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一點四十分，放學鈴打響。</br> 陽光路過二中正上方。</br> 窗外明媚，小草在地上，躲在樹影下。</br> 云訴今天在食堂吃了午飯，她拿著餐盤，掃了一眼，走到稍微角落點的位置坐下。</br> 把書放在桌邊上，她眼神柔和，一邊吃一邊翻。</br> 有兩個女生走過她身邊，停在她身側(cè)，坐下。</br> 離得太近，聲音很小，也落進了云訴耳朵里。</br> “欸，這次成績出來那么快，我卻考得太差，好煩。”</br> “你煩什么，我們的成績不是一直都那樣，你看到年級榜單了沒，年級第一是誰，云訴？我怎么沒聽說過這個人。”</br> “不是說她這學期才轉(zhuǎn)來七班嗎。”</br> 其中一個女生語氣夸張，“我的天啊，好恐怖，都多了陳雨興十幾分，碾壓呀。”</br> “那可不是，我初中同學就是七班的，她和我說，根本就沒想到這轉(zhuǎn)校生直接空降年級第一，一點都沒看出來。”</br> 那女生信誓旦旦，“學霸都是低調(diào)的，所謂一鳴驚人。”</br> 然后又許愿，“好想認識認識這位轉(zhuǎn)校生，可以的話，我想和她握握手，看有沒有那種叫靈氣的東西傳到我腦子里。”</br> 另一個女生笑翻，“你可拉倒吧，大神是看不到我們這種小蝦米的。”</br> “還有啊，剛才我在年級大榜那里找到了半天，才看到了于覺，他這次又是348分了。”</br> “……”</br> 云訴不緊不慢的一口又一口把飯送進嘴巴里，直到旁邊沒有了聲音，那兩位女生吃完飯離開。</br> 云訴忽然就看不下了，嘆了口氣，打開水杯喝一口。</br> 她今天是聽到這句話多少次了，于覺到底是考了多少次348分。</br> 起身，拿著餐盤放好在餐車上，云訴回了教室。</br> 下午第一節(jié)是化學課，還有二十分鐘上課，云訴伸手往抽屜里拿書，打算預習預習。</br> 余光看到有個人坐在她身邊。</br> 少年背靠著墻面，單手托腮，一手懶洋洋的翻著課本。</br> 云訴有些愣。</br> 周杭正好轉(zhuǎn)身過來和于覺借筆，笑出了聲，“怎么？這么久了還沒習慣覺哥是你同桌？”</br> 云訴淡淡的移開了眼，拿出課本，沒回答。</br> 周杭挑眉，看著慵懶的大佬，“覺哥，借支筆。”</br> 于覺沒抬眼，眼神還在課本上，伸手往抽屜里一摸。</br> 這時，高老頭拿著教案走上講臺。</br> 周杭還沒能拿到筆，就聽到有人拿著長尺狠狠拍了講臺兩下。</br> 這兩天考試，高老頭一心奔在成績上，看到周杭在那轉(zhuǎn)著腦袋喋喋不休的瞬間就想起了讓他們寫的檢討書。</br> “周杭，上星期讓你寫的檢討書寫完了嗎？竟然還敢在我的課上講話，你的眼里到底有沒有我這個老師。”高老頭惱羞成怒的聲音。</br> 其實，說話的不只周杭，唧唧咋咋小聲一片，但周杭偏偏就入了高老頭的眼。</br> 周杭晃著身子起來，擰著眉，“老師，我就只是借支筆。”</br> “廢話，檢討書寫完了沒有。”</br> 說完，高老頭晃著眼神看了眼其他人。</br> 其他同學腦袋都沒敢抬一下，使勁的擠著眼瞪著化學課本，正怕自己眼睛沒長在化學課本上。</br> 云訴坐在那里靜悄悄的，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同桌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然后，不聲不響的，脫下他的黑色外套，罩在自己腦袋上。</br> 身子懶洋洋的一趴，入睡了。</br> 壓根就沒看到高老頭在他眼前似的。</br> “其他人也一樣，趕緊把你們的檢討書交上來”，高老頭走下來，停在周杭身邊，“先把你的拿來給我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績，化學才給我考了十分，看到你那成績我就頭疼。”</br> 周杭咧著嘴笑，“老師，我上次才考了五分呢，你看我這次進步多大。”</br> 高老頭瞪直了眼，“難道我還要表揚你不成。”</br> 班上有逗笑的聲音。</br> “快點，把檢討書拿出來。”</br> 周杭撇著嘴，不情不愿的把爪子往抽屜里伸，掏出本作業(yè)本。</br> 高老頭看了他一眼，接過，翻了翻，老花眼睜得賊大，作業(yè)本狠狠砸在周杭肩上。</br> 指著他，“周杭你能耐了是嗎，翅膀長硬了是嗎，五千字的檢討書，你一個字都沒寫，出去，到走廊去寫，什么時候?qū)懲昃徒o我什么時候進來。”</br> 周杭沒啰嗦，像是習慣了似的，挑了下眉，翻著書就要走人。</br> 高老頭深吸一口氣，看著周杭出了門，轉(zhuǎn)身回到講臺上，叉著腰繼續(xù)他的心靈雞湯。</br> “還沒寫完檢討書的其他同學，我再給你們最后一個早上的時間，下午上第一節(jié)課之前給我老老實實把你們的作業(yè)放在我桌子上，我罰你們，不是在害你們，我是為了你們好，雖然你們的成績有點像屎一樣丑，但是我堅信，只要你們肯努力，知識就會----”</br> 高老頭瞬間停止，目光一直定在一個方向，第四組最后一桌靠墻角，于覺的方向。</br> 高老頭像是震驚過度似的，視線沒移，伸手拿起杯子喝了口茉莉花茶。</br> 云訴覺得，高老頭是在給于覺一個機會。</br> 但是，時間過去半分鐘。</br> 于覺太讓高老頭失望。</br> 高老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拿了講臺桌角綁成一坨的毛巾扔過去。</br> 毛巾如風般擦過少年頭頂，“啪嗒”一聲，落在教室后邊角落里。</br> 于覺紋絲不動。</br> 教室里安靜得詭異，所有人歪著頭視線全在于覺身上。</br> 現(xiàn)在不像以前，老師上課用的都是馬克筆白板，不知道該扔什么。</br> 所以高老頭開始找毛巾，試圖再制作出一個毛巾炸彈。</br> 他肥肥的身子走下講臺，來到講臺旁的窗邊，漲紅著臉扯下攤曬在窗臺上的毛巾，卷手一擰，毛巾打了個結(jié)。</br> 云訴想悄悄推于覺一把。</br> 高老頭動作迅速，雷厲風行，沒給她那個機會。</br> 他把鼻梁下的眼睛往下壓一點，大大的張開雙手，脖子伸得老長，揮手一扔，那坨毛巾坐著火箭朝于覺發(fā)射。</br> 啪的一聲響，毛巾炸彈精準的砸在少年的頭上。</br> 于覺終于有了反應(yīng)，慢悠悠的把頭抬起來。</br> 重重的又“啪”了一聲響，高老頭的教案迎面打在于覺的臉上。</br> 然后，落在地上。</br> 云訴真心覺得，這兩下估計是真的疼。</br> 于覺被砸得有點懵，扯下蓋在頭上的外套。</br> 眼睛一瞇。</br> 全班倒吸一口氣。</br> 于覺現(xiàn)在的脾氣可不像從前，自從上次他把葉明非送進醫(yī)院后，大家看著他都生怕下一秒掏出五十米長刀，把人剁成碎。</br> 高老頭叉著腰在講臺上瞪眼，彪出女高音，“于覺，你睡了一星期還沒夠是嗎，給我站起來，又給我考58分，又給我考58分。”氣得尺子又拍在講臺上。</br> 啪嗒一聲。</br> 尺子斷了。</br> 一截還安安穩(wěn)穩(wěn)的握在高老頭手里，一條完美的弧線，另一截精準的落進講臺邊的垃圾桶里。</br> 班上落針可聞。</br> 云訴拿著筆，在做這次化學的改錯。</br> 從高老頭反復嚼著58分來看，他真的很有陰影。</br> 可惜，58同城的代言人，一個字也沒聽進去。</br> 于覺身子骨一軟，撲通，腦袋又攤在桌上。</br> 高老頭：“......”</br> 云訴：“......”</br> 全班：“......”</br> 校霸是多么的牛逼。</br> 高老頭這節(jié)課也不打算上了。</br> 擰著眉從講臺上走下來，站定在云訴身邊，“于覺，我發(fā)現(xiàn)你還挺牛逼啊，我說話你都沒聽進心里去，你沒聾吧，也沒瞎吧，你睡得這么香，要不我給你買張床來這伺候你還是怎么的，好讓你睡得舒舒服服痛痛快快？”</br> 一。</br> 二。</br> 三。</br> 四。</br> 五。</br> 于覺挪了下腦袋，把臉對著墻面。</br> 高老頭：“......”</br> 全班：“......”</br> 云訴：“......”</br> 云訴想給他同桌唱首歌，名為《當我同桌睡覺時高老頭口水噴到我臉上的那些年》。</br> 云訴放下筆，抬頭看了眼高老頭，高老頭也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極了下一個遭殃的就是她。</br> 抬手推了推于覺，沒反應(yīng)。</br> 云訴抬眼，高老頭擰著眉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叫出她的名字，當即氣都勻不順了。</br> 火一上來，腦子有點懵，抬手下意識按著于覺腦袋使勁一推。</br> 云訴動作一收，立馬僵著身子坐得端直。</br> 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熟練度爆棚。</br> 全部人愣住了。</br> 高老頭眼鏡掛在了嘴巴上，周杭蹲在后門的膝蓋，跪在了地上，谷澤咽在口中的水，嘩啦啦一聲，淋濕了褲子。</br> 這一掌推得響響亮亮，于覺睜著眼睛在發(fā)懵。</br> 慢吞吞的抬起頭來，瞇著眼，幾絲紅的眼底，看了眼坐得正直，瞟都沒瞟他一眼的云訴。</br> 單手托腮，抬眸，看到了他身邊不遠處的高老頭。</br> 全部人咽了咽口水。</br> 校霸額頭上那點紅...!!!</br> 高老頭整好眼鏡，漲紅著臉，問他：“你上星期還沒睡夠？你是嫌學校給你的處罰太輕了還是怎么的？”</br> 于覺眼神發(fā)懵，像是沒聽到似的，歪著頭。</br> 五秒鐘過去。</br> 于覺就只是在發(fā)呆，沒回答。</br> 云訴心想，校霸同桌果然優(yōu)秀至極！</br> 高老頭吼得更大聲了，“你是啞巴啊，你給我站起來，把地上那本教案撿起來。”</br> 于覺這次倒是挺乖，慢悠悠挪了挪屁股，站起來，抬手把椅子往后一推，彎腰撿起他腳下那本教案。</br> 然后，重新立起身。</br> 眼神像是清明了些，微挑的眼，看著高老頭，看得挺久。</br> 全班深吸一口氣。</br> 大刀來了，大刀要拿出來了，五十米大刀要砍人了。</br> 一般人不和于覺玩，于覺不和一般人玩，他們一致認為現(xiàn)在的于覺非常暴躁，深怕哪天惹了這位大佬的逆鱗，變成第二個葉明非。</br> 聽說葉明非身上斷了七根肋骨。</br> 于覺沒說話。</br> 忽然，抓著高老頭教案的那只手一移，少年削瘦的手伸向窗外。</br> 高老頭驚得眼睛都快要掉出來了，食指指著他，“我可警告你……”</br> 高老頭話都還沒說完。</br> 于覺嘴角一扯，漫不經(jīng)心感十足，眼里藏不住的戾氣。</br> 他手指一張，那本教案在全班同學難以置信的眼神中。</br> 直線下垂。</br> “咚”的一聲，依稀能聽到教案本摔在地面的聲音。</br> 高老頭的臉已經(jīng)爆紅，脖子上青筋明顯，憤怒到了極點，以至于一點兒聲音也沒發(fā)出來，直盯著于覺。</br> 于覺似乎真真沒感覺到高老頭為何如此憤怒。</br> 兩人就這樣對視。</br> 五秒。</br> 十秒。</br> 卟~~卟~~~</br> 悠長、悠長的一聲。</br> 在這落針可聞的氛圍里。</br> 不知是誰放了個屁，以示表達對校霸的敬意。</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