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入翰林,怎么叫做事業未定?你休拿借口糊我。我聽你娘說陳家嫡長女與你年紀相仿,性子溫良,與你倒也相配。”郭淮頓了頓,繼續說道,“陳家百年世家,雖說家中子侄官品不高,但是陳太傅桃李滿天下,如今在朝為官的有多少是他的學生,陳家于郭家是一大助力?!?br/>
郭巖之平靜無波的心突然煩躁了起來,可是聲音還是冷冷清清,“這事,兒暫時不想考慮。爹,若是無事,我先回去了,翰林院還有些事尚未處理完。”
郭淮拿他沒辦法,只好放他離開。
清遠居內,郭巖之有一筆沒一筆的練著字,突然窗外傳來悅耳的鳥鳴聲,待他轉眼望過去,那鳥兒已經展翅飛走了。
望著遠飛的鳥兒,郭巖之心中苦澀。
飛走的豈止是鳥兒,還有他的鳳凰。
“善上若水”四個字寫了一邊又一遍,可是他的心并未靜下來。大約是聽到她名字那時起,他的心就躁動不止。
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決定要放下,為何只是聽到她的名字,曾經修建好的心墻瞬間倒塌?
手中的筆掉落在宣紙之上,劃出幾道凌亂墨跡,郭巖之頹廢的跌坐在椅子上,他終究是放不下。
宮中,趙清毓和景元帝才放下筷子,內侍便前來告知,說是賢良淑德四位娘娘帶個幾個皇子公主前來看望趙清毓。
趙清毓讓人撤下碗碟,難得癱在椅子上,懶洋洋的對景元帝說道:“爹,你自己女人、孩子你自己把他們帶走吧,我先招呼不過來?!?br/>
外面一群人打著什么心思,在座的人誰不知道,只是不戳破而已。
趙清毓向來不愛應付后宮瑣事,可生在皇室,縱是有萬般特權,可是滿宮粉黛她還是躲不過去。如今只能將事情推到景元帝身上,她也好落得個清閑。
“嗯,爹讓他們不要打攪你,毓兒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就差人跟爹說。”
“嗯?!?br/>
景元帝出了承佑殿門,才擺上儀仗,便看到宮門口的鶯鶯燕燕和自己幾個子嗣。
他有些后悔了,當初不應納那么多女子入宮。當初阿英離世,他所有思緒都被阿英帶走了,他只想在他有生之年靜靜的緬懷著阿英。可是事不如人愿,大恒朝后繼無人!
先帝那一輩大恒皇子眾多,可是他們爭權奪利,相互猜忌,□□爺爺還處壯年,皇子倒是先折損了一半。后來先帝繼位,對曾經的兄弟、子侄圈禁的圈禁,殺頭的殺頭,如今到了他這一輩,連個能過繼的宗室子弟都沒有。
阿英過世前兩年,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納妃的事,可日子久了,那些天天嚼著孔圣人語錄的老學究們一個個呈上折子逼他納妃,延綿趙氏血脈。
要說這事還得怪先帝,若不是他當初忌憚武臣,拔高文臣地位,也沒得現在自己被文臣拿祖宗國法說事。
他堅持了五年,沒想到后來連他的老岳父都出動了,沒法子了,他便一口氣納了四妃。
他的妻,他的皇后只能是阿英,其他人是誰都無所謂。
太陽晃得景元帝眼睛痛,他抬手遮住陽光,殿門口便便響起溫婉嬌柔的聲音。
“臣妾見過皇上。”
幾個皇子公主在他們母妃的催促下,唯唯諾諾的向他請安。
“父皇,兒臣好久沒見你了,可想你了?!?br/>
跳出來的是景元帝的三公主,良妃的女兒。不同景元帝其他孩子,三公主趙祺熱情大方,跳脫的性子頗得景元帝寵愛。
當初景元帝納了四妃,隨后不久又選了十來個妃嬪充盈后宮。三年間生了六子四女,隨后景元帝像是完成使命一般,自此以后便很少踏足后宮。
沒了子嗣的妃嬪早早放棄了爭寵,有了孩子的妃子們則是卯足勁往景元帝面前湊,畢竟中宮空置多年,儲君也未冊立,誰都有機會成為后宮最尊貴的女人。
趙祺一蹦一跳的跑到景元帝身側,抬著頭仰望著景元帝,眼中滿是孺慕。
景元帝抬手撫上趙祺的腦袋,笑著說道:“前兩天不才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好久?”
“文師傅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都六個秋沒見父皇了,當然想念!”趙祺說道。
“哈哈哈,你個鬼靈精,真是長了一張巧嘴。”景元帝開懷大笑,“好了,你們回自己宮去吧,毓兒剛回來,你們莫打攪她。”
眼前的女人有幾個是真心想見趙清毓,景元帝心里清楚,眾妃嬪心里也清楚,不過是打著幌子見景元帝而已。
“臣妾領旨!”一眾妃嬪應道。
趙祺拉著景元帝的手,撒嬌道:“父皇,前些日子宋師傅教了我劍術,我想練皇姐看看,讓她指導指導我。”
“劍術有宋蕃就夠了,就別麻煩你皇姐了。你皇姐難得在宮中,你也讓她舒快幾天?!本霸壅f道,“早課快開始了,你們快些去吧,莫讓文筵等著。做學生的,要尊師重道?!?br/>
“是。”
景元帝交代完,便移駕御書房。
景元帝前腳才走,眾妃嬪中便傳來一聲嗤笑,“真當自己的女兒是皇上的心頭愛呢,也不瞧瞧,她能跟長公主相提并論嗎?”
說話的是淑妃胡氏,胡太師的孫女,生有四皇子趙祚和二公主趙禎。背靠太師府,又有兒女傍身,所以說起其他妃嬪來格外有底氣。
“大恒就一個長公主,可是除了長公主外,皇上怕也只記得祺兒,至于其他的,皇上只怕是相見不相識?!绷煎苁闲Φ淖缘?,“也是,畢竟誰喜歡癡兒。”
淑妃胡氏當年生四皇子趙祚時受了撞擊,導致孩子早產。因為在肚子里沒養好,所以長起來格外的慢,如今也六歲了,可是連話都說不利索,看見景元帝時跟個老鼠見到貓似的,很不得景元帝喜歡。
“你……”胡氏揚手就要打周氏,卻被一旁的侍女拉住。
侍女鈴蘭小聲勸道:“娘娘,這是帝姬殿前,咱們不與她置氣。”
胡氏看著高懸“承佑”二字的殿門,悻悻的收回手。
“回宮!”
鈴蘭招來步攆,領著皇子皇女,很快的消失在宮道盡頭。
“沒意思,咱們也回去了?!?br/>
賢妃郭氏不屑與后宮的女人打口水官司,差了人抬來步攆,也轉身消失在宮墻轉角處。
其他嬪妃也三三兩兩的離去,獨留周氏站在承佑殿前。
她抬頭望著高懸的匾額,滿眼的不甘和怨憤。如今宮中的女人她從未放在眼中,她計較的是那個早早就死去的人。
明明她認識皇上比霍英早,可是皇上眼中只有霍英,即便她死了十幾年了,皇上對她還是念念不忘。
周氏攥緊了拳頭,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要做大恒最尊貴的女人。
拳頭被人握住,周氏一低頭便看見身側的趙祺。
“母妃,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成為父皇心中的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