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里。</br> 賈母因為賈寶玉又使性子把玉摔了,急的將其一把摟住,直道:“孽障!你生氣,要打罵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br> 一邊說著,一邊從丫鬟手上接過玉,親自給賈寶玉戴好。</br> 而方才眾人一擁的爭去拾玉,然后又圍擁在賈母寶玉身邊關切萬分的模樣,著實把一旁的林黛玉嚇住了。</br> 小姑娘初次來到賈府,何曾見過眼下這般陣仗?</br> 想著自家才來便惹下如此大禍,林黛玉的眼眶里不由就多了幾抹晶瑩。</br> 可憐巴巴的低頭坐著,渾似一受傷的小獸,兩只纖纖細手絞在一起,眸子里有掩飾不住的驚惶失措。</br> “是不是嚇著了?”</br> 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林黛玉耳邊響起。</br> 林黛玉抬頭。</br>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賈琮已站在了身旁。</br> “寶玉打小被老太太慣著,兄弟姐妹們也都不得不哄著他,時間一長,難免有些過于任性自我,剛剛把你嚇了一跳吧?”</br> 聽了賈琮的言語,林黛玉哪還忍得住?</br> 眼眶里的晶瑩洶涌而下。</br> 小聲抽噎道:“方才他問我有玉沒有,我忖度著他是自己有玉,才這么問我,便回了句‘那玉是個稀罕的,豈能人人都有?’,誰料他這就把玉一下薅了下來,使勁摔在了地上……”</br> 言語中滿是委屈。</br> “他一向是陰晴不定的,大家對他摔玉早已是見怪不怪了;你以后只管躲著他一些,不搭理他就完了。”賈琮安慰道。</br> “嗯!”</br> 林黛玉使勁的點了點頭。</br> 經此一回。</br> 對于鳳凰蛋賈寶玉,林黛玉是連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如原書中那般替林黛玉取字的事情更是無從談起!</br> 另一邊。</br> 看到賈寶玉的臉色轉晴,賈母等人才把一顆心放了下來。</br> 此時,林黛玉的奶娘王嬤嬤趁機上前,請問林黛玉的房舍安排。</br> 賈母頓時心頭一動。</br> “先將寶玉從碧紗櫥里挪出來,同我住在套間暖閣里,把你家姑娘暫且安置過去,等過了這陣子春寒,再另作打算不遲。”</br> 剛說完。</br> 賈寶玉就一下跳將起來,央求道:“好祖宗,我住在碧紗櫥外的床上很妥當,何必挪到暖閣里鬧得您不得安靜?”</br> 好么,不光要在一個屋里,還想緊挨著住在小姑娘的旁邊!</br> “……!!”</br> 這廝的腦子該不會是有毛病吧?</br> 此時的王嬤嬤已然愣住,看著賈寶玉,滿臉的不可置信。</br> 但很快,更叫王嬤嬤難以置信的事情來了,賈母聽了賈寶玉的央求,稍一思量,竟然點頭允道:“如此也罷,兩個小的在一塊也是個伴兒。”</br> 她同意了!</br> 她居然同意了!</br> 此時王嬤嬤只覺得自家三觀碎了一地,拼也拼不起來的那種。</br> 早就知道賈母溺愛賈寶玉,誰料竟然能溺愛到這種連男女大防都不顧的程度?!</br> 王嬤嬤忙躬身上前。</br> 反對道:“太夫人容稟,寶二爺今已是幼學之年,姑娘的年紀也是相差不多,住在一處豈不是壞了規矩?”</br> 話音未落。</br> 那邊賈寶玉卻又作起了怪。</br> 指著王嬤嬤跳罵道:“你是個什么東西,敢置喙老太太的決定!不過是看著姑媽和林妹妹的面上,叫你一聲嬤嬤,真就以為自己了不得了?!”</br> “嘶……”</br> 賈琮、三春以及賈環等人下意識的抽了口冷氣。</br> 這么勇的嗎?</br> 賈母的眼瞼垂了下來,面無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賈政王夫人渾似沒聽到,王嬤嬤氣的臉色鐵青,林黛玉亦是難堪非常……</br> 周圍霎時安靜了下來。</br> 看著不遠處仍作無事人一樣的賈政,賈琮撇撇嘴。</br> 似有意似無意的嘀咕了一句:“嘖,寶兄弟今兒的言行若是傳了出去,知道的說他年幼不懂事,不知道的,豈不是要怪到家里長輩頭上?說咱們家連個規矩都沒有?”</br> 你不是自詡端方正直、謹守禮法嗎?有本事繼續裝呀!</br> 賈政聽的一滯。</br> 臉色頓時垮了下來。</br> 旁邊的賈赦則是無所謂的擺擺手,解釋道:“父母愛子是人之常情,昔年你祖父在時,也對你二叔疼的緊。</br> 外頭不是在傳,說他有祖父遺風么,別的不提,在疼小子的方面,那是一模一樣的!”</br> 說著便瞥了賈政一眼。</br> 賈琮見狀,滿臉的“恍然大悟”,使勁點了點頭。</br> 懂了!</br> “……”</br> 賈政的臉色黑了下來。</br> 神特么一模一樣,老子從來都是花“大力氣”管教兒子的好吧?!</br> 還有,你確定這是在解釋?</br> 話里話外都要扎我兩下是怎么一回事?</br> 羞惱之余,賈政看著還要繼續撒潑的鳳凰蛋賈寶玉,當即怒喝一聲,“你這孽障,在那里說的是什么胡話?還不快些跟你林妹妹道歉!!”</br> 恍若平地一道悶雷!</br> 哐的一下砸在了賈寶玉頭頂。</br> 可憐寶二爺經這一吼,活像被捏住了的鴨子,訥訥的再也吐不出半個字,方才因為摔玉而叫眾人亂作一團的得意登時被掐滅。</br> 再看到賈政漲紅的面龐,下意識的又是一哆嗦。</br> 大臉盤子煞白,什么撒潑使性子、跳腳罵人,早都被拋到爪哇國去了。</br> 整個人懵的直接呆住了!</br> 見賈政還有想上前招呼兩下的打算,賈母忙將賈寶玉一把拉到懷里,呵斥道:“寶玉只是小孩子脾性,惦記能有人一起頑罷了,罵兩句也就是了,怎的又想打他?”</br> “……”</br> 賈政完敗!</br> 隨后,賈母朝王熙鳳道,“黛玉的事情上,我考慮的差了。鳳丫頭,你看咱們家哪里的院子還空置著,尋個好的,叫人即刻收拾出來……”</br> “老太太您怎么忘了?”</br> 鳳姐上前拉著林黛玉的手,輕輕拍了拍,笑道:“我院子的東邊不是還有一處地方么?那里素來幽靜,離珠大嫂子和三位妹妹也近,最是合適不過了!”</br> 惜春也笑道:“對呀,那院子跟我們就隔了條夾道,大家在一起玩也近便!”</br> “我怎么把那處院子給忘了?!”</br> 賈母恍然,命鳳姐:“快叫人去拾掇拾掇,以后林丫頭就住在那里,我本來想著留她在榮慶堂住下,也好天天看著,誰知……哎……”</br> 又嘆了口氣。</br> 林黛玉攙著賈母的胳膊,陪笑道:“外祖母不必如此,往后日子還長著呢,我只怕將來天天晨昏定省的,您倒要嫌我煩呢!”</br> “你這丫頭!”</br> 賈母也笑了起來。</br> 這一笑,榮慶堂里的氣氛頓時沒了先前的沉重……</br> 對林黛玉這個外孫女,賈母無疑是極上心的。</br> 即使被駁了面子。</br> 此番進京,林黛玉只帶了兩個人,一個便是方才詢問房舍的奶娘王嬤嬤,另一個則是十歲的小丫頭,亦是自幼隨身的,喚作雪雁。</br> 賈母因見雪雁甚小,尚是一團孩氣,王嬤嬤又年紀大了,料定使喚起來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將自己身邊的二等丫頭鸚哥,賜給了黛玉。</br> 而其他待遇亦和三春等同:</br> 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引嬤嬤;除貼身掌管釵釧盥沐的兩個大丫鬟外,還有五六個灑掃房屋往來使役的小丫鬟。</br> 林黛玉自是拜謝不已。</br> 等到眾人散了,東北處的院子早已被丫鬟婆子們打掃的干干凈凈,緊接著鳳姐又命人送來新做的錦被緞褥和一頂藕荷色的花帳。</br> 諸多用度,更是無不齊備。</br> 待雪雁、鸚哥二人伺候著卸了妝,林黛玉坐在床沿,卻是不由嘆了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