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破虜步履匆匆,走到趙清毓身邊,不待趙清毓和溫氏說完話,便拉著趙清毓就走。
“老三,你輕些,莫拉痛了毓兒……”
趙清毓順著霍破虜的勁跟著他去了他的月輝院,院中長侍、奴仆紛紛行禮,跪拜了一路。
行至院中書房,霍破虜松開了趙清毓,轉身去了隔間。
趙清毓就著身旁的椅子,剛坐穩便看見霍破虜抱著一個木匣子走來。
“來,打開來看看。”霍破虜將木匣子交給趙清毓,“你小舅舅我弄到這東西可不容易。”
趙清毓打開木匣子,里面是一塊塊黑色疙瘩。杏眼睜圓,趙清毓抬頭看向霍破虜,霍破虜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趙清毓伸手拿起一塊黑疙瘩,沉甸甸的,冷冰冰的。
“是鐵?”
霍破虜轉身坐在趙清毓身旁,“不是鐵,是生鐵!還不能直接做刀劍。”
趙清毓表情微凝,“若是不能做刀劍,要它何用?”
“嘖嘖嘖,你跟你外祖父一個樣,什么事都一棍子打死。生鐵是不能鍛造刀劍,可是再冶煉冶煉不就行了。”霍破虜不知從哪里抓出一把瓜子,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磕得開心。
霍家三子原是要順著兩個哥哥往下取名字,可是那會北漠驅軍來犯,頃刻間便占了大恒一座城。霍侯爺一時氣急,無以言表,便將三子取名破虜,以明自己驅逐北漠韃虜之決心。
霍氏滿門皆是良將,卻偏偏出了霍破虜這么一個浪蕩子,出身將門,可手腳功夫還不如京都城樓下的守門小兵。
霍侯爺常年鎮守北境,根本沒有精力管這個幺兒,倒叫霍破虜混成京都一霸,連著家中孫兒輩的也有樣學樣。
不過,霍破虜雖然有幾分霸道兇狠,可是那腦袋瓜子卻機靈著,絕不是京都一眾紈绔能夠相提并論的。
雖然霍破虜志不在朝堂,可是對自個感興趣生意很有一手,侯府一些爛攤子,經他操手,便風生水起,這便是當初趙清毓找上他的原因。
在趙清毓看來,穩固大恒,僅依靠良將不可取,還得有強兵。
大恒軍士算起來要比北漠和大忽安加起來還多,可是上萬步兵卻難敵他們騎兵千騎。
只一個原因,大恒軍士械甲短缺。
十萬軍士,有刀槍者十之七八,有鐵甲者十之一二,雖有棍棒、藤甲,可難抵利刃鐵騎。
大恒礦脈稀少,只能花高價從小忽安和其他小國零星購置,可根本堵不住大恒軍隊巨大缺口。
近些年來,大恒趨于穩定,東邊口岸常常有異邦船只停靠,兜售一些稀奇玩意兒,其中不乏一些鐵制品。
曾經有東邊的官員拿著那些稀奇玩意上供給景元帝,景元帝轉手讓劉福送到了承佑殿。趙清毓把玩著那些精巧的鐵制品,便把購鐵的主意打到了海外異邦。
開辟海外礦脈,需要一個大膽可靠的人去做,而霍破虜是最佳人選。
去歲秋天霍破虜領著三艘大船,裝著整船瓷器、絲綢、茶葉等異邦商人稀罕的貨物,駛向傳說的西邊,一走便是半年。
之前趙清毓便是收到霍破虜來信,才從北境趕回來,只是那會霍破虜船只還在海上漂著,鷂族的事情又緊急,趙清毓便拍馬領兵去往南境。
霍破虜信中并未言明此行收貨如何,好奇心讓趙清毓抓心撓肺,本來昨日便過來一問究竟,但霍破虜先送了一份口信,讓她今日過來相談。
“小舅舅,那這鐵你帶回來多少?”
“這次就帶回來兩船。”霍破虜“呸”一聲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不過都是你手中這種品質,稍加冶煉便是熟鐵,可鍛煉兵刃、盔甲。”
“兩船?另外一條船空的?”趙清毓不解,忽又想到了什么,臉色緊張,“難不成另外一條船沉了?那船上人怎么樣?”
霍破虜抬手拍了一下趙清毓腦門,“你就不能盼著你小舅舅好?”霍破虜又抓出一把瓜子,懶洋洋的說道,“另外一條船,舅舅我給你拉回來煤!”
趙清毓“騰”一下站起身,“煤礦?”
“可不是,有鐵無煤,怎么冶煉兵器甲胄?”霍破虜嘆息,“沒辦法,好好的燕北十二城被北漠那群韃子占了去,生生斷了大恒的煤和鐵。這煤,我在異邦都看到了,能不拉回來嘛!”
趙清毓轉身就往房外走,“我馬上動身,去海城。”
“等下!”霍破虜急忙扔掉手上的瓜子,伸手拉住趙清毓,“你著急個什么勁?再過幾日,那批槍頭和刀劍都要送到西北了,你去也沒得看。”
生鐵和煤剛抵達口岸,就被軍器監的人拉走了,根本不需要霍破虜操半點心。
“下次你可以讓軍器監的人同我一起去異邦,多帶幾條船,能拉多少算多少,一趟不夠,就多來幾趟。”
早些年,景元帝便將軍器監交由趙清毓管治。趙清毓征戰沙場,最知曉大恒士兵在戰場上缺什么,軍器監交由她最是適合。
“為何要讓軍器監的人去?”趙清毓問道,“煤鐵一事,我覺得還是低調一點,免得引起北漠注意。”
“自不會打著軍器監的旗子去,不過有些東西,還是他們懂得多,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霍破虜笑得神秘,“還有個秘密,若是成了,算是舅舅送你生辰的賀禮。”
既然舅舅要保持神秘,趙清毓也不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她遞給霍破虜一塊令牌,可以任意差遣軍器監的人。
趙清毓和霍破虜堪堪將事情談完,書房口便傳來侍女的請示。溫氏準備好了飯菜,正等著他們過去。
“毓兒,嘗嘗這個,廚房里前些日琢磨出新花樣,我吃著覺得不錯,今日便讓他們做了一份給你嘗嘗。”溫氏舀了一碗濃湯放置在趙清毓面前,“說是放了些滋補的東西,姑娘家喝會對身體好。”
“舅母覺得好,那定是極好的。”趙清毓舀了一口湯,酸酸甜甜的,小孩子的口味,不過很是開胃,“這味道與往常湯品不一般,喝完還想再喝一口。”
趙清毓說完,端起碗來“咕咕”幾口,將碗中湯一飲而盡。
“慢些慢些,別嗆著,沒人跟你搶。”溫氏撫順著趙清毓的背,生怕她嗆到。
“大嫂,她一個大姑娘了,還能嗆著?你慣是心疼她,滿桌子都是毓兒愛吃的菜,我前些日子回來,也沒見你準備一桌子我愛的菜!”霍破虜忿忿不平。
“你是長輩,還吃味?”溫氏噗嗤一笑,“再說了,是嫂子不準備你喜歡的酒菜嗎?你說你自打回來,見天的去找朋友,有哪一日在家里吃過飯?也就今日毓兒來了,才穩當的坐下來吃飯。”
霍破虜自知理虧,癟癟嘴,端起碗筷一陣狼吞虎咽。
趙清毓躲在碗后笑,被霍破虜賞了一個白眼。
趙清毓帶著濃湯的菜譜子,騎著來時的駿馬,溜溜噠噠的從忠烈侯府晃到宮門口。
人還在宮門外,便聽見宮門內的訓斥。
“你今兒就在這跪著,等到本公主高興了才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