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晴的心像是一塊石頭被拋到海底,一點點沉了下去。
但陸北淮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的不對勁。
他只聞到了女人身上溢出的香水味,若隱若現(xiàn)的茉莉花和香草氣,有一種濃烈且直接的甜。
陸北淮不喜歡香水的味道,又或者說,他不喜歡一切人工的東西。
傅晴在外面也是這樣的么?
穿成這個樣子,身上也是這樣的味道。陸北淮皺了皺眉。他覺得傅晴就算是作為大學生,也實在是太不妥當了。
他喜歡安靜乖巧的女孩,當然更重要的是要聽話。
但很明顯,對方一樣都不占。
傅晴就像個麻雀一樣喜歡嘰嘰喳喳,到處蹦跶,根本就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在家里噴什么香水。”
男人開口時是嚴肅且責怪的語氣,聲線低沉,并沒有注意到女人已經(jīng)慢慢落寞下來的眼神。
過了很久,傅晴才睫毛垂著,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
“知道了。”
她好像忽然就變得沉默寡言,轉身去了衣帽間。干凈柔順的長發(fā)披在后背,只有兩條細細的帶子系在漂亮的肩胛骨上。沒有再跟男人有什么交流。
看著女人離開的背影,陸北淮站在原地,眉眼里有微微的波動。
是自己剛剛的話說得太重了么?
他心里稍稍有一點這樣的惻隱,但又很快又消失不見:如果只是這種程度就要鬧小孩子脾氣的話,就讓她鬧吧。
人總需要點挫折才能成長。
他一開始的時候就說過,他不會慣著傅晴。陸北淮自知不是那種人,也不會為了傅晴而改變。
這樣想著,男人淡淡收回了視線。
殊不知另一邊,傅晴的腦子里似乎已經(jīng)空了。
后來陸北淮說的什么話她都沒有聽進去,只知道對方是很冷漠的語氣在嫌棄她。而此時,她的鼻間前似乎還一直圍繞著那股不屬于她的香水味。
女人的香水味。
傅晴神情呆滯,木愣愣地回到衣帽間又拿了一套干凈的長袖睡衣,又呆呆地回到浴室,站在淋浴下。帶著熱氣的水流從頭頂澆筑下來,她一直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小丑。
這樣精心的打扮有什么用呢?陸北淮不僅不喜歡,還很討厭這樣做。
一個身上有別的女人味道的人,居然嫌棄她身上的香水味。
真諷刺啊。
傅晴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甚至覺得自己在這里站著都是一個笑話。
所以她在這里干嘛呢?
傅晴雖然花癡,但也不是完全感覺不到——陸北淮不喜歡她。
她只是不愿意去想這個問題。就好像不想,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一樣。
只不過今天,陸北淮逼著她又重新審視了自己。
她是喜歡陸北淮,為了這種喜歡可以忍受很多東西,甚至愿意為這種喜歡改變很多東西。
可是這種忍受和愿意的底線又在哪里呢?
如果對方在外面有別的女人,自己還能保持這種天真的熱忱么?
她這樣問自己。
但悲哀的是,傅晴發(fā)現(xiàn)問題的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比起這種一腔孤勇的喜歡,她好像更加不能容忍婚姻里的不忠。
如果陸北淮是這樣的人,那好像也沒有什么好喜歡的。
傅晴對陸北淮,忽然有一種濾鏡破碎掉的感覺。她之前一直被蒙在罩子里,想問題也很片面。覺得只要能嫁給對方,怎么樣都是好的。
可現(xiàn)在清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個缺心眼的二傻子。
自不量力。
當時兩個人第一次面對面吃飯的時候,對方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明白了。他不會喜歡她,也不會給她愛,兩個人的婚姻只是一個空的不能再空的殼子。
哪怕自己倒貼上去,陸北淮都懶得看她。
所以自己在期待什么呢?陸北淮就是不喜歡她,這種不喜歡并不會因為她的努力而有什么改變。
傅晴現(xiàn)在覺得自己很蠢。
在對方眼里一定是很可笑的存在吧。
上桿子的倒貼,費盡心思的討好,真是電視劇里面的可憐蟲。
傅晴關了淋浴,擦干了身上的水。
她今天噴的那款香水本來也不是很濃,而且她主要是弄在耳后和手腕一點點,現(xiàn)在被水沖刷過后基本已經(jīng)沒有香氣了。
女人將剛剛準備的那套睡裙扔到了筐子里。
她想。
以后應該也不會再穿了。
……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陸北淮還在書房。
最近要處理的事情不少。回來時候還有一些資料想看,但男人沒想到看到一半,傅晴忽然推門進來了。
陸北淮面色不悅,合上指間的鋼筆蓋子,但也沒有說什么。
敲門是禮節(jié)性問題,何況在這個位置上呆久了。他根本就不記得有誰會像傅晴這樣直接推門便進。其他人進他辦公室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神情緊張的。
傅晴卻全然不是。
不過陸北淮有注意到,傅晴完全換了一套衣服,長衣長袖。身上也只有沐浴過后淡淡的水氣,沒再有香水的濃重氣息。
“有事么?”他問。
“你的秘書是男的還是女的?”
傅晴站在陸北淮的書桌對面,這樣問。漂亮的臉蛋上沒有任何表情。
聞言,男人蹙了蹙眉。傅晴現(xiàn)在還開始管上他了是么?
“你什么意思。”
陸北淮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傅晴只是問秘書性別這么簡單,所以他背靠在老板椅上,直視著對方。也直接這樣反問。
被迫接受著男人的注視,傅晴突然有些摸不清了。
陸北淮給她一種很坦然自若的感覺,仿佛臨泰山崩塌前都不會動搖的淡定,像是沒有做過任何壞事的一種磊落;又或者是就算做了也料定傅晴無法對他怎么樣的冰冷和傲慢。
“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傅晴攥了攥拳,鼓起勇氣說。
她不是把什么事情都悶在心里的人。既然這件事已經(jīng)讓自己難受了,也沒有再憋在心里消化的必要。
聽到這里,陸北淮坐在那里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只不過那種笑容冷冷的,轉瞬即逝。
原來傅晴是在這里等著他。
“如果只有這件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體制內的規(guī)定是男領導只能配男秘書,女領導配女秘書。但凡你了解過這一點都不會問我這么愚蠢的問題。”
“其次,你說的我衣服上其他女人香水的味道,那你可能是聞錯了。”
陸北淮今天除了開會就是看文件。他回憶了一下也沒有想到印象里今天有接觸過哪個女性。
“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還有,下次進書房的時候學會敲門。”
男人冷冰冰地說完,又低頭下去看文件了。
傅晴本來就已經(jīng)很難過又生氣了。陸北淮這樣的態(tài)度便更是火上澆油。
他完全無所謂,也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就好像是覺得自己是那種傻子,真的花癡。不管喜歡的人說什么都無條件相信,無條件贊同,三觀都跟著五官跑。
但傅晴不是那樣的人。
她的確不懂男領導只能配男秘書這樣體制內的明文規(guī)定。但至少陸北淮身上的味道她是知道的。
妥妥的女香。
就是那一款,她甚至試過香。只不過自己并不喜歡所以也沒有用過。沒想到再次“遇見”,竟然是通過這樣的方式。
“所以你身上女人香水的味道是哪里來的?”
傅晴沒有走,她站在那里很久后,又問了一句。
陸北淮這時候才是真的有些慍色。
他不僅真的很忙,而且也非常不喜歡在自己看文件或是處理其他公務的時候有人來打擾。
更何況。
陸北淮認為自己剛剛解釋得已經(jīng)足夠清楚。傅晴如此的抓著不放,讓男人心里莫名的煩躁。
以往只有別人向陸北淮匯報行程和安排的事。
自己什么時候也需要向其他人匯報行程了?
他雖然不會像其他男人那樣把傅晴當作寶貝一樣捧著慣著。但在外面不三不四地玩女人這種下三濫的事,陸北淮自認也干不出來。
他的家教不允許他那樣做。
所以在陸北淮眼里,傅晴現(xiàn)在完全就是在無理取鬧。
“傅晴,我剛剛已經(jīng)回答過了。”
“你希望你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工作很忙,沒有時間跟你玩過家家的游戲。”
他撇下這句話,繼續(xù)低頭處理公文了。
傅晴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走了。
那時候陸北淮還以為傅晴是總算聽了他的話,能夠安安分分的踏實一會。但男人沒有想到等他處理完公務,十一點多回去的時候,房間里面卻空蕩蕩的。
床已經(jīng)鋪好了,但上面沒有一個人。
陸北淮在臥室里稍微等了一會兒,卻發(fā)現(xiàn)傅晴還沒有回來。
他低頭看了看表,神情有些不悅。之后又起身在房間里走了一圈后,才發(fā)現(xiàn)傅晴并不在浴室里,也不在衣帽間。
陸北淮蹙了蹙眉。
這么晚了,傅晴到哪里去了?
驀地,他的面色沉了沉,動作迅速地披上了一層外衣,向樓下走去。
“看到小夫人了么?”
陸北淮一般在家不會稱傅晴是夫人。因為傅晴還太小了,稱她是自己夫人會讓陸北淮有一種不適感。所以習慣性會在前面加一個小字。ωωω.ΧしεωēN.CoM
“啊?沒有啊。夫人不在樓上么?”
宋阿姨一直在一樓打掃,完全沒有注意到傅晴出去。
“她不在樓上!”
陸北淮語氣加重了幾分。他忽然意識到傅晴很可能大半夜的從這里跑出去了。
“什,什么?”
宋姨面色也白了幾分。自己一直在樓下,卻沒有看到小夫人出去。如果陸書記真的要怪下來,自己也有一定的責任。
“是……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她聲音顫抖,小心翼翼地問。
但陸北淮暫時沒有精力回答她的問題了。
男人當機立斷,很快回到一個房間調取了園外的監(jiān)控攝像頭。而上面清楚的顯示著,半個小時之前,傅晴自己一個人離開了老宅。
陸北淮看著顯示屏上的畫面。深夜里,女人穿著風衣形單影只,背影顯得那樣蕭瑟纖瘦。
而此時,男人臉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眸色莫測。
宋阿姨站在一旁,只覺得陸北淮心情很不好,所以便更顯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要……要不要現(xiàn)在派人出去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