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br> 賈琮自宿醉中醒來時,已然是辰時將過。</br> 聽到里屋動靜,晴雯端著熱水進來伺候賈琮洗刷,見其仍有三分迷糊的樣子,不禁笑道:“難得三爺竟也會起遲了,這可是今兒府里最大的新鮮事!”</br> “這話說得。”</br> 賈琮把熱毛巾敷在臉上,笑道:“怎么,三爺我難道就不能偷空睡個懶覺么?”</br> “能,怎么不能!”</br> 晴雯取來棉袍,笑盈盈的服侍賈琮穿上,“三爺您可是我們的天老爺,咱們院里上上下下的,都指望著你呢!</br> 別說睡個懶覺,就是睡到明個,也是使得的!”</br> 誰料,聽到晴雯的這些話,賈琮反而笑了起來,道:“你這丫頭,今天凈揀著好聽的糊弄我,說罷,又是什么事情?”</br> “原也沒什么事情的,只是今兒搬到后頭院子里,我見著你那屋里有個半人高的西洋鏡,能照得人纖毫畢現……”</br> 說著說著,晴雯自己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了。</br> 賈琮心中了然。</br> 便道:“你既然想要,叫人搬到你那屋里去就是了,反正我平日里梳頭穿衣什么的都有你們伺候,要那個也是無用。”</br> 晴雯心中大喜,“三爺真肯給我?”</br> “這個有什么真的假的?”</br> 賈琮佯作惱怒道:“你若是不想要,我明兒留給何東他們兄弟四個也是一樣的!”</br> “哎呀,誰說我不要的?”</br> 晴雯趕忙拉住賈琮,賠笑道:“那鏡子可脆弱嬌貴的很,一不小心被何東他們幾個糙漢子了,豈不是太過可惜了?</br> 連老太太屋里的梳妝鏡,都沒那個鏡子大呢,想來是極為罕見的,所以突然聽見三爺說把它賞給我了,一時就喜得昏了頭。”</br> “一塊鏡子罷了,以后的好東西還多著呢!”</br> 賈琮打趣道:“你今兒為一面鏡子就喜得昏了頭,以后再碰見好的玩意兒,那可怎么得了?”</br> 屋里眾丫鬟們都笑。</br> 說笑了一會。</br> 賈琮這才整了整衣裳,叫著晴雯如意等人,笑道:“走,咱們也去后頭的院子里轉轉,順帶著也瞧瞧以后的新家!”</br> 晴雯笑著應了。</br> 不多時。</br> 賈琮一行來到后院。</br> 見到鳳姐正帶人把一些新打的家具,并花瓶裝飾、簾櫳帳幔等物往院子里搬,賈琮不禁疑惑道:“這屋里的家什不都是現成的嗎?怎的璉嫂子又叫人搬來這些?”</br> 鳳姐笑道:“還不都是老太太吩咐的,說這里雖是拿舊院子隔出來的,但從頭裝修一下,跟新的也沒差多少,所以要把里頭那些舊家具統統換了。”</br> “叫老太太和璉嫂子費心了,實在是慚愧!”</br> “這個有什么的,不過是布置個院子,手拿把掐的事情,”鳳姐笑著擺擺手,又道:“這里人員來往嘈雜,琮兄弟嫌吵可以先去院子后頭的演武場耍耍。”</br> 賈琮眼前一亮。</br> 道:“這院子后邊還有一個演武場?”</br> “怎么沒有?”</br> 鳳姐笑道:“這院子后邊的演武場,還是以前老太爺在的時候設下的,比你小花園里的那個要寬敞的多了。”</br> 賈琮也笑了起來,“這可是太好不過了!”</br> …………</br> 承德十一年,臘月廿七。</br> 這日。</br> 賈琮正在后院的演武場上練習著兵器拳腳。</br> 忽然,“當…當…當……”</br> 一陣急促連綿的鐘聲響徹神京。</br> 賈琮心中一緊。</br> 這是景陽鐘的鐘聲,平日里只有在大朝會時才會敲響,眼下鐘聲如此急促,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帝在緊急召喚群臣。</br> 驟然響起的鐘聲,讓整個神京的文臣武將心頭都是一緊。</br> 下一刻。</br> 反應過來過來后,趕忙呼喝下人備馬,自己則是一路小跑著去更換朝服。</br> 大周祖制,凡皇帝敲響景陽鐘召集群臣,五品以上的在京官員,不論勛貴還是文武官員,必須在一時三刻內到達皇宮門口聽宣。</br> 逾時未到者,斬立決!</br> 賈琮自然也是聽到了皇宮傳來的急促鐘聲,當即便回去換了朝服。</br> 才剛出大門。</br> 便見賈赦賈珍早換好了朝服,正在門口等著賈琮。</br> 話不多說。</br> 三人急忙踩蹬上馬,各自帶著兩個手下直奔皇宮而去。</br> 皇宮門口,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的文武官員,大致分成兩群,文官武將各自分列兩邊,眾人都在等著皇宮大門的開啟。</br> 把韁繩遞給到隨行而來的何東手上,賈琮與賈赦等三人徑直來到宮門之前。</br> 遠遠的見著牛繼宗也已經到了。</br> 賈琮迅速上前幾步。</br> 小聲問道:“陛下突然敲響了景陽鐘,世叔可知道是為的什么?”</br> 牛繼宗不著痕跡的掃了周圍一眼,然后微微搖了搖頭,“具體為了什么事情,稍后去到乾清宮不就知道了?問我有什么用?”</br> 見狀,周圍幾個豎著耳朵的大臣們尷尬的收起了掩飾。</br> 于是紛紛散到了別處。</br> 直到這時。</br> 牛繼宗才繼續說起了之前的話題,“此番韃靼大軍的秋后南下,圣上便想趁著敵人的兵力空虛,準備一舉拿下幾個大部的營地……”</br> “這想法不是挺好的嗎?”</br> 賈琮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驚道:“難不成,此番的北伐不順?”</br> “恐怕不止是不順這么簡單!”</br> 牛繼宗面色沉重,“今早我路過街市,正巧看到一位紅翎信使,背著八百里加急的小旗從北方而來,這個時間,想必就是征虜大將軍史鼎的問題了。”</br> 紅翎信使、八百里加急?</br> 賈琮倒吸一口涼氣。</br> 心中滿是擔憂。</br> 要知道,賈琮麾下的那兩千多健銳營,可都是跟在征虜大軍里頭的,萬一被打殘了……</br> 嘶,簡直不敢想!</br> 就在這時。</br> 皇宮的大門從里面打開,幾個太監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為首的,正是總理內庭都檢點太監裘世安。</br> 裘世安大步來到眾大臣們面前。</br> 手上拂塵輕甩,朝匆匆趕來的文武百官說道:“陛下有旨,宣文淵閣、五軍都督府、兵部、戶部、工部等三品以上官員進宮議事,其余的都散了吧!”</br> 場中諸位大臣們都是一愣。</br> 隨后“呼啦啦”的走了一多半不止。</br> 至于被承德帝點名的那些三品以上官員,則是整理了身上的官服,然后才跟著裘世安往乾清宮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