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節。</br> 神京,榮國府。</br> 待賈母、邢、王兩位夫人并尤氏等人,從宮里領了皇后的延席賞賜回來,時間已來到了酉時初。</br> 天色暗澹,華燈初上。</br> 兩府的下人仆從們往來穿梭,將各色各式的花燈全數點起來,將偌大的國公府照的一片通明。</br> 好一派熱鬧喧囂的景象!</br> 今兒在宮里,承德帝欽點了元春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妃,秩比朝堂一品大員,位列后宮諸嬪之前,是為后宮貴妃!</br> 其生父賈政更是因為元春的封妃,被承德帝特賜擢升為工部郎中,如今也是堂堂的四品京官,都水清吏司的一把手了。</br> 因此回府后,賈政面上的笑意就沒收起來過。</br> 連詢問賈寶玉功課的時候,語氣也是格外的柔善舒緩,若非后來又要拿板子打賈寶玉,眾人都險些以為是換了個人。</br> 至此,元春封妃一事。</br> 寧榮兩府里,除了因功課不佳而差點被打的賈寶玉,其余人等莫不歡天喜地的。</br> ……</br> 元宵過后。</br> 賈琮再度恢復了三點一線的生活,每日早起去營中點卯練兵,處理處理京營的諸多事項,然后傍晚打道回府。</br> 當然,也少不了承德帝時不時的召見。</br> 因為賈琮的靈魂來自后世,使得他的一些觀念策略的出發點,往往出乎承德帝的預料,新奇卻是有效。</br> 而除了軍中諸事,甚至在一些地方民政上,賈琮也給承德帝出了不少的有用建議。</br> 這也導致了后續更加頻繁的召見。</br> 待賈琮反應過來后,心里當時就急了,光加班不給漲工資可還行?</br> 這不純粹白嫖么?</br> 有那個時間,自己回家多陪著薛寶釵玩一會,它不香嗎?</br> 于是從次日開始。</br> 賈琮的散營時間驟然變得飄忽不定,叫前來傳召的小黃門幾次撲空后,明白過來的承德帝登時有些哭笑不得。</br> 也是因此。</br> 在后續的召見里,承德帝不時的就會叫賈琮帶點吃食物件什么的回去,不管東西值錢不值錢。</br> 反正賈琮下班時間不定的這個壞習慣消失了。</br> 時間這么一晃的過去……</br> …………</br> 承德十三年二月,初二龍抬頭。</br> 呼嘯北風里,一縷炙熱的火苗在霸州燃起。</br> 這日。</br> 眾多養馬戶的村子里,家家戶戶都飄起了煮馬肉的香味,一匹匹喂養許久卻不符合太仆寺「標準」的馬匹,直接被宰殺了扔進鍋里。</br> 寒風刺骨的晚上。</br> 依舊有數量眾多的騎馬漢子,奔行在去往周圍村落的路上。</br> 在他們的串聯鼓動下,一個個快要活不下去的百姓,一戶戶瀕臨絕望的家庭,一座座變得人煙稀少的村落,皆是聞訊而起。</br> 于是。</br> 把自家養大的馬匹裝上馬鞍,各式各樣的武器被打磨鋒利,這些臉上還帶著菜色的農戶就此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名名的蹩腳騎兵!</br> 一傳十,十傳百……</br> 自正月十五那日開始,才短短十幾天時間,原本只有六七個人的造反隊伍,便在當地貧苦百姓的響應下,飛速壯大到了數千人之眾。</br> 造反的大旗,已然扯起!</br> …………</br> 三月初三上己節,祓(f)除畔浴。</br> 東邊天還不亮。</br> 霸州的城門口就已經排滿了等待入城的百姓。</br> 而直到東邊太陽升起,守門的兵卒才呵著冷氣、跺著腳,協力把冰冷徹骨的城門推開,放城門口的百姓進去。</br> 然而沒過多久。</br> 便有一名兵卒看著不斷涌入的百姓,萬分奇怪道:「怎的今早上這么多人進城?也忒的奇怪了些!」</br> 聞言,旁邊的兵卒也反應過來。</br> 略一思索后,便訝然道:「要不是你說,我還真沒注意到,開門才這一會,就得有三四百號人進到城里去了吧?」</br> 另幾個兵卒拄矛笑道:「今天不是重三么,許是來趕上己節廟會的呢?」</br> 前者恍然,「原來如此。」</br> 可叫他們沒想到的是,在先前那名兵卒發出疑惑的時候,蜂擁而入的人群便慢慢停住了腳步。</br> 隨后一雙雙眼睛齊齊的盯了過來。</br> 「要糟!」</br> 兵卒隊長心頭一顫,一把薅下脖子上掛著的銅哨。</br> 正要吹響。</br> 「噗嗤」一聲。</br> 斗大的頭顱沖天而起,滾燙的鮮血濺了旁邊的兵卒滿頭滿臉。</br> 「兄弟們隨我沖進去!殺狗官!」</br> 劉寵勐然大喝,攥著從柴火擔子里抽出的長刀,將那隊長旁邊的兵卒一下噼死,周圍的同伙們也是扁擔鐮刀齊上。</br> 城墻上,巡視的府兵們還未反應過來,城門口的兵卒們便被劉寵劉晨一伙飛快的殺戮一空,城門就此失守。</br> 城墻上的府兵們面色大變。</br> 幾十年的安穩日子,早已經讓這些府兵們徹底失去了身為士兵該有的驚醒,也失去了作為士兵的基本血性。</br> 此時面對著下方那群面色兇狠的「泥腿子」,府兵老爺們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就給了劉寵他們操作的機會,也替自己蓋上了最后一塊棺材板。</br> 劉寵幾人將城門口的幾家房舍一下點燃,濃濃煙火瞬間沖天而起。</br> 城墻上的鑼聲這才姍姍響起。</br> 遠處那些趁著夜色,悄悄趕到附近的造反大軍們得了信號,則是紛紛抽刀上馬,迅速沖向了霸州城門的方向。</br> 「轟隆隆」的馬蹄聲靠近。</br> 府兵校尉這才想起要下去奪取城門,但早為時已晚。</br> 劉寵等人拼死之下,將府兵的進攻一舉擋住,片刻功夫過后,造反大軍的馬蹄聲就已經沖到了城墻下。</br> 令劉寵一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面對騎兵的沖鋒,那名校尉竟是直接棄守城墻,帶著一眾親信直接往后方逃了。</br> 是的,直接跑了。</br> 眼看著一個個原本老實巴交、唯唯諾諾的面孔,面目猙獰的將府兵們殺死,這位養尊處優的校尉登時嚇的肝膽俱裂。</br> 守城哪有命重要?</br> 不戰而降!</br> 而見到自家主將逃跑,府兵們僅有的一絲戰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將武器什么的胡亂一扔,當即作鳥獸散。</br> 實在逃不掉的,也在造反大軍的包圍中紛紛跪地乞降。</br> 承平幾十年的府兵,在如瘋似魔的造反大軍面前不堪一擊,內外夾擊的攻勢下,霸州城墻更是連一個時辰都沒撐住。</br> 霸州,就此易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