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覺好久沒做夢了。</br> 夢見了云訴。</br> 小丫頭垂著眼,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極致的冷,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你他媽的把老子蝴蝶結還給我。”</br> 于覺把那蝴蝶結緊緊握在手心,打死不給她,說:“我長得那么漂亮,就要配這么美麗的蝴蝶結。”</br> 然后,云訴瞪著眼拿出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五十米大長刀,把他劈成了光頭。</br> 再然后,他醒了。</br> 迷迷糊糊睜開眼的瞬間,他還有幾絲茫然。</br> 看到少女皺著眉頭,死死咬著唇,指尖一動,黑筆在她手上轉了一圈。</br> 晚風掠過,吹得樹葉簌簌直響。</br> 他緩過來,直起身,單手托腮。</br> 好久,好久,大概五分鐘這樣。</br> 小丫頭手邊的草稿紙上,幾行秀挺的文字,解題公式寫得干凈整齊。</br> 于覺勾唇,“想不出來?”</br> 少女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抬頭,對上他的視線。</br> 幾秒鐘的沉默。</br> 云訴回過神,點頭,嗯了一聲。</br> 于覺向云訴湊近了一點,“哪題?我看看。”</br> 云訴把手挪開,試卷移了一點,攤在兩人中間,白嫩的手指一指,“這題。”</br> 又猛的想起大佬數學才考了58分,云訴抬眸,看了他一眼,還是不要傷害學渣的自尊心吧,歪著頭,真打算聽題。</br> 于覺掃了一眼,“這題用三角函數解起來會比較容易些......”</br> 云訴彎了彎嘴角,認真聽著。</br> 講了一會兒。</br> “沒想到呀。”云訴揚眉,看于覺的目光和平常有些不同。</br> 他視線一移,“嗯?”</br> 云訴沒說話,朝于覺敬了個禮,拿著筆開始寫解題過程。</br> 等到云訴寫完那題,于覺松松懶懶的靠在墻上,看著她開始收拾東西。</br> 云訴起身,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對于覺說:“已經十點三十分了,挺晚了,你還不回去嗎?”</br> 于覺笑著看她,“那你呢?這么晚了還不回去,這么熱愛學習?還是說你就是專門在等我的。”</br> 她從小到大就聽不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熱愛學習就是熱愛自己的心靈雞湯,而且,正常時間點她已經在家里洗白白了。</br> 所以,她嘖了一聲,條件反射般脫口而出:“還不是你他媽的睡得那么香萬一明天說我沒叫你起床直接送我去當葉明非的病床鄰居......”</br> 云訴話還沒說完就直接反應過來了,張了張嘴,表情有點奇怪。</br> 和校霸新同桌相處沒幾天的又一次車禍現場。</br> 五馬分尸,碎成渣渣,不忍直視。</br> 于覺的嘴角掛在某個奇妙的瞬間,不可思議,愣住了。</br> 一。</br> 二。</br> 三。</br> 四。</br> 五。</br> “不用你動手,我自個兒去預約醫(yī)院的床位。”說完,云訴抓過桌位上的書包,一溜煙,沖出了教室。</br> 她也沒能想通,明明揍起人來絲毫不猶豫,偏偏就在于覺這里,成了例外。</br> 沒能成功逃脫,迎面撞上了人,云訴驚呼了一聲,及時反應過來,剎住了腳。</br> 米羽思手上的兩杯奶茶才安然存活在這個世界上。</br> 云訴也認出人來了,清了清嗓子,“你來找誰嗎?”要不是現在看到米羽思,她都忘了她今天天降正義了。</br> 米羽思人又瘦又小,就到云訴耳尖,小小兩只手捏著奶茶,她笑了一下,一杯遞到云訴眼前。</br> 今天下午班里連考了兩場試,下晚自修了才打聽到云訴在七班,可不好意思打擾人家學習,就一直在門口等著。</br> “我來找你,謝謝你,今天在球場......”米羽思咬著唇說。</br> 云訴看著她白白凈凈的小臉蛋,又看了看遞過來的那杯奶茶,勾唇,“你以后別理她們,那些人腦子被屎殼郎攪和了,能離多遠就離多遠。”</br> 云訴抓過米羽思的手腕,兩人一路下樓。</br> 夜晚快進入后半段,整棟樓里靜悄悄,沒有幾間教室開著燈了。</br> 走廊的燈還亮著,光線昏黃又明亮。</br> 淡淡的灑在云訴臉上。</br> 米羽思有點擔心,“學校都不怎么管金頌檸那幫人,大家都挺怕她們的,萬一她們來找你麻煩怎么辦?”</br> 二中有錢混日子的很多,金頌檸就屬于其中,仗著家里小康,學校都拿她們沒辦法。</br> 云訴慢吞吞的吸了口奶茶,“不用擔心我,要是她們來找你麻煩的話,你就來我們班找我。”</br> ----</br> 米羽思住校,宿舍和大門正好相反的方向。</br> 出了校門,拐了幾個彎。</br> 云訴背著書包,停下腳,咕嚕嚕喝完最后一口,往不遠處垃圾桶丟過去。</br> 空蕩蕩的奶茶杯,“咻”的一下,穩(wěn)穩(wěn)落在垃圾桶里。</br> 云訴轉身,雙手合掌,舉起來,“大佬,我求你放過我吧,我錯了還不行嘛。”</br> 于覺深不見底的目光看著她,嘴角微挑,“我沒跟著你。”</br> 云訴翻了個白眼,從她出教室一直快到家,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br> 余光掃過一旁的便利店,云訴進去買了一桶棒棒糖,塞到他懷里,“我認錯,我錯了爸爸,我給你道歉爸爸,這大半夜夜深人靜的,您老人家趕緊回家吧,以免家里人擔心就不好了。”</br> 于覺看著懷里各色各樣的棒棒糖,挑了根水蜜桃味的遞給她,“吃嗎?”</br> 云訴馬上把她正在認錯的事給忘了,伸手就要接過。</br> 他低垂著眉,勾起一點唇角,突然把手抽回。</br> 路燈沉郁昏黃,有風輕過,她聽到于覺又不正經的聲音。</br> “我還就不給你了。”</br> 云訴瞪了他一眼,收手,“幼稚鬼。”</br> 于覺笑笑沒否認,撕開那根水蜜桃味的包裝,往前走了一步。</br> 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很近。</br> 云訴剛剛要開口問為什么他要離她這么近,于覺動作很快,抬手就把那顆糖塞進她嘴里。</br> 他的計劃張弛有度,循序漸進,機智的馬上退開,偏過頭,隨手拿了根芒果味的棒棒糖,咬進嘴里。</br> 云訴舌尖舔著那顆水蜜桃味的棒棒糖,嘴角依稀還有他指腹擦過的觸覺。</br> 酥酥麻麻。</br> 耳朵毫無預兆的就要燒起來。</br> 片刻的安靜。</br> “于覺,我可以事先跟你打個招呼嗎?”云訴看著他頓了一會兒。</br> “嗯?”于覺低垂下眼。</br> 她眉眼微微一挑,“我這人脾氣特別的不好,狠起來連親爸都罵的那種。”</br> 云訴嘴里把水蜜桃味的糖咬碎了,卡擦卡擦,把干巴巴的糖棍拿出來,隨手一扔,黃色的小棍子“咻”的一聲掉進于覺身后垃圾桶里。</br> “所以,咱們接下來有兩年的磨合時間,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相處,爭取做對和諧又美好的那種同桌。”</br> 于覺突然笑了一下,輕輕的聲音回蕩在夜里。</br> 他的笑意有些莫名,云訴懶得深想。</br> 抬頭的瞬間,她的耳邊,更紅了一下,嬌艷欲滴。</br> 有股風吹過。</br> 于覺俯身,下巴擦過云訴的肩,熱氣噴灑在她白白嫩嫩的耳尖上。</br> 他垂眸,喉間滾動,邪惡的扯了一抹笑。</br> 聲音沉郁沙啞,漫不經心得性感。</br> “我脾氣比你好點,就是狠起來連女朋友都揍。”</br> ----</br> 九月過去。</br> 云訴摸清了于覺上學的規(guī)律,他一直沒按時來學校,每次到教室的時候,不是第一節(jié)課正在上就是第一節(jié)已經下課。</br> 今天第二節(jié)是英語,云訴拿著筆做著黑板上的筆記。</br> 寫到一半,教室后門被推開。</br> 白色的木門歷史有些悠久,悠長,悠長的一聲,聲響有些大。</br> 全班目光轉過去,唐西彤拿著馬克筆的手一頓,轉頭。</br> 于覺垂著眼皮,懶洋洋的靠在門上,“報告老師,我遲到了。”</br> 聲音不咸不淡,云訴每天的這個時間點都能聽到這句話。</br> 唐西彤放下手中的課本,嘆了口氣,很想照例把毛巾炸彈甩過來,忍下,轉身繼續(xù)板書,“進來。”</br> 第四組最后一桌,緊挨著墻,后面很寬敞,云訴不用起身給他讓位置。</br> 于覺拉開椅子,從抽屜里拿出課本,一邊翻著一邊轉眼問她,“上到哪了?”</br> “28頁。”</br> 于覺翻到28頁的時候,修長的手指頓了一下,而后,徑直翻到了第40頁。</br> 大佬果然不一樣,從來不按套路走。</br> 云訴在心里暗自腹誹。</br> 快下課的時候,唐西彤發(fā)了兩張試卷,明早下自習交。</br> 鈴聲打響,于覺走出去。</br> 好多腦袋搖搖晃晃,像不倒翁似的,晃著始終沒給個痛快,終于,被狠狠踹了一腳,七班四十幾顆腦袋倒下去了一半。</br> 云訴也在其中。</br> 云訴睡了一會兒,算著時間趴在桌上緩神的時候,鈴聲響起,身邊的椅子往后移。</br> 倏忽一陣風走過,大開的窗戶被吹得有些響,云訴在余光中閃過一只纖白修長的手,于覺拿著罐可樂坐下。</br> 云訴瞇著眼看他,這人一大早就喝碳酸飲料,莫名的有些感觸,她很喜歡可樂,但不能早上喝,會鬧肚子。</br> 云訴本沒有那個念頭,但她在有些事上不會忍,也不想忍。</br> 于覺那罐可樂還沒打開。</br> 云訴一手放在桌上,撐著腦袋,側頭看著他,“于覺,跟你商量件事。”</br> 于覺有些驚訝,茫然更盛,“什么?”要拿書的動作停在半空中。</br> 云訴看著他,忽然輕輕笑出了聲,有些純良無害。</br> 他的同桌勾著唇,臉頰因為趴在桌上有些粉紅,眼睛笑起來很晶亮,像只勾人的小奶貓。</br> 窗邊有幾縷偷懶的陽光溜進來,于覺聽到,她在說:“我想和你做個交易。”</br> 于覺很大方的向她靠近了一點,視線從她的睫毛,移到筆尖,最后頓在她薄度適中的唇瓣。</br> 痞痞的勾唇一笑,“除了小同桌想讓我做她男朋友,其他交易,覺哥一律不做。”</br> 云訴愣掉片刻,然后白了他一眼,故意沒聽懂他意味不明的話。</br> “我?guī)湍銓懽鳂I(yè),你給我那罐可樂好不好?”她下巴示意他桌角的方向。</br> 聞言,于覺微挑著眉,“寫作業(yè)多沒意思,你讓我牽一下手,我就給你。”</br> 云訴變了臉色,眼睛直盯著他桌上的那抹紅,“就只能寫作業(yè),一句話,行不行?”</br> ----</br> 第二節(jié)課上完,云訴已經喝完了于覺給她的那罐可樂,滿足的嘆了一聲,把罐子放在桌角上。</br> 今天有化學的小測試,兩節(jié)課連著考,云訴和柴斯謠一起去上廁所回來了,于覺趴在桌上,還在睡,從上第二節(jié)課開始就一直在睡。</br> 今天第二節(jié)還是英語課,唐西彤每次余光瞥過第四組后排的時候,都皺著眉意味深長很鐵不成剛的望著于覺黑不溜秋的腦袋。</br> 云訴做著筆記,坐得筆直,筆尖唰唰的聲音跟上班里的節(jié)奏,時不時也跟著唐西彤的目光瞟了瞟她同桌的腦袋。</br> 下課了。</br> 柴斯謠靠在云訴桌邊,哭喪著臉,“小云朵,這單元好多內容我都沒怎么弄清楚,好怕考砸了。”</br> 云訴笑了笑,“我也沒能復習,就當是練練吧。”</br> 程嵐傾基本每天下課都定點出現在七班教室,搭著周杭的肩,“沒事,陪陪我倆唄,我倆墊底都習慣了,不痛不癢。”</br> 柴斯謠白了他一眼,“趕緊回你班上去。”</br> 程嵐傾每天都被不同的人驅趕,聽著就像呼吸一樣本能,身后語文小組長正好下來收作業(yè)。</br> 小組長是個看似很文靜的女生,綁著高高的馬尾,耳邊幾絲發(fā)落下來,程嵐傾捏了把周杭的肩。</br> “以前怎么都沒發(fā)現林妹妹這么飄飄欲仙的”。</br> 林妹妹,本名林柳叢。</br> 周杭使勁拿開他的手,“你輕點行不行,你沒聽到傳言嗎這段時間都在傳林柳叢變化那么大是想引起某人的注意力。”</br> 林柳叢是農村考進城市的,從小在她們村成績都是第一,是學校特招進來的,學費全免。</br> 林柳叢剛進來的時候一直都是綁著兩個麻花辮,也不在乎怎么穿著打扮,這學期突然穿起了各種小裙子,弱不禁風的樣子挺惹人尤憐。</br> 程嵐傾瞪大了眼,莫名的摸了摸他的臉,“沃草,不會是我吧。”</br> 云訴:“......”</br> 柴斯謠:“.......”</br> 周杭:“.......”</br> 周杭一掌拍在他腦袋,“你還能再自戀點嗎,人家看上的是那位大佬。”</br> “哪位?”</br> “就在那打呼嚕的那位。”</br> 三顆腦袋一齊看向睡得很香的于覺,于覺有些感冒,呼吸重了些,不仔細聽就不會聽到。</br> 林柳叢沒聽到他們在說她的事,收到周杭這一桌,“周杭,柴斯謠交作業(yè)了。”好像有點不耐煩的樣子。</br> 周杭賤賤的笑了笑,“小組長,你見我哪時候交過作業(yè)了?”不正經的語調。</br> 周杭來到二中那么多年,就只交過高老頭的作業(yè)。</br> 那老家伙是真的惹不起。</br> 柴斯謠走回自己座位,從抽屜里拿出作業(yè)本,云訴自覺的把語文本放在林柳叢手上,思索著要不要幫她叫叫于覺。</br> 雖然她就和他同桌沒多久,于覺上課不是在睡覺就是拿著筆不知在勾畫著什么。</br> 然后,云訴看到林柳叢把那打作業(yè)本放在她桌上,越過她的桌子,食指輕輕戳了戳于覺的臉,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于覺,交作業(yè)了。”</br> 云訴:“......”</br> 其他人:“......”</br> 沃日你妹哦,愛情的力量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