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老樣子。</br> 前鑫緣公司營銷部經理,曹愛黨。</br> 大腹便便,臉上已經盡是褶皺,但是眼睛卻仍舊很有神。尤其是,他的身邊,停了一輛嶄新的哈雷摩托車。</br> 曹愛黨喜歡摩托,那時候在鑫緣公司時,便天天騎著一輛二手的哈雷,戴著墨鏡,裝成一個拉風男人?,F在,他終于有了一輛看起來成色比較新的哈雷了,而且,款式也很新。</br> 黃星笑了笑,曹愛黨迎了過來,黃星正想伸出手,他卻跟黃星抱了抱,感慨良多地說道:“好兄弟,你很成功?!?lt;/br> 他掏出一盒玉溪,遞給黃星一支。</br> 這不僅勾起了黃星對當時的回憶。曹愛黨在當經理時,桌子上必備的炫耀道具,便是一包玉溪煙,但實際上,只是一個玉溪煙盒,里面裝的,卻是便宜的紅將軍。</br> 黃星開了個玩笑:“這回是真玉溪,還是紅將軍?”</br> 曹愛黨愣了一下,隨即嘿嘿一笑:“這回是真的了!我還以為自己裝的挺高明,原來早就識破了?!?lt;/br> 黃星道:“曹哥,你還是老樣子。老配置。墨鏡,玉溪,哈雷?!?lt;/br> 曹愛黨輕嘆了一口氣:“慚愧呀兄弟,幾年過去了,這些還是我的標配??赡隳?,現在名車豪宅,還是這么大一名企的總經理。你的高度,讓我仰望,讓所有人,仰望?!?lt;/br> 黃星笑說:“你太抬舉我了,曹哥。我,僥幸而已?!?lt;/br> 曹愛黨一邊拿出打火機,替黃星點煙,一邊強調道:“你可不是僥幸!你的成功,是必然的?!?lt;/br> “這么看得起我?”黃星輕拍了一下曹愛黨的肩膀:“走,去我辦公室喝茶?!?lt;/br> 曹愛黨點了點頭:“好嘞??纯茨愕霓k公室,得有多氣派?!?lt;/br> 黃星笑說:“一般吧,能用。”</br> 曹愛黨道:“低調?!?lt;/br> 黃星沒直接把他帶到辦公區,而是迂回了一下,讓他跟自己在幾層商場中,逛了逛。</br> “奢侈啊,奢侈。”望著琳瑯滿目的名貴商品,和訓練有素的導購員,曹愛黨禁不住發表感慨:“真是富人的天堂。”</br> 黃星跟他介紹了商廈里面的一些基本情況,然后才帶他回到了辦公室。</br> 一如既往地,陶菲正在拿拖布擦地。</br> 曹愛黨油亮的皮鞋,差點兒中招,他條件反射地蹦了一下,說道:“厲害!連保潔人員都穿的這么利索,還這么年輕漂亮?!?lt;/br> 陶菲抬頭望了曹愛黨一眼,顯然對他這個不靠譜的判斷,有些生氣。不過還好他后面說了句‘年輕漂亮’,間接地淡化了一下陶菲對這個矮胖男人的反感。</br> 黃星說道:“曹哥,怎么這眼光不如以前看的準了呢?”</br> 曹愛黨這才恍然大悟地反問:“噢?我……我說錯了……她是……她不是保潔?”</br> 黃星沖陶菲說道:“先別弄了,做個自我介紹?!?lt;/br> 陶菲站直了身子,那姣好的身材,讓曹愛黨有一些瞠目結舌。陶菲很制式地說道:“我叫陶菲,是黃總的秘書?!?lt;/br> “秘書?”曹愛黨扭頭瞧了黃星一眼,唏噓地道:“明白了明白了,是秘書。黃總,真有眼光哇。這姑娘,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長的不錯?!?lt;/br> 黃星輕咳了一聲,心想,這曹愛黨怎么還是改不了好色的老毛病。</br> “曹哥可別亂說,嚇到人家小姑娘。”黃星笑了笑,招呼他坐到了沙發上。</br> 沒想到陶菲不樂意了,站到黃星面前,沖他反問:“黃總,如果有人明目張膽的出言不遜,調戲您的秘書,該怎么辦?”</br> 一聽這話,黃星都愣住了!</br> 黃星想了想,說道:“他是夸你呢!陶秘書?!?lt;/br> “有這樣夸人的?”陶菲表示置疑。</br> 曹愛黨看的直樂,不失時機地說道:“黃總還是以前那個黃主任,跟下屬沒有距離感。這個陶……陶秘書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么能跟老總這么說話?幸虧你長的這么漂亮,否則……否則恐怕你早就被黃總開除了?!?lt;/br> 表面上看,曹愛黨這番話類似調侃。但實際上,卻心機頗深。一方面,他是在提醒黃星,與下屬保持距離和威信,同時也直接地替黃星批評了陶菲,對老總態度太隨便,這樣下去很危險。但關鍵在于,作為一個外來人,他第一次過來就直接插手上下級關系方面的事情,卻并不會激化矛盾。原因在于,他說話很懂得收放自如。后面那一句‘幸虧你長的這么漂亮’,將前面的批判,一下子就掩蓋住了,讓人還怎么好意思跟他翻臉?</br> 黃星聽了這話,有那么一絲被拆臺的感覺。但雖然聽起來略有點不舒服,但也不至于生多大氣。他向陶菲介紹道:“陶秘書,他是曹哥,也是我鑫緣公司時的老領導,老經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有可能……會成為咱們鑫夢商廈銷售部門的經理。而且是,很快,很快?!?lt;/br> 黃星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對陶菲介紹曹愛黨,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實際上卻也是暗藏玄機。</br> 因為他故意把‘如果’‘不出意外’‘有可能’幾個字,稍加強調,吐字要比其它語句重了一些。這是什么意思呢?</br> 實際上,就是在含沙射影地點了點曹愛黨。我愛惜你是個人才,叫你來鑫夢商廈上班,并且擔任重要領導職務。可你卻在陶菲面前說話不注意,沒有分寸。再這樣下去,很危險。也許就會有什么意外情況發生,讓你當不成這個經理。</br> 曹愛黨是老油條,他不禁暗暗吃驚,這黃星的確比以前老道了不少,知道將自己要表達的意思,暗藏在平淡的話語當中。厲害!</br> 但陶菲思想單純,卻哪里能考慮到這些?!敖浝恚克斾N售部經理了?”陶菲多看了幾眼曹愛黨,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這個矮胖男人的實力。</br> 黃星強調道:“對啊。所以,你以后要多配合曹哥的工作??烊グ桑銐夭?,先?!?lt;/br> 陶菲歪了一下腦袋,試探地看向曹愛黨:“這位未來的曹經理,請問,您喜歡喝點兒什么茶?”</br> “我……隨便,隨便都行??茨銈凕S總?!辈軔埸h望了一眼黃星。</br> 黃星略一思量,說道:“那就泡幾顆普洱吧。”</br> “好的黃總?!碧辗祁I命,忙活了起來。</br> 曹愛黨上下打量了一番辦公室,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夠氣派。這一個辦公室,頂得上我那個開的公司……所有工作間加起來的面積了。”</br> “過獎了,曹哥。”黃星道:“辦公室再大,也就這么一個象征性的地方。就算是給我兩平米三平米,我不也照樣能辦公?!?lt;/br> 曹愛黨搖了搖頭:“那不一樣。辦公室的大小,可是衡量一個領導權勢的標準。哪能一樣?”</br> 黃星笑說:“沒那么多講究。曹哥要是喜歡,等你正式入職以后,我給你找間最大的!實在不行,把我的換給你?!?lt;/br> 曹愛黨趕快道:“別!你這不是打我臉嗎,兄弟。我有個提議,不知道黃兄弟能不能答應。”</br> 黃星頓時一愣:“什么提議?”</br> 曹愛黨道:“我馬上就來商廈為我效命了,恐怕以后再也不敢稱呼你黃兄弟了,得叫黃總。但是在我正式叫黃總之前,我想咱兄弟兩個,是不是應該找地方喝兩杯,一是敘敘舊情,二是讓我提前了解一下商廈的基本情況,三是,我剛才說的,從明天起,我就徹底不能再叫你兄弟了,得按職務稱呼?!?lt;/br> 黃星微微一思量,說道:“這個理由嘛,好像有一點牽強。不過,我愿意領教領教……曹哥的酒量?!?lt;/br> “真的?”曹愛黨道:“那就一言為定,就今天晚上!我也一直沒見識過黃兄弟的酒量,得見識見識。但是,咱先說好了,我來安排,不許跟我搶。我得先賄賂賄賂以后的……老板。”</br> 黃星道:“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lt;/br> 曹愛黨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說道:“我晚上帶個美女,給你認識認識?!?lt;/br> 黃星趕快一伸手:“別!可別!我可不吃這一套?!?lt;/br> 曹愛黨道:“你想哪里去了!又不是給你使美人計。就是一個……一個我的親戚,同時也是一位奇人?!?lt;/br> 黃星試探地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買一送一,讓你當經理,再給你這親戚也安排了,對吧?曹哥,這恐怕……”</br> 曹愛黨強調道:“看吧,你又想歪了,怎么這么敏感呢,現在。沒別的意思,就是認識認識。同時,也讓她助助興,陪陪酒嘛。是吧。否則,就咱倆大男人,有什么意思嘛?!?lt;/br> “也……也行吧?!秉S星道:“我倒要看看,是個哪方面的奇人異士?!?lt;/br> ……</br> 隨后,黃星讓曹愛黨跟人事上見個面兒,填了一些資料。</br> 然后帶著他,去了禮堂,看了一會兒正在彩排的節目。</br> 曹愛黨一邊看一邊打著拍子,還發表著感慨:“哎呦,哎呦……這不有好幾個是老鑫緣公司的嘛。歐陽夢嬌,還有那個……那個李榕……行啊你,把漂亮的,好看的,全弄到這邊來了?你看這歐陽夢嬌,越長越水靈了,還有氣質了。這小詞兒主持的,一套一套的,不錯?!?lt;/br> 黃星介紹道:“歐陽夢嬌現在是商廈的督導專員,李榕……李榕和你一樣,是銷售部的經理?!?lt;/br> “什么?”曹愛黨猛地一怔:“她……她都當上經理了?變化,變化。唉,故人,小毛孩子們,都今非昔比了。只有我……還一直原地踏步。不,不不,還退步了呢?!?lt;/br> 黃星試探地問了句:“曹哥是對給你的銷售部經理,這個位子,不滿意,嫌……嫌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