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意料的是，付潔這次回來，卻表現的相當平靜。</br> 她一進門后，便對著門后的鞋柜上方不停地看，然后又開始打量地面，像是在尋找著什么東西。</br> 付貞馨疑惑地問：姐你在找什么呢？</br> 付潔淡淡地說，找鑰匙。眼睛四處搜尋，終于在靠近沙發的位置，茶幾一角處，看到了車鑰匙的身影。</br> 她迅速地走過來，弓下身子將鑰匙揀起。</br> 這一刻，黃星很怕會與她對視，但實際上，付潔看都沒看黃星一眼，扭頭便走。</br> 付貞馨急切地說道：姐，要不你再，再留一會兒，我跟你說會兒話。</br> ‘有那個必要嗎，你家燈不亮了？’她皺眉望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大燈，頗有諷刺意味地說著，拉開門，便走了出去。</br> 付貞馨和黃星對視了一眼，四目無奈的目光，交錯在一起，折射出天底下最委屈的光華。</br> 此夜，再無插曲。</br> 但黃星幾乎沒有合眼，諸多思慮纏繞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br> 第二天一大早，黃星簡單洗了一把臉，便提出告辭。</br> 付貞馨也沒有做太多挽留，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黃星，說了句，放心吧，我會去跟我姐談的。</br> 黃星先是回了自己家，洗了個漱，然后出去喝了一碗豆腐腦，便匆匆地趕到了公司。</br> 在停車場上停下車，他發現，付潔比自己來的還要早。她那輛輝騰車，赫然在最顯然的位置上停放著，車子沒有停正，是斜著的。輪胎也沒有打正。由此可以看出，付潔當時的心情，仍舊是相當凌亂。</br> 走進商廈，正在整理商品的員工們，像往常一樣，紛紛向黃星打招呼，但黃星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心神不寧地繞到了辦公區域。</br> 辦公室，陶菲也像以前一樣，正在一絲不茍地打掃著衛生，見到黃星進來，問好道：黃總來了。</br> 黃星微微地點了點頭。</br> 陶菲看的出，黃星的臉色不好看，趕快湊過來追問：昨晚沒睡好呀？</br> 黃星搖了搖頭：沒，睡的挺好。</br> 陶菲試探地追問：那怎么……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呢。哎呀黃總，你的臉上，這兒，怎么了，紫青紫青的……</br> 黃星有些不耐煩地一揚手：去忙你的吧，問什么問，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了……</br> 陶菲吃了閉門羹，委屈地一噘嘴巴，繼續打掃著自己的衛生。</br> 黃星做了幾個深呼吸，想調整一下自己焦躁的情緒。但是昨晚的事情，像過電影在腦海中播映，揮之不去，他心煩意亂，打開電腦想看個周星馳的電影，調節一下，卻仍舊不能如愿。</br> 歐陽夢嬌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在黃星辦公桌前坐下，望著黃星說道：今天如果開會的話，我會重點把我那件事提一提！</br> 黃星抬頭問：你又搞什么花樣？</br> 歐陽夢嬌道：怎么，你忘了呀？就是那換工裝的事兒唄！</br> 黃星皺眉道：你可別瞎搞了，現在的工裝挺好的，換什么換？你知道這需要多大的一筆費用嗎。瞎搞！</br> ‘誰瞎搞呀？’歐陽夢嬌道：我這是為了員工們著想！換身漂亮的工裝，一天心情都很好，理所當然，工作也能干好。我這是提高效率，提高員工的工作積極性！</br> 黃星強調道：你這是在破壞！還不知道你那點兒鬼心思！拿這點兒小恩小惠賄賂員工，提高威信？省省吧你歐陽督導，員工不是傻子。</br> 歐陽夢嬌有些生氣，反問道：你什么意思呀，你？</br> 黃星道：我怎么了？</br> 歐陽夢嬌道：你看你這語氣，一說話就跟吃了槍藥似的！這事兒我已經決定了，改變不了了！</br> 黃星一拍桌子：我不同意！付總……付總也不會同意！上次已經給你明確的答復了，不要亂搞這些小算盤，你怎么還執迷不悟！</br> 歐陽夢嬌臉脹的通紅：不同意是吧？不同意我也要提，我是督導員，我是奉旨欽差，我有這個權力！</br> 黃星強調道：但我也有權力否決你這個荒唐的提議！</br> 歐陽夢嬌眨了一下眼睛，憤憤地道：怎么，這是跟我杠上了，是吧？干什么呀這是？</br> 黃星一擺手：好了沒別的事兒你先走吧，我還有事。</br> ‘走就走！’歐陽夢嬌騰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br> 黃星叼上一支煙，突然覺得辦公室里很熱，額頭上都出汗了，一嗓子了下去：陶秘書，陶菲！</br> 陶菲像天外飛仙一樣迅速趕到：黃總，有什么指示？</br> 黃星指了指空調：你溫度開這么高干什么，電費不用你拿是不是？</br> 陶菲委屈地望了一眼空調，苦笑說：溫度……溫度跟以前一樣呀，26度，你一直習慣這個溫度……</br> 黃星打斷她的話，厲聲說了句：關了！</br> 然后站起身，漫無目的地到商場上轉了一圈兒。</br> 轉到四樓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br> 打開一瞧，竟然是小惠！</br> 黃星這才恍然大悟，昨晚被那些破事兒折騰的，竟然把小惠這茬兒給忘記了。</br> 但轉而一想，小惠是付潔的表妹，她來濟南串親戚游玩兒，關自己屁事兒？真是閑吃蘿卜淡操心！</br> 接聽了電話，那邊傳來了小惠興師問罪的聲音：大帥哥大帥哥你什么意思嘛，噢，昨晚把我往賓館里一放就不管啦？早飯，早飯我都還沒吃呢，快快快，快過來陪我吃早餐！</br> 黃星有些不耐煩地道：我已經吃過了，你自己吃吧，還是。我在商廈，上午還有工作要做。</br> 小惠生氣地反問：你什么意思呀你？那今天誰陪我，誰陪我呀？說好了的你要陪我一起去爬泰山，你怎么就……</br> 黃星打斷她的話：誰跟你說好了的？我同意了嗎？</br> 小惠道：你……你怎么這樣？你這不講信用的家伙！你來還是不來？</br> 黃星強調道：跟你說了，已經，沒空！你姐，你妹，都在。你讓我陪你，算什么？</br> 小惠提高了音量：那是看的起你！</br> 黃星反擊道：不用你看的起！</br> 小惠道：你……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沒刷牙沒漱口，說話這么臭！</br> 黃星道：就這樣，愛聽不聽，不聽拉倒。</br> ……</br> 掛斷電話后，黃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br> 其實他也感覺到了自己今天的異常，跟誰說話也友善不起來，確實跟吃了槍藥一樣，逮誰噴誰。</br> 回到辦公室，剛坐下，陶菲便接到了一個電話，通知黃星八點半在會議室開會。</br> 又他媽的開會！</br> 黃星不想與付潔照面，但又實在想不出什么逃會的理由，只能硬著頭皮，趕到了會議室。</br> 經理們和副總們，都很尊敬地跟他打招呼，他敷衍地擺著手，不愿意多說一句話。</br> 付潔開會一般很準時，通知八點半開會，她八點二十九分走進了會議室，坐到座位上時，恰好是八點半整。</br> 沒有太多的前綴，先是點名清點與會人數。在點名的過程中，有兩位經理姍姍來遲，被付潔罵的狗血噴頭，責令他們做出深刻檢討，在下次例會上當眾念。</br> 而實際上，會議的內容，也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無非是畫蛇添足地宣讀了一下公司下一步的發展規劃，并且將收購鑫緣快餐的事宜，在會議上了態，表示勢在必得。</br> 一提這事兒，黃星心里很是生氣！</br> 盡管付潔提出的條件很誘惑，但人家葉韻丹不同意，為什么還非要苦苦相逼呢？</br> 更讓黃星意想不到的是，在會議結束時，付潔竟然著重地提醒道：最后，我要提醒商廈的領導們，尤其是高層，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生活作風問題！有那么個別高層，心思不放在工作上，整天琢磨著拈花惹草，尋歡作樂，你這種人最好是給我收斂一點兒，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朝三暮四的人！</br> 此言一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撲通直跳。</br> 而黃星哪能聽不出來，她這一番話，是針對他的。</br> 隨后付潔正要以那種萬古不變的結束語結束會議，卻見歐陽夢嬌突然站了起來，說了句：等等！</br> 付潔一皺眉：歐陽督導，你有事？</br> 歐陽夢嬌道：當然有事。</br> 付潔強調道：有事一會兒去我辦公室說！</br> ‘不。’歐陽夢嬌道：我現在就要說！我這件事，是關系到全體人員切身利益的事情。</br> 付潔顯然有些生氣，但還是一揚手：好，你說來聽聽！</br> 歐陽夢嬌洋洋灑灑地道：我覺得，我們商廈應該換一換工裝款式了！你看，我們的工裝樣子又普通，又難看。跟別的商場，還有銀行一些單位，都幾乎一模一樣。我們是鑫夢商廈，是在全國都能排得上號的名牌奢侈品大商超！我們的商品都很好，都很有特色，為什么我們的工裝，卻那么俗不可耐呢？我們明明可以把工裝的樣式做的更好看一些，更整齊劃一一些，然后一出門，就能讓別的單位的人一看，就羨慕嫉妒恨，那多神氣？還有就是……</br> 付潔不失時機地打斷歐陽夢嬌的話：歐陽督導，我記得你之前提過一回，被駁回了，你怎么又在這兒提出來了？像這種小事，不要在這么重要的會議上提。而且，你的這個想法，完全是你自己一廂情愿！我們是來上班的，不是來比誰穿的鮮艷的。工裝就是工裝，就要款式簡捷，嚴肅大方。好了到此為止吧，我可以明確地再答復你，換工裝，不可能！</br> 歐陽夢嬌臉漲的通紅，但她仍舊不死心，爭辯道：那你能不能讓民主投一下票，讓大家都發表一下意見？最好是，搞一個民主意見調查……</br> 付潔強勢地道：你去搞，去搞吧！就算是全體員工都造成這個想法，到我這里，同樣是三個字，不同意！這就是民主集中！</br> ‘你……’歐陽夢嬌憤憤地道：你這是在搞獨裁！</br> 付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