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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140章

    諸閨秀們皆笑了一笑, 低眉淺笑著。
    那劉春嬌依舊跪著,公主不宣,便不敢起來。
    夏晚取出自己帶來的黑茶碗, 先端起來,給文貞和文安等人看了一圈兒, 笑道:“這是吉州窯黑釉木葉紋盞,據說傳到扶桑,人們稱其為天目, 只因這黑瓷之中注入清茶,觀之,便如上天的眼睛,在凝望著蒼生。”
    說著,她見爐子上水已沸,拿帕子墊著親手提了下來, 將幾只茶碗均勻燙過, 這才開始洗茶, 沖茶, 嗅香,然后遞了一盞給文安, 又道:“比不得瓜片、雨花等名茶。這是前幾年浮云樓初建成時, 皇上親自摘的梨花, 和著洱海貢來的普洱,一起儲在這園子里的梨樹之下,藏過的紅茶, 諸位妹妹們嘗嘗,味道如何?”
    文安嘗了一口,贊道:“梨花清雅無香,不搶普洱的香氣,但留口回香彌漫,姐姐煮的這茶,清雅之極,確實好吃?!?br/>     茶宴是文安的主意,但終歸,還是文貞叫她辦的。
    文貞深知夏晚不懂茶道,偏要叫她到這些貴家女子們面前,好羞上一羞,叫大家笑話笑話她這個公主,雖不能離間皇帝對她的寵愛,但總歸能出口惡氣。
    不過夏晚現學現賣,方才李昱霖怎么作的,她便照著做而已。至于這普洱,當然也是普通的普洱,全非什么皇帝采的,加著梨花的茶。但夏晚原來是做生意的,深知人們的心理,一只饅頭,你說它是饅頭,味道普普通通,你說面是西施揉的,火是貂蟬燒的,水是楊玉環添的,那只饅頭雖仍是普通的饅頭,但吃起來,味道就不同了。
    所以,本來大家還有幾句想要為難夏晚,取笑她的話,因她這輕飄飄的一句,竟是無一人敢接話。
    “蕩/婦,淫/婦,本公主聽見劉姑娘方才居然在這樣說本公主,您既不怕本公主聽見,故意說的大聲,何不說說,本公主蕩在何處,又淫在何處?”
    本來還笑的春風和沐,也不知怎的,公主忽而就發怒了。
    余的姑娘全都垂下了腦袋,恨不能即時扣條地縫扒進去。那劉春嬌抬頭去看文貞,見她穩穩的坐著,手中一只團扇幾欲撕爛,給她個眼神,卻是示意她直言。
    劉春嬌于是鼓起勇氣道:“小女也是聽人說,公主還未婚嫁,就招男人侍寢,大魏國中,沒有這樣的先例?!?br/>     夏晚道:“怎的沒有婚嫁,我與郭侍郎拜過天地,拜過祖宗牌位,皇上不承認是他的事,郭侍郎的父母承認,本公主的父母承認,我們就是夫妻?!?br/>     劉春嬌大著膽子頂道:“您好歹是公主,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便真是駙馬,您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招他侍寢的?!?br/>     夏晚心說奇了怪了,她道:“劉姑娘可知你從何來?”
    劉春嬌抬頭,愣在哪兒。
    夏晚勾唇一笑,道:“就從你父母的浪蕩而來,男女夫妻,男歡女愛,天經地義的事情,試問沒有男歡女愛,哪里來的你們?”
    世間女子,自然都是羞于談性的,那怕成了親的婦人們偶爾私底下會跟交好的閨中好友們說上幾句,但沒人敢把這話拿到大庭廣眾之下來說。普天下間,能把男歡女愛說的這樣直白的,大約也就夏晚了。偏她聲音高亢,臉上也全無羞澀,一個個的盯著,直到把方才咬牙說她壞話的姑娘們的臉全盯紅了,看著她們抬不起頭來,才收回了目光。
    再回過頭來,夏晚直勾勾盯著文貞,一字一頓道:“孔家乃是我大魏的開國功臣,文貞可知道關東意味著什么?那是國之門戶,就像關西破時死傷百萬,狼煙千里一般,關東若破,同樣百姓要遭殃,軍人要浴血沙場,一場戰爭,于繁養生息了二十年的朝廷來說,是一個極為沉重的破壞。
    若非親身經歷過戰爭的人,永遠不懂那種破壞于人,于家,于整個邊防有多恐怖。
    而在你眼中,將軍是色中餓鬼,為女人可以舍棄將士們的生死,國門的安全。兵權也不過稱盤上的交易,可以拿自己的姐姐去換得。你就真的覺得,你姐姐我比關東幾千里的邊防線,邊那地方數十萬的百姓,比孔家二十多年,在關東經營成固若金湯的邊防更重要。把關西將領換到關東去,兵權倒是穩在皇家手中了,可是關西將領如何統率關東的兵,關東的將領,又能不能指揮得動關西的兵,你可曾想過?”
    因夏晚的聲音太過響亮,浮云樓上的皇帝也是聽的真真切切,他自己嘗試著想要站起來,但嘗試了兩番,終究腰用不上力,沒能站得起來,最后是郭嘉扶著他,他才站了起來。
    “這話,是年姐兒說的?”李極猶不敢相信,轉而去問郭嘉。
    郭嘉側眸望著梨花交映中的夏晚,笑道:“不瞞皇上說,臣也不敢相信,拙荊能說出這番話來。”
    李極扶著窗臺,道:“關東的將領,指揮不動關西的兵。關東的兵,不會聽關西將領的指揮,因為一個公主,兵權會歸到皇帝手中,但在得到兵權的同時,他也失去了固若金湯的邊防堤線?!?br/>     郭嘉道:“并非臣不想自己的妻子落入他人之手,大至國,是這么個理兒。不過,做為皇上最忠實的臣子,臣這些日子來,沒少在收兵權的事上花過心思?!?br/>     李極擺了擺手,道:“此事暫緩,容后再議。”
    郭嘉笑道:“臣遵命?!彼麄冗^頭去,便見文貞不知何時已經起身,離開了。而孔成竹坐到了文貞方才坐的位置上,背對著他,正不知與夏晚說著什么。
    夏晚端起茶碗,忽而低眉一笑,梨花如雪一般的襯映著,她那是笑給孔成竹看的,也不知孔成竹說了什么,哄她笑起那樣。郭嘉氣的險些要跳起來,但此時還不能,因為,按他的推算,文貞此時該進浮云樓了。
    把文貞叫進浮云樓的是梁清。
    文貞與梁清明面上并沒有太多的往來,不過,這些年來她總托梁清替自己辦事情,所以,倆人私底下的交情一直都在。
    比如說,梁清和郭嘉關系好,文貞回回要替郭嘉換鞋墊,或者給他換香囊,她自己是不敢的,以他的脾性,只要她換了,立馬就給她扔出去。
    那人就那么個臭脾氣,冷的要命,也倔的要命。
    于是文貞只得私底下勞累梁清,讓梁清替自己照顧郭嘉。
    在夏晚確定已死的哪兩年,梁清幫過文貞多回,當然,主要是幫郭嘉。于是漸漸兒的,郭嘉就很神奇的發現,自己衣柜里的香囊哪怕永遠不會,它也會帶著淡淡一股清香,鞋子永遠不換,也不會變臭變臟,衣服更是,只要在宮里,無論穿得十天還是半月,依舊干干凈凈。
    文貞叫夏晚當面斥了個沒臉,也因為夏晚的一番話,只怕連孔府的兵權都要失,正生氣著呢,忽而想起來,自己差梁清替自己打問的事情怕是有眉目了,遂跟著梁清就進了浮云堂。
    這浮云堂一樓高大疏朗,只經過簡單的分割,是留著皇帝帶著群臣們宴飲的地方。二樓正中供著先太子李承籌和李承業的靈位。
    梁清帶著文貞一路上樓梯,就在樓梯的拐彎處時止步,道:“文貞,你要這東西,不會害年姐兒吧?!?br/>     文貞見梁清手里拿著一捋子頭發,瞧著烏黑秀密,應當就是夏晚的,一把奪了過來,笑道:“都說多少回了,我準備拿我們姊妹三個的頭發攙上金絲,繡一幅壽星象,在皇爺爺七十大壽時,給他祝壽用的。
    發繡,源自于江淮之地。
    人的身體發膚,皆受自于父母,當然也就不能輕易拋棄。而人身上掉下來最多的,就是頭發了。于是漸漸便有了發繡,拿從黑到灰,再到白的頭發經過挑撿,攙之以銀線金線,繡出來的神佛之象,據說比之于泥塑金身,因有人的靈氣在里頭,格外的靈驗,所以文貞這話很能說得過去。
    梁清似乎很不放心,欲要奪文貞手里的頭發,又不敢,猶豫良久,道:“文貞,咱們皆是好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親,我知道你總想掰過郭六畜的心來,偏他一直以來待你冷冷淡淡,你拿著年姐兒的頭發,可千萬不可行巫盅之術,知道否?”
    文貞格外不耐煩的說道:“行了,梁清,我何曾騙過你?”
    梁清拍著自己一條不甚靈便的大腿道:“當初就為皇上賜婚時,我在百福殿后面放了烏鴉,你在御苑拿我當兔子給皇上射,皇上一箭險些釘穿我的琵琶骨。表哥我力氣雖比不上當年的郭六畜,但也是長安城中有名的神力男兒,如今重些的□□都架不得,還不是叫你害的?”
    他大大咧咧,說的格外瞞不在乎,似乎也并未因此事嫉恨文貞,只是當件平常的舊事,提起來說叨兩句,訴個自己的苦而已。
    忽而一聲苦笑,他道:“為著這個,你在皇爺爺面前替我多美言一句,就說金吾衛大將軍我實在干膩了,好歹也是正經的皇孫,往后宮城所有的禁軍,就歸到我名下來統領,好不好?”
    這算得上是威脅了。
    文貞指著梁清的鼻梁道:“行了姓梁的,你娘那個長公主,皇耶耶連記都不記得,若非我在皇耶耶面前說你幾句好話,你連金吾衛都沒得當。我叫你取李曇年的頭發,你便取她的頭發,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勿要再跟我講條件,概因你沒有那個資格。”
    說著,她將頭發藏入懷中,繞過梁清時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而此時,郭嘉扶著皇帝,其實就在只差一個拐腳的樓梯處站著。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求營養液,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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