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行蹤已經敗露,為首的反賊將領極為干脆。</br> 一聲大吼。</br> 先是帶人打翻了營地里照明用的火盆,緊接著又趁亂引燃了十數頂帳篷,最后帶著一眾手下飛速離去。</br> 可直到此時。</br> 平賊大軍因為過于疲乏的緣故,大部分兵卒都還沒有徹底的清醒過來,醒來的極少數兵馬,自然不是人多勢眾的反賊對手。</br> 眼下大營外又是一片漆黑,讓平賊大軍連追擊都是不能,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沖進營地的反賊們全身而退。</br> 其中的窩火,不必細說!</br> 在鑼聲響起的時候,洪戰便已經從睡夢中驚醒。</br> 再加上統兵多年,洪戰早已習慣了著甲而眠,因此聽見反賊襲營的聲音后,當即就要拎著自己的長劍出帳對敵。</br> 周圍的親兵則是迅速圍了過來,將洪戰牢牢的護在中間。</br> 這場混亂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br> 「敵人呢?」</br> 聽著驟然停下的喊殺聲,洪戰帶著親兵們趕到大營前方,才發現反賊已經遠去,而滿地的尸首無不在訴說著自己的不甘。</br> 「該死的反賊!」</br> 洪戰握緊了拳頭,心下滿是怒火。</br> 只是還不等他再說些什么,遠處忽然有「轟、轟、轟」的震天響聲傳來。</br> 對這些聲音,洪戰實在是太熟悉了。</br> 因為全特么是火炮的轟鳴聲!</br> 昔年為了抵御北方蠻夷,大乾朝廷斥巨資,給每座城池都配備了這個時代的最強武器--紅夷大炮。</br> 在這個尚以冷兵器為主的時代,其威力堪稱犯規。</br> 真正的擦著傷、碰著亡!</br> 「這群大膽反賊,竟然將霸州城的守城大炮都給拖了過來!」</br> 此時驟然聽到炮響,洪戰止不住的就是一個哆嗦。</br> 曾經洪戰還是一府守備的時候,他可是不只一次的將自家城墻上的紅夷大炮卸下來,然后拉著去剿匪。</br> 火炮轟擊之下,那叫一個無往不利!</br> 洪戰也常常為之自得,聲稱在自己的剿匪戰術下,有時候甚至不用費一兵一卒,就能直接將需要剿滅的匪徒盡數殺死。</br> 大炮射程之內皆是真理!</br> 這句話,可不只是說說而已……</br> 但此時此刻,當看到自己也要面臨大炮的轟炸時,洪戰卻是寧可這世上從來未曾出現過大炮這種東西。</br> 所謂一報還一報。</br>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br> 「彭……」</br> 「彭……」</br> 一枚枚生鐵鑄就的炮彈接連落地,然后帶著無與倫比的慣性飛速向前沖去,以無可阻擋之勢,把沿途遇到的一切摧毀。</br> 所到之地皆是一片糜爛,無有生理。</br> 遠處。</br> 「轟隆隆」的炮聲還在繼續。</br> 橫跨兩三里地的距離,炮彈接連不斷的落在平賊大軍的營地里,原本齊整有序的營地,在短短盞茶功夫里,被轟成了一片廢墟。</br> 無數的兵卒瞬間喪命……</br> 真正的炮彈之下,眾生平等!</br> 眼見著遠處的炮火轟鳴之聲接連不斷的傳來,洪戰倒吸一口涼氣。這群反賊不會是將霸州城墻上的十多門大炮都拆下來了吧?</br> 洪戰心里不住猜測。</br> 若是反賊只帶了幾門火炮的話,天上的炮彈怎的會如此頻繁密集?大炮的數量少了,可是玩不來這一招的。</br> 「全體躲避!」</br> 副將石雄文聲嘶力竭的吼聲將洪戰驚醒,看著平賊大軍營地里,那已經化作一支支巨型火把的營帳。</br> 洪戰哪里還不明白,那些反賊之所以要在臨走時點燃帳篷,分明就是在給遠處的大炮一個明晃晃的坐標啊!</br> 「先滅了營地中的明火!所有人,分散突圍!」</br> 洪戰大吼著,帶著手底下的親兵們沖上去,頂著遠處不斷飛來的炮彈,將十余頂熊熊燃燒著的帳篷推倒。</br> 大火被迅速撲滅。</br> 沒了火光,此時的平賊大軍營地里一片漆黑,遠處的大炮沒了火光的指引,自然也就無法再繼續瞄準了。</br> 只能是按照之前瞄定的位置,機械的將一枚枚炮彈發射過去,至于炮彈落點什么的,純粹靠蒙運氣……</br> 見狀。</br> 「停止轟擊!」</br> 遠處一個身著將鎧的男子伸手,示意火炮停止轟擊,旁邊立即有人小跑著,將話語傳達到各個炮手的耳中。</br> 這個男子,正是前些日子,率反賊攻破了霸州縣城的劉寵!</br> 之所以叫停火炮,劉寵也是不得已而為之。</br> 那炮彈火藥什么的何其珍貴,劉寵他們縱是攻破了霸州城,軍械庫里也就那么點火藥炮彈,真正的用一點少一點。</br> 眼下用瞎蒙方式開炮,豈不是太過浪費了些?</br> 他還想用火炮去攻打下一座城池呢,可不能把炮彈在這里消耗完了!</br> 「來人,將這些火炮先推回去。」</br> 劉寵高聲命道:「另外,騎兵備戰!大乾兵被我等火炮轟擊許久,必然死傷慘重,稍后待天色放亮,便隨我沖上前去,一舉擊潰他們!」</br> 眾反賊轟然而應。</br> 劉寵又命,「現在原地休整,弟兄們先吃飯喂馬。」</br> 話音落下。</br> 反賊們迅速休整吃飯,只待天亮之后與平賊大軍一決生死!</br> ……</br>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br> 寅時才過,東方的天際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微弱的光線下,大地上雖然還有些個陰影黑暗,但已經能夠正常視物了。</br> 平賊大軍的營地里。</br> 洪戰正帶著親兵們收攏潰兵馬匹,忽然感覺到地面一陣震顫。</br> 「這是馬蹄聲?!」</br> 洪戰不由的一聲驚呼,旋即想到了什么,面色變得極為難看,「這幫反賊的騎兵數量竟然是如此之多!」</br> 副將石雄文嘆息一聲,「我等如今連潰散的兵卒戰馬都為收攏完,營地中更是一片混亂,拿什么抵擋反賊騎兵的沖鋒?」</br> 洪戰亦是無比后悔,道:「本將貪功冒進,又剛愎自用,最后居然累得大軍至此,真個是萬死莫贖……」</br> 石雄文沉默不語。</br> 遠處,一片黑漆漆的血肉洪流,直奔慌亂的平賊大軍而來……</br> ……</br> 永清縣急報。</br> 承德十三年,三月十二。</br> 平賊將軍洪戰,率領三萬平賊大軍,在距離霸州縣城三十余里的盧溝河畔扎營。</br> 當夜子時,大軍營地遭到反賊火炮攻擊,平賊軍損失慘重。</br> 及至次日清晨,反賊騎兵大舉突襲,措手不及下,我軍大敗虧輸,主帥洪戰重傷昏迷、副將石雄文身死報國,三萬平賊軍被反賊打的四散潰逃……</br> 承德十三年,三月十五日。</br> 反賊挫敗大乾平賊軍,氣焰愈發囂張跋扈,一舉打出了「還政于民」、「等貴賤、均貧富」的旗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