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的手感覺到了電流和尖刺的痛感,卻并不放開,也沒有回頭去看司徒珩。
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像是終于知道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
他等了很長時間了,但知道她活著,知道她如今身份之后的幾個月里,卻是最興奮也最難熬的。
日日夜夜他都睡不著,一遍遍演練著和她見面的畫面。
可最終,一切還是失控了。
司徒珩以為,他還能像以前一樣,控制住明昭,抓住她的軟肋,輕而易舉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甚至他以為她一定比以前更孱弱了,更需要他的懷抱了。
人世間那么多的苦難,她會知道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山上,才是無憂無慮,快樂無邊的。
可沒想到……
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樣。
她鐵了心要離開他,鐵了心要拋去過往,也是鐵了心絕對不再向他低頭。
他錯了。
他忘了,這個姑娘和自己一樣滿身傲骨,絕不會為外力折腰。
“小昭兒,會疼的……快松手,乖……”司徒珩紅了眼睛,慢慢彎下身,將摁在腰側的手松開,想去碰觸她的肩膀。
可他卻一眼看見,黑暗中,自己的手心全都是鮮紅的血。
而她的衣服那么干凈,仿佛不染凡塵,讓他不敢伸手觸碰。
“昭昭……”米琦琳的眼淚也從眼眶掉落下來。
她雖然不懂這一切,也不懂那些繩索的原理,但她明顯能感覺到,現在的狀況是身上的繩索并不那么容易解開。
或許,還會令明昭受傷。
“昭昭,別管我了,你快松手!”米琦琳費盡力氣用舌頭頂開了嘴邊膠布的空隙,聲音斷斷續續冒出來,滿臉著急。
可明昭卻低著頭,雙手逐漸越發用力。
司徒珩想讓旁邊兩人去將明昭扯開,可手抬了抬,卻又放下了。
他了解他的小昭兒。
她要做什么,就一定會做到,若是強行拽開她,只會讓她傷得更重。
原本他以為,小昭兒不管怎么樣,至少會怕疼,會愛惜自己的身體,總不至于用如此極端的辦法救人。
這樣的話,他就能等到那一聲請求。
到時候,他一定會立即放了她的朋友,將她接回山上,一切過去都放下,只跟她好好的。
就算她想要建造自己的科技帝國,想要和那些伙伴一起玩機械、科學……他也都會同意!
只要……
只要她愿意回來!
可是如今,他都想錯了。
他自以為了解她,實際上卻什么都不是。
“鑰匙給你,我把鑰匙給你!”司徒珩閉了閉眼,染了血的手將那把鑰匙握在手心。
可明昭背對著他,沒有回頭。
繩索間的電子設備發出刺耳的嗡鳴聲,意味著它正在超負荷地承受著攻擊。
明昭的手此時早已經徹底握緊了帶刺的繩索,渾身上下都透著玉石俱焚的可怖氣場。
她握住了最薄弱的那個部分,并開始向著兩邊猛然用力!
她的手臂纖細,此刻卻因為過于用力而有些青筋漸漸凸起,修長白皙的脖頸也泛起了微紅。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機器的叫聲越來越急促,上頭的紅燈不斷亮起!
司徒珩還想上前去阻攔,眸子染上了血色。
下一秒,聲音卻重新停止。
整個世界重歸平靜,只剩下耳畔持續綿長的耳鳴,象征著一切不是幻覺。
明昭的手染了血。
她兩只手一左一右松開那條帶著尖刺又粗硬的繩索。
“啪嗒”幾聲,繩索變成了碎片,紛紛掉落在地上。
明昭甩了下手,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直接伸手將哆哆嗦嗦的米琦琳給扶了起來。
手心處的紅,將她的衣服立即印上了血色。
米琦琳卻顧不得那么多,只哭著抱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道:“你怎么樣?疼不疼?昭昭,我們趕緊去醫院……嗚嗚嗚……這些壞人,我要報警!”
“走吧?!彼龘u搖頭,開口的聲音很沙啞,目光從始至終多再沒有往司徒珩那邊去看一眼。
司徒珩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兩步,目光緊緊盯著黑暗中那雙手。
她的手原本細嫩玉白,此刻卻創口密布。
他驀的想起從前。
那時她似乎才八歲。
他說要去山中獵殺一種兇猛的動物,跟她提及無法控制兇獸的問題。
本身只是隨口那么一說,沒想到小昭兒沒過幾天,就研究出來一種新的材質,并將它做成了堅不可摧的繩索,隨意送給了他。
還小小瘦瘦的一個姑娘,手里捧著那堆繩索,就那么在山野間沖他微微笑了。
“師父,我敢保證,任何兇獸,都不能在這繩索下逃脫?!?br/>
她的聲音清脆,身上帶著些自小被他訓練出來的冷毅與堅定。
他信她。
只是,小昭兒并不知道,那繩索他并非是拿來對付兇獸的。
而是……人。
她肯定更加無法想到的,是沒過幾年,那繩索竟然就被加強過后,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那是她第五次逃出山中,還是十五歲的年齡。
稚嫩的少女容貌身材卻都已經開始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張青澀的小臉已經美得不可方物,輕而易舉便能想象,她真正長成一個女人時,該會是怎樣的美麗傾城。
但她被他抓了回來。
那一次,他毀了她的兩個基地,將她綁回了山中。
用的,正是她曾經笑著遞給他的繩索。
因為是她研制的,她也正正好是最清楚繩索功能的人。
他對她說:“小昭兒,別逃了,好嗎?只要你點頭,我便將你松開,不讓你受一點兒傷害?!?br/>
可她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咬著唇,雙眼透出狼一般的冰冷與血色。
第二日、第三日……
到了第四日,他被警報聲提醒,去到房間里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碎裂一地的繩索。
以及……渾身是血的小昭兒。
她小小的一只,身體蜷縮在床上,渾身上下都是傷口,最深的幾乎見骨。
那繩索果然被她設計得極好,傷人夠深,捆綁夠牢。
她用盡力氣成功掙脫了,沒了半條命,卻也沒有求饒半句。
腦海中想起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司徒珩幾乎即刻就開始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背脊處,一股寒意涌上。
“小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