被按著肩膀猛地推到了墻面上。
傅晴的頭碰到墻壁上,瞬間眼冒金星,再抬起頭時,卻看見陸北淮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面色發(fā)沉。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究竟是誰惹惱了誰。
“陸北淮你有病吧!”
女人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貓。
她什么淑女形象都顧不得了,只是抬起頭來罵著對方。
在傅晴眼里,現(xiàn)在的陸北淮就像是個神經(jīng)病。不僅是他,他全家都有病。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說什么快一點說了,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你以為就你時間寶貴嗎?我的時間也很寶貴!”
“長輩?你姓陸我姓傅,你算我哪門子長輩?”
“而且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離婚你懂不懂?麻煩以后不要用那種過來人的語氣教育我,我的事情也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父母都沒說話,怎么也輪不到你來管我!”
面對傅晴的歇斯底里,陸北淮的臉也越來越沉.
他低頭看著傅晴,就好像看著一只剛抓回來,還極不安分的小動物。看起來很小很好掌控,奈何爪牙尖銳,內(nèi)心是野的。
她的確變了很多。
氣質(zhì)變了,穿衣打扮變了,說話的語氣也變了,可身高卻沒有變。
但他想控制她,依然是那樣輕輕松松。僅僅用一只手,就能將她固定在墻上,一動也動不了。
“國外的大學(xué)就教會了你撒謊是么?”
他低頭問她,眸底是沉沉的黑,讓人看不清情緒。
傅晴微微怔了一下,臉色白了幾分,好像是在心虛,但又很快恢復(fù)如常。
“撒謊?我撒什么謊了?”
不自覺地,她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傅晴是一個從來都不會撒謊,也不屑于去撒謊的人。唯一的例外就是當(dāng)陸北淮問她的時候,她說了自己有男朋友。
但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陸北淮怎么會知道她在撒謊。
傅晴簡直覺得自己心臟快要爆炸。
她的確撒了謊,但傅晴認(rèn)定自己不承認(rèn),陸北淮也不可能知道實情。所以仍在那里“負(fù)隅頑抗”。陸北淮很生氣,卻好像氣到了極致反而沉靜了下來。
他低眉看著她,狹長而銳利的眼眸微微瞇了瞇,聲線寒冷而危險。
“傅晴,你當(dāng)我傻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想要知道,而無法知道的事情。陸北淮想要知道她的事情簡直易如反掌。
他不僅知道傅晴在撒謊,知道他沒有男朋友,他知道得要比這多得多。
從頭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傅晴一個人。
其實很簡單,根本不用其他特殊的法子。他只是資助了幾位傅晴在國外的同學(xué),條件只有一個,按時反饋給他傅晴每天的消息。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傅晴在國外沒有談戀愛。
他甚至知道她每天吃了什么。只要他想。
但他只是想問,想聽傅晴的回答。果不其然。這姑娘是那么要強的人,就算沒有也要說有,為的就是讓他死心,讓他覺得,誤以為她過得很好。
真是長大了,慢慢的開始不受控制。
又或者說,她從來都不甘于他的控制。
傅晴一開始還不明白陸北淮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仰頭看著他的臉,目光掠過男人的眼睛和優(yōu)越的眉骨。他的睫毛很長,雙眼皮的褶皺還是那樣深深的,看上去有一種審視一切的銳利和深邃。
三年過去,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同。
只是和小時候不一樣。
她曾經(jīng)只是有一種向往,覺得嫁給陸北淮一定很幸福。
三年前突然天降機會,傅晴心里還想著只要能嫁給陸北淮就好。哪怕一開始沒有愛情,時間久了對方起碼也會對她有責(zé)任心或是像家人一樣的感情,直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些都是自不量力的幻想。
她之前的確是太天真,什么東西都習(xí)慣性地會往好處想。
腦子里總是有一個又一個的童話故事,卻總是忘記自己并不是童話里的公主。現(xiàn)實中的人也并不像童話世界里那樣單純。
但很快,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渙散了一下。
為什么自己回國這件事,除了許寧沒有再告訴任何人,就連家里人都沒有告訴。可陸北淮是怎么知道的?
還有她在哪里,在國外讀書的時候究竟有沒有男朋友,為什么陸北淮可以用那樣一種仿佛知曉一切,肯定又確定的眼神來質(zhì)問她?
為什么……
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傅晴抬頭盯著陸北淮,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身體里的氣憤讓她的臉愈加發(fā)紅。
“陸北淮你無恥!”
男人面無所動,只是淡淡的問:“我怎么無恥了。”
傅晴被他氣得想哭。
明明自己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哭過了,明明已經(jīng)變得成熟。為什么陸北淮一出現(xiàn)就能輕輕松松地打破自己的心理防線。
她眼睛一酸,眼眶周圍就紅了一片。
傅晴心里面有一股火被陸北淮挑了起來。她也顧不得其他什么東西,只想痛痛快快地從他身邊遠(yuǎn)離。最好是以后也永遠(yuǎn)不見。
她用盡力氣想把身前的男人推開,可是幾乎用了渾身的力氣也不見面前的人挪開半步。陸北淮就像一堵堅硬的墻面一樣橫亙在她前面,總是將她整個人禁錮在那狹小的區(qū)域里。
傅晴掙扎了許久,已經(jīng)快要恨不得對對面那個□□打腳踢了,可惜這些努力卻仍然沒有半點作用。
酒店處于繁華地段,不遠(yuǎn)處的街道上仍然有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的人和車輛。
還有路過的人時不時往這邊看一眼,目光落在他們兩個人身上。甚至有的人干脆停下來,拿出手機用攝像頭朝對著他們的方向。
傅晴只覺得又氣又好笑。
陸北淮不是最愛面子么?公開也不敢和她公開,婚禮也不敢和她辦,平時還想要她小心行事就怕被人發(fā)現(xiàn),也不許她告訴別人。弄得她結(jié)個婚好像做小三一樣。xしēωēй.coΜ
現(xiàn)在卻是什么情況?
他不要面子了,她還要呢。
傅晴終于是掙扎累了。她知道陸北淮就是個反作用力,自己越是用力的掙扎,越是于事無補,胳膊被抓得越痛。根本沒有用,最后累得只能是自己。
她開始靠在墻上不動,整個肩膀連帶著身體都松懈下來,像是放棄了抵抗。
女人垂著頭,長發(fā)遮擋住大半邊的臉,過了幾秒才又抬起頭來,露出一對兒漂亮的,琉璃色的貓眼兒。
她笑了笑,白皙的臉上綻出一抹妖冶明媚的笑容。
“大領(lǐng)導(dǎo),這兒人這么多。光天化日之下,您在這兒對一個單身姑娘家這么粗暴,這么多人可都看著呢。”
“你看,那邊還有人在拍呢。要是一不小心發(fā)到網(wǎng)上去了可怎么辦。畢竟您這么有名,前段時間還和女明星約會呢,現(xiàn)在又跟別的女人拉拉扯扯,再被人認(rèn)出來可怎么辦?”
“好像不太合適吧……”
事實證明,這句話的確要比她剛剛拼命的掙扎要有效果得多。陸北淮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微微放開了她的肩膀,只是臉色卻變得更沉。
他盯著她,半晌,突然冷笑了一聲。
“什么叫別的女人。”
“我跟我合法的妻子調(diào)情而已,有什么問題么?”
……
傅晴眼睛睜大,簡直不敢相信陸北淮在說什么胡話。他現(xiàn)在怎么可以這么不要臉?
“陸北淮你有病吧!我和你已經(jīng)離婚了!誰是你妻子!”
她身體繃直,垂在身體兩側(cè)的手攥成拳,嘴唇蠕動了好久才氣憤地說出這句話來。卻只看見男人臉上嘲諷意味的笑意變得更深。
“離婚?我說過同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