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竟然圍了將近二十人。</br> 被圍觀的,是一名穿著破爛的民工模樣的男子。這名男子在地上鋪了一副字,相當(dāng)陳舊的一副字,上面甚至還有不少未及去掉的泥土和污漬。這副字的旁邊,放著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子。</br> 眾位圍觀者都在品頭論足,對這副舊字贊不絕口。黃星和付貞馨在大家的議論聲中,才知道,原來擺在地上的這副舊字,竟然是一副王羲之的真跡。那名民工模樣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坐下來,保護(hù)著這副字,并且凄苦悲涼地講起了自己如何發(fā)現(xiàn)這副字,又是為何要將其賤賣。原來,這名男子是個泥磚沏墻的民工,在一次拆遷作業(yè)中,他與另外一名工友負(fù)責(zé)將一棵碗口粗的梧桐樹刨出來。但沒想到,刨到五六深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已經(jīng)腐蝕的鐵方盒。打開盒子一看,是一副非常陳舊的字卷,字卷上印有‘王羲之’的名字。因為擔(dān)心夜長夢多,再加上自己和那位工友生活窘迫,二人決定將這副無意中發(fā)掘出來的古字,盡快賣掉。就這樣,他當(dāng)即離開了現(xiàn)場,帶著工友的囑托,來到了文化市場,期待能有人慧眼識中,買下這幅畫,也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br> 這位民工還說,他有一個兒子正在上大學(xué),家里急需用錢,東湊西湊也很難湊夠兒子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無奈之下他想讓兒子退學(xué)。但是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副字后,他又重新燃燒起了一個做父親的責(zé)任。為了能籌集些錢繼續(xù)供兒子上學(xué),經(jīng)他與工友商量,盡快將這副字出手,價格是八千塊錢,一分也不能少。希望能遇到這方面的專家,慧眼識寶,將自己的寶貝買下,他一定代表工友和家人,感激貴人的恩情。</br> 說到動情處,這位民工還禁不住留下了眼淚。看他身上的裝束,的確很破舊窘迫,臉上皺紋重重,顯然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樣子。一雙開了口子的黃膠鞋上,粘滿了泥土。單單是這么一副形象,就禁不住令人同情。再加上他家庭背景的凄苦,更是讓圍觀之人為之動容。就連付貞馨聽后,眼睛里都開始洋溢出陣陣亮光。她蹲下來仔細(xì)地看了看這副字,對黃星說,真的是王羲之的真跡哩!</br> 黃星說,并不是有‘王羲之’落款的字,就一定是王羲之的真跡!你知道王羲之一副字值多少錢?</br> 付貞馨瞧著這位民工,說,這位大叔肯定不會騙我們!大叔您說一下,這副字,真的是從地下挖出來的?</br> 黃星心想,虧你還是公司副總,這么容易就相信別人。不過說實話,見到這民工的樣貌,黃星禁不住想起了自己農(nóng)村的父親,他的臉上和身上寫滿了生命的艱辛和人生的凄涼,那雙深邃的飽經(jīng)滄桑的眼睛,很明顯地凹陷下去。至少,單從外觀上看,黃星的確對這個民工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br> 這位民工操著一種帶有魯南口音的方言說:閨女,咱可不能騙人哪,做人就是要講良心,這副字是我和工友挖梧桐時挖出來的。你看你看,我身上的土都沒來得及拍拍,還有這盛字的盒子。我不是專家,我也不懂字畫,我不敢確定這副字是不是王羲之的真跡,我只知道,舊的東西肯定也值點兒錢不是?如果不是家里缺錢,我肯定要把它好好保存起來,找專家鑒定鑒定是啥玩意兒。咱沒文化,但也懂得要保護(hù)文化不是?</br> 這時候圍觀者中有人說:這副字即使不是王羲之的真跡,就算是明清時期的臨摹,那也值不少錢了!唉,可惜我今天出門沒帶錢,否則我當(dāng)場就把它拿下!才八千塊錢,值,太值了!大哥,要不你跟我去一趟家里,我拿錢給你,這副字我要了!</br> 民工情緒激動地說:不行不行,我又不認(rèn)識你,可不敢去你家。你要是想要,就再想想別的辦法。</br> 又一位圍觀者發(fā)表了自己的見解:如果這真是王羲之的真跡,那它可真是無價之寶了!王羲之是中國書法史上的圣人,據(jù)說在幾年前的一次拍賣會上,他的一副字拍到了幾千萬!依我看,八千塊錢,就算是賭上一把,也值了!</br> 又有人言:對對對!你等著,我馬上回去取錢!你等著呀,可千萬別賣!</br> 一時間圍觀人群明顯有些躁動起來,幾乎每個人都蠢蠢欲買。在這種氛圍之中,付貞馨也的確有些動心了,她仔細(xì)地審視著這副字,那落款上的‘王羲之’三字,頓時令她心里呯呯直跳。盡管她對書畫并無研究,但是‘王羲之’的名號,那當(dāng)真是一道金字招牌。這個傳奇色彩的人物,在中學(xué)和大學(xué)課本中多有記載,實在是中國歷史上書法界的傳奇。而且,付貞馨還想到,姐姐一直在埋怨自己做事粗糙,不讓她滿意,倘若自己這次拿八千塊錢買下這副王羲之作品,定能令那傲氣凜然的吳倩倩喜出望外,從而間接獲得姐姐的認(rèn)可和贊揚(yáng)。想到這里,付貞馨心里禁不住一陣激動。</br> 這也難怪,作為付潔的親妹妹,自從出任公司副總經(jīng)理之后,她在姐姐眼里幾乎是變得一無是處。無論什么事姐姐都喜歡拿自己開刀,自己做過的而且能夠得到姐姐贊譽(yù)的事情,屈指可數(shù)。盡管她能體諒姐姐望妹成鳳的急切心理,但是誰都不希望自己天天在埋怨和斥責(zé)聲中生活。就此而言,付貞馨一直在努力地改變自己,完善自己,以達(dá)成姐姐的期待。這次姐姐讓自己和黃星到吳倩倩家里登門拜會,能不能圓滿完成這項任務(wù),是付貞馨心里最迫切揭曉的謎。而且,付貞馨很懂得姐姐的從商之道,她一直對老客戶和幫助過公司的貴人,敬崇有加,心存感恩。她是一個懂得回報的人。吳倩倩在這次品牌發(fā)布會中,幫助鑫緣公司聚攏了大量的人氣,引起了一連串的良好效應(yīng)。付潔一直很感念她的恩情。況且,今后隨著鑫緣公司的發(fā)展,將有越來越多與吳倩倩攜手的機(jī)會,因此這次登門拜訪的意義,相當(dāng)重大。</br> 正因為這番心理,讓付貞馨在見到這副畫后,覺得這是天賜良機(jī)。正如剛才那人所言,即便這不是王羲之的真跡,看品相也必定是古人臨摹,價值同樣不菲。至少,它仍然是一件真古字。想到這里,付貞馨禁不住仔細(xì)地打量這副字,一字一字地鑒賞,越發(fā)覺得逼真,越發(fā)覺得超值。周圍的議論聲和贊美聲,不絕于耳,甚至已經(jīng)開始陸續(xù)有二三人表示要回家取錢,讓民工把字留出來。</br> 在憧憬與沖動的驅(qū)使下,付貞馨摸了摸坤包,里面的兩萬元現(xiàn)金,正是為了淘字畫而備。</br> 黃星見付貞馨已經(jīng)按捺不住,趕快將她拉到一旁。</br> 黃星說,先不能買,等李榕來了再說。</br> 付貞馨焦急地說,等她來了字肯定被別人買走了,那不得把腸子悔青嘍?</br> 黃星說,我覺得好事來的太突然了,沒準(zhǔn)兒是一個騙局。</br> 付貞馨說,你怎么變得這么婆婆媽媽?撿漏,聽說過嗎?這是古玩界的一個常用術(shù)語。咱們今天花八千塊錢買下這副字,那就是撿漏。就算是不送給吳倩倩,咱們自己留著,那價值會噌噌地往上漲,這年頭流行文化,字畫啊古玩啊什么的,隨便淘到一件真品,那就是一筆洋財!</br> 黃星苦笑說,但是我覺得,這副字是真品的可能性,不足千分之一!</br> 付貞馨說,切!你看這樸實的民工,他像是騙人的人嗎?你再看這副字,還有那放字的鐵盒子,我覺得咱們今天是撿到漏了,大漏!</br> 黃星說,這種漏不撿也罷,風(fēng)險太大。</br> 付貞馨說,我覺得沒啥風(fēng)險。呶,我付貞馨看人很準(zhǔn)的,這個民工大叔一看就是實在人,不會騙人。</br> 黃星心想你看人還準(zhǔn)?當(dāng)初你視單東陽為金玉,視我黃星為糞土,可現(xiàn)在還不是來了一個乾坤大挪移,徹底換了位?你的眼光,恐怕沒有準(zhǔn)的時候。</br>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位民工模樣的大哥,火急火燎地朝這邊跑了過來,他的身上同樣是布滿了塵土,一身的樸實氣息。這位民工直接跑到了那個被圍觀的民工跟前,伏下身子就要把那副字收拾起來。蹲在地上的民工說,老王你這是干什么,你怎么來了?這位被稱為老王的民工粗喘著氣說,老李這字咱不賣了,咱不能賣,咱們老板說了,這副字至少能值幾百萬!他還說,讓咱們把字拿回來,他要,他出二百萬!</br> 看樣子,這位后來的民工老王,便是先前民工老李提到的工友。</br> 老李護(hù)住字,不讓老王得逞:老板的話你也信?他到現(xiàn)在還拖欠著咱們一年的工錢呢!他是在騙咱,到時候一分錢也別想從他手里拿到!</br> 老王急切地說:聽我的沒錯老王,老板還說了,把這副畫給他,他把咱倆的工錢全給結(jié)清。他還,還額外給咱們二百萬。二百萬,足夠咱們回老家買別野(墅)住去了。</br> 老李說:我不信他!誰知道他耍什么花招。老王你還是現(xiàn)實一點兒吧,咱兩家孩子上學(xué)都急需用錢,把這字賣了,能變倆現(xiàn)錢,解咱急用。老板那人你還不了解嗎,吃人不吐骨頭,從他手里拿一分錢,那比要他的命還難!咱們把字拿回去,就中了他的計了!</br> ……</br> 這倆民工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br> 黃星倒是覺得這二位戲演的有些過頭了,本來剛才還是半信半疑,這會兒便基本上可以確定,這是一個精心部署的騙局,沒準(zhǔn)兒圍觀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們的同伙。但是單純的付貞馨,卻因為這位工友的到來,顯得更加激動,更加確信地上的那副字是件名副其實的寶貝。這時候,圍觀的人開始競相出價,有人當(dāng)即掏出一沓錢,想馬上成交,但接著又有人把價格抬到九千,緊接著又有人加碼加到九千五……</br> 民工老李不知所措,望著競相搶購的眾人,不知賣給誰好。</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