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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戀

    再見我的初戀(短篇小說)張寶同
    老公已在美國工作多年,年前,為我和孩子辦好了一些手續,要我們去美國定居。多年來,一直期盼著能去美國,能和老公在一起,一家人好團團圓圓地生活。
    可是,當這個夢想突然變成了現實,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覺得有一種沉重的失落:因為我害怕在我得到一份期盼的同時,也會要失去一份珍愛。
    那天傍晚,我正在廚房做飯,突然聽到那支名為《送別》的湖南民歌。我趕緊放下手里的活,跑到了電視前,就見一位年輕歌手正在深情地唱著這支歌。聽著聽著,我忍不住地滿眼含淚。多少年來,這支歌一直在我心中回蕩,那充滿鄉情與憂傷的曲調讓我每一次都心懷憂傷,淚流滿面。
    半夜,我突然醒來,再也睡不著了,而且頭腦異常清醒。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過去經常想過的一些事:如果不是二伯把我從湘北的鄉下帶到西安,如果不是新年把我從河里救出,我現在會是怎樣?
    想到新年,我就不由地落起淚來。
    他是鄰村的一個男孩,與我鄰班。人長得清明俊秀,極其聰明,是五年級的班長。因為我們四年級和五年級是復式班,兩個班是在一起上課,所以,我們就等于是同班的同學。那時,我們還小,男女同學從不在一起玩耍,所以,我跟他幾乎沒有說過話。
    我們上學要走五里路,要過一條小河。小河就在學校的坡下。河上有一座用石塊搭起的小橋,長約五十多米,寬還不到半米,只能單人走過。那年春季,河水猛漲,走在上面就十分地害怕。學校規定,一到三年級學生必須要有人護送過橋,可我是四年級了,已經不再需要家人接送了。
    那天放學后,打掃完教室,回家就有點晚了。我一人來到河邊,看到河水瘋漲,幾乎快要漫到了橋面,而且風力很大,讓人很難站穩。我心里害怕極了,但也沒辦法,只能一點一點地在橋上挪著步子。可當我走到橋中間時,風更大了,我被風吹得來回晃動。我一下慌了起來,就停在了橋中間,看著河面翻滾的層層波浪,被大風呼呼地用力吹著,就感到頭暈眼花,腿腳發軟,不知怎么就一下子跌進了河里。
    我在水里沉著浮著,幸好,有一個橋墩擋住了我,使我沒有被涌動的河水沖走。我用雙臂抱著橋墩,可是橋墩太粗,我抱不住,只能用胳膊攬著,所以,我在水里沉著浮著,想著我就要沒命了。可是,就在這時,我看黃新年從橋那邊走了過來,就伸起胳膊向他求救。
    他見到我在河水里掙扎,快快地跑來,趴在橋上,把手伸給我。我抓住了他的手,被他一下子拉在了橋上。我渾身濕透了,打著寒顫,就坐在橋上嚇得直哭。黃新年把我哄了好一會,然后牽著我的手,把我送回了家。
    從那以后,我一來到橋邊就害怕,不敢過橋。黃新年就象哥哥一樣,每次過橋都要等著我,把我的手牽著,帶著我過河。到了五年級,我不再害怕過橋了,可我還是嬌嬌地要他拉著我的手,領著我過河。那時,同學們都說我們是小倆口,將來要成一家人。我們也覺得我們肯定會成一家人。因為我下了決心,等我長大了,非他不嫁。
    后來,我們又一起上了中學,中學離家更遠了。每天上學時,他都是天不亮就來到我家門前接我;放學后,也是先把我送回家,自己再回家,還常常把父母給他中午帶的好飯和好菜,分給我吃。我知道他很愛我,我也愛他。這種愛讓我們感覺特別地純真和甜美。
    可是,十四歲那年,我還在上初二。二伯到長沙出差時順便回來探家。我從來沒見過二伯,只是聽父母說過二伯當年學習好,考上了大學,在一個叫西安的城市工作。二伯一見到我,說我長得清秀,人也聰明,就對我喜歡得不得了。他不停地給我講西安那邊有多好,讓我感覺那里就是一個五彩斑瀾的夢。
    二伯只在老家住了兩天,就要走了,走時,提出要把我帶走。他對父母說,“這孩子聰明,清秀,放在鄉下太可惜了。我要把她帶到城里,讓她好好上學,將來考上大學就有出息了,就不用再跟著你們受苦受窮了。”
    父母求之不得,當即就答應了,也不征求我的意見,便讓二伯把我帶走。我不同意,哭著喊著不肯去,因為我不想離開新年。可是,還是讓母親勸著,讓父親拉著,把我硬是塞進了車里。到了火車站,因為沒有跟新年告別,我擔心他會非常痛苦,堅決不肯上火車,但我還是拗不過父母和二伯。被他們硬是推上了火車。
    我的命運就是這樣改變的。
    來到西安,我被二伯送到了一個非常寬敞漂亮的學校里上學,因為我學習好,老師和同學都喜歡我,二伯和伯母更是把我當成了他們的寶貝,無論我犯了什么過錯,他們都不會批評我。可是,我還是想爸爸,想媽媽,想新年,非常地想,想著想著,就忍不住地要哭起來。
    那天,我聽到一支名為《送別》的歌曲,“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農友鄉親心里亮,隔山隔水永相望……”那充滿鄉情與憂傷的歌詞和曲調,一下子把我帶到回湘北大地那片熟悉的熱土中,把我帶回到童年與少女時代。讓我想起新年牽著我的手走過河上的小石橋,走過那開滿映山紅花的山間水庫。
    那段日子,我不停地哼唱著這首歌,有時,我能一連把這支歌哼唱上幾十遍。我想我是一朵山間的幽蘭,卻被人強行地移栽到室內。我是一只林中的小鳥,卻被人關在了鳥籠之中。我想回到生我養我的家鄉,回到本該屬于我自己的地方。可是,二伯不肯放我,他說我必須考上大學,否則就沒有出路,沒有前途,只能回到農村,一輩子受苦受累。我知道二伯為我好,所以,只得把思念深藏在心底,刻苦學習,因為只有考上了大學,我才能回家,才會有支配自己的權力。由于學習緊張,不讓我分心,我一連五年沒有回家。直到高考之后,二伯才讓我回了趟家。
    回到家中,我就急著要去看望新年,可母親不讓我去,說新年已經不在了。是在我離開家鄉半年后,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人就突然地昏倒在放學的路上,沒等送到縣城,就已經死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悲傷至極,躲在家里一連哭了三天。
    我在電視里看到過兩只仙鶴結為同伴,在沼澤地里悠閑地飛翔。可是,一天,有一只不在了,另一只便到處尋找,卻沒有找到,然后就在憂郁中很快地死去。我想我和新年就是那兩只仙鶴。如果我不離開他,他怎么會在憂郁中死去?想著想著,我便淚如雨下。我想如果能讓他重新復活,我愿為他舍去一切,回到那平靜安寧的鄉下,跟他恩恩愛愛地生活一輩子。
    母親為了不讓我傷心,便讓我早早地回到了二伯家。不久,我被一所名牌大學錄取。碩士畢業后,我被留校,并與學校里的一位年輕的留美教師結婚。之后,我們有了孩子。沒幾年,老公又去了美國。我也就一邊帶著孩子一邊教學。雖然很忙,但我還是回過幾次家。每次回家,我都想去新年的墳地去看看,想跟他說說話,可是,母親怕會刺激黃媽,所以,一直沒讓我去。
    現在我就要去美國尋求新的生活,而他長眠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如果再不去看望他,只怕以后就再也沒有時間和機會了。強烈的沖動讓我當即決定:我要馬上回家,去他的墳地看看,燒一把紙,點幾支香,跟他說說話,道個別,以寄托我的哀思,了卻我的心愿。
    為了不讓孩子受到影響,我把十歲的孩子放在了婆婆家,自己一人乘高鐵回到了家鄉。下了高鐵,坐著中巴又行駛了一個來小時,一輛摩的把我送到了小河邊。這里就是我曾經落水被新年救起的地方。不過,小石橋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能過汽車的鋼筋水泥大橋。過去那所學校也不見了,已變成了一個小型加工廠。
    我在橋邊下車,走上那條我曾走過無數遍的鄉間小路。小路十分地冷清,看不到行人。接近年根了,正是家鄉一年之中最冷的季節。雖是午后時分,天色灰蒙陰沉,象是要下雨。從小河邊吹來的寒風掠過廣闊潮濕的田野一陣陣地吹來,十分地寒冷。無邊的空曠中,不時地從遠處傳來一陣陣鞭炮的響聲,讓人似乎嗅到了一股家鄉濃郁的鄉情。
    見我回來了,母親高興得把我緊緊地摟著,還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可是,當我說我們就要去美國定居時,母親的臉一下沉了下來,把眉頭緊皺了好一會,問著我說,“能不能不去?”我說,“不行,衛華已經去了好長時間了,一直昐著我們能早點過去。再說,為這,衛華可是費了好大的勁。”
    母親不再說話了,只是埋著頭在炒著菜。我坐在鍋臺前,不停地往爐膛里添柴燒火。火光映在母親的臉上,我看到母親在落淚,就起身給母親擦淚。可是,母親的淚越擦越多。
    我知道天下的母親都是這樣。她們希望兒女們飛得很高飛得很遠,但又不想讓他們飛出她們的視野。而我不但要飛出母親的視野,而且要飛到連母親都不知道在何處的天邊。
    這就是鄉下老人們的矛盾心理。他們巴望著你能快快長大,能有出息,離開這片窮鄉僻壤,去尋找美好的生活。但他們又不想讓你離得太遠,可是,不遠離這里,怎能會有出息?
    第二天一早,我想去過去的中學看看。母親說鄉中已改成了中心小學,學生們上初中要乘車去二十里外的臨鄉中學。其實,我并非真是要看學校,而是想重溫一下初戀的舊情。因為那條通往鄉中的路上曾記錄著我多少少女的情懷與愛戀。
    小路仍是那樣地彎曲和筆直,一點也沒有衰老和變故的跡象。那時,我們已經深深地愛戀,誰也離不開誰,一天見不到面,心里就惴惴不安,急得發慌。但是,我們幾乎每天都能在一起。我們上學走在一起,放學回家還是走在一起。但是,我們都很害羞,總是顯得端莊矜持,想給對方留下美好的印象。所以,我們走在一起,只是隨便說些家里和班里的事,都不敢用正眼去看對方。有時,大著膽子相互地看上一眼,心里都要甜蜜上好幾天。最讓人氣惱和嫌煩的就是星期天,學校要休息一天。這天,不去上學,我只能呆呆地看著書本,心里卻在時時地想念著他。
    可是,再次走在這條小路上,已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再也見不到那個俊秀聰明的男孩,聽不到那純真與快樂的笑聲。重溫舊情,只能讓我傷心悲痛,心淚欲流。
    走到路旁的湖邊時,我停了下來,坐在草地上,深情地望著湖光水色。其實,它不是湖,而是一個較大的水庫。但我們當地人都叫它藍湖。湖邊有一段我們上學和回家時必經的小路。我們常常一邊走著路,一邊觀賞著湖區景色。尤其是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湖邊淺水岸邊,會開滿大片大片的映山紅。雨后初晴,那花色鮮紅艷麗,象紅綢烈焰一般,燃燒在春意盎然的新綠之中。那天,我被那種景色迷住了,就要下到湖邊去采摘花朵。新年怕下坡的路滑,就拉著我的手,帶我來到了湖邊。我們山里有很多的鮮花,有菊黃的迎春花,有潔白的茉莉花,還有許多不知名的黃色、紫色和白色的花,但我就喜歡這種熱情奔放的映山紅。我們采了一大把,便拿到家里,用一個瓶子滿著水,把花養著,但不過幾天,花就凋零了。于是,新年就為我再采摘一些。可是,沒過多久,那片紅花便不見了。我知道那是它的花季已過,想要采摘,須待來年。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到那片如火如荼的映山紅花。但我懷想已久,很想再見見那片美麗的紅艷,因為它是我少女初戀的感覺與情懷。多少年來,它的花色與鮮麗一直浸染著我傷感懷舊的心靈。我想只要我不死,還活著,就一定會回來去看望它。
    沒有了花兒與少年,湖邊顯得寂靜而冷清,午后的陽光十分地慘淡,微波蕩漾的湖面上,迷迷離離,如夢如幻,只有一片野鴨在晃動的波光中隨意地游動。離開湖岸,清寒的陽光照在小路上,天光明亮,空氣清新,山間的小路寂靜無聲,但思緒卻依然沉重。
    少時不知老來憶,人生最美是少年。
    我的少女時代似乎非常短暫,短暫得就跟我的初戀一般。實際上,我的少女時代是隨著我的少女之戀的嘎然而止而一去不返。因為以后的我不再擁有少女的那份天真與無憂。離開家鄉,使我整天被極度的思念和思戀所困擾,所壓抑,常常暗自落淚,無邊傷感,呼天無應,孤寂無親。也就是從那時起,我突然間長大了,懂得了奮斗,懂得了發憤,盼望著快快長大,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不被別人支配。
    這種經歷不但改變了我的命運,也改變了我的性格。我變得憂傷、敏感、內向、自強。我是個清秀文靜,品學兼優的女孩,從高中到大學,不知有多少男孩向我獻情求愛,可我心如止水,不為所動,因為我的心里有太多的悲劇彩色和悲傷情調。我忘不了那個把我從瘋漲的河水里救起,并給了我那么多快樂與愛戀的男孩。我一直認為他的悲劇是由我的悲劇造成的,我們兩人的命運攸關,不可分離。他雖然一直躺在冰冷的墳地里。可我忘不了他,可憐著他。我不想因為與別人相愛,把他遺棄,把他忘記,讓他更加地孤單可憐。
    直到碩士畢業之后,我留在了學校。這時年齡已大,感覺自己就跟上完了初中,該要升高中了一樣,才開始戀愛結婚。可是,我與愛人的戀愛和婚姻十分地平淡自然,一點也沒有常人的那般浪漫和激情。我知道這是我的命運和個性中的悲情所致。有時就想,我可以通過努力和奮斗改變生活環境,卻沒法改變我的命運和個性。它已經在我的靈魂深處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因為這次離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能回來。所以,母親把與我相處的日子看得特別地珍貴,白天守著我,夜里摟著我,生怕一離開了我,就再也找不回我了。我和母親一天到晚有說不完的話,好象眼下不說,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也是這樣,凡是能對母親說的話,都對母親說了。
    那天晚上,我對母親說,“媽,我想去新年的墳上看看。”母親出乎所料地點了點頭,就把香火、鞭炮、燒紙和冥幣給我默默地準備好,放在了一個塑料袋里,又把我從西安帶來的蘋果、石榴、杮餅和大棗裝在了另一個袋子里,然后,就對我說,“你明天早上去早點,山上沒人。”
    南方的清晨亮得很早,才六點來鐘,天色已經大亮。我早飯都沒吃,便跟在爸爸的身后來到了北山。北山是一座山嶺,長滿了馬尾松。在山嶺的坡邊立著幾個墳堆。父親把我帶到了最里面的那個墳前。
    墳上長滿了雜根野草,一片荒涼。石牌上也滿是塵地,破舊不堪。但里面卻埋葬著我的初戀,我的恩人。多少年來,我一直都想著親近他,安慰他,為他燒把紙,進把香,可我不能,因為我不是他的親人,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我只能把他默默地埋在心里,不讓任何人知曉。現在我終于來到了他的身邊,可以盡情地與他說話了。可是,在經歷了二十年后,不知他還能否聽出我的話音,聽到我的心聲。
    我用紙巾擦了擦石碑上的字,“黃新年之墓”幾個大字才清晰地顯露出來。我不由地一陣心酸,心想有多長時間沒人看你了,你好是孤單,好是可憐!
    父親用一把菜刀把墳上和墳邊的雜根野草砍光砍凈,又用鐵锨在墳頂加上了一些新土,使得墳頭和墳邊不再那樣地荒涼雜亂。然后,父親又把鞭炮撕開,一長溜地排開放好,用打火機點燃了鞭炮。等鞭炮開始劈啪炸響后,他才拿著鐵锨和菜刀離開。
    對父親這種做法,我很是感激。過去,我曾多次提出要到新年的墳上來看看。父親都很嚴肅地阻止我,害怕這事讓別人見了不好。可是,今天他卻親自帶我過來,并為我幫忙。
    等父親離開后,我把帶來的香火點著,把食物水果放在一個小盤里,擺在碑前。我在潮濕的地上鋪了一塊塑料布,一邊流著淚,一邊跪在地上,接連地拜了三拜。然后,便開始燃燒燒紙和冥幣,向著墳墓說話,“新年,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去了西安,你就不會那樣地死去。可是,我不能抗拒父母的心愿,請你原諒我吧。但愿有來生,我一定會緊緊地伴陪著你,一刻也不分離。新年,我愛你,新年,你安息吧。”
    看著那些紙在風中熊熊地燃燒,想起我短暫而悲慘的初戀,我放聲大哭起來。等燒紙灰飛煙滅時,我才擦干了淚水,從石碑前起身,望著東方初升的太陽,離開坡底,朝著白霜鋪地的小路走去。剛走出樹林,就見父親蹲在路邊吸著煙在等著我。見我滿眼是淚,父親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帶著我朝回走。
    午夜三更時,我被抽泣的聲音驚醒。這時,我看到母親眼睛睜得大大的,朝著漆黑的屋頂一動不動地望著。我用手去撫摸和安慰母親,卻發現母親的臉上沾滿了淚水。我想母親又在因為我的遠走高飛而悲傷,就為母親擦著淚,心疼地說,“媽,你哭了?”
    母親一下把我緊緊地摟住,哇地一下哭出聲來,“玉英,媽對不起你。”我把母親也緊緊地摟住,說,“媽,你說這話是啥意思?”母親被哭聲哽了一下,就說,“媽不該讓二伯把你帶走。要不,新年也不會死。”
    為此,我曾恨過父親和母親,但隨著年齡的增大,我已經懂事了,知道了父母的良苦用心。他們不想讓我在農村里受苦受窮,可是,他們沒有辦法,只能讓二伯把我帶走。我說,“媽,我真是打心眼里感謝你們。要不是你們讓二伯把我帶到西安,我哪能考上大學?哪能過上現在這樣的好日子?”
    可母親執拗地說,“你雖然過上了好日子,可你心里不痛快,老是想著過去。”母親的淚水很多,我只好把枕巾抽出來給母親擦淚,并對母親說,“媽,你想錯了,我們一天天地老了,都會經常地想到過去。可是,這并不影響我們現在的生活。”
    媽媽被我勸著,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然后對我說,“你明天去蓮花塘去看看黃媽吧,因為新年救過你的命,又對你那么好,咱們欠著人家的情。”
    我其實早就想去看望黃媽了,只是母親一直不肯答應,怕我這樣會刺痛黃媽。現在母親主動要我去,我當然不能不去,就說,“媽,我曉得了,我明天就去。”母親說,“要多帶些東西。”我說,“曉得。”
    之后,我們都不再說話了,我也實在是太瞌睡了,正要閑上眼睛,母親又說,“你黃媽黃爹到過咱家提過親,要我們等你長大了把你嫁給新年。我和你爸覺得新年伢子不錯,又救過你的命,一直對你那樣好,就覺得你們倆是天生的一對,也就同意了。可是,誰知你二伯會來,非要把你帶走。”說到這里,母親長嘆了口氣,又說,“要是你不去西安,新年也不會死,你和新年成了一家,該有多好!”
    我不同意母親的說法,就說,“難道衛華不好?”母親眨了眨眼睛,說,“衛華也好,可是他要把你帶到美國去。以后,我和你爸再想見你都見不到了。”說著,淚水又嘩嘩地流了出來。
    我把臉貼在母親的懷中,用深情開導著她說,“其實衛華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和孩子。那邊的工資高,條件好,空氣清新,陽光明媚。”可母親說,“好啥好?那么遠,回來一趟,光坐飛機都要十多個鐘頭。”
    過去,他們讓二伯把我帶到西安,我曾恨過他們;現在衛華要把我和孩子帶到美國,他們又在恨衛華。于是,我就問母親,“可是,你和我爸為何要讓二伯把我帶到西安?”母親說,“還不是想讓你以后有出息。”我反問道,“我們去美國不也是為了更有出息?”
    可母親不理解,霸蠻地說,“你們在西安不是蠻好?干嘛非要去那遠的地方?天底下的錢能掙得完嗎?再說,我和你爸只有你一個寶貝女兒,他把你帶走了,我和你爸不是白把你養了這么大?等我和你爸老了,搞得兩手空空,啥也沒有了。”我說,“你不是還有寧伢子?”寧伢子是我弟弟,在廣州那邊的湘菜館里當廚師。
    母親說,“寧伢子他只是聽媳婦的話。媳婦讓他干啥就干啥,我們的話他一點都不聽,哪有你這樣孝順、乖巧、聽話?”我說,“可是,他不也是你的寶貝兒子?”母親倔強地說,“可我和你爸還是喜歡你。你是我和你爸的心頭肉啊!”
    就這樣地說著話,不覺間天就亮了。媽媽睡不著,但也不想起床,只想跟我說話。我和母親很晚才起床,隨便吃了點飯,母親便催著我去黃媽家。黃新年家在蓮花塘,與我家只隔著兩里路。因門前有一個池塘,里面種著蓮藕,所以,就叫蓮花塘。
    這是我多年來第一次去黃媽家,除了把我從西安帶來的蘋果、石榴、杮餅和大棗裝了一大塑料袋,父親還專門一大早去了鎮上買了兩大盒的蛋糕和八寶粥。帶這多的東西去人家,這在鄉下是很少見的。但我知道父母的意思,他們是想用這種方式消除心中的虧欠。因為這多年里,我曾回來過多次,可他們卻沒有讓我去過黃家一次。
    來到黃家,黃媽正坐在堂屋的小桌旁,剝著一小碗花生,見我提著這多的東西進來,先是一愣,然后問道,“你找誰家?”我說,“黃媽,我是玉英。”
    別說黃媽認不出我了,我幾乎也認不出黃媽了。她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人也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那張小臉堆滿了深深的皺紋,象是被鑿子鑿出的道道溝痕。五十來歲的人看起來就象是七十歲的婆婆。看著她這般模樣,我就想哭。
    黃媽趕忙起身,撲著過來,驚喜一般地喊道,“這不是我哩玉英妹子?”說著,一邊接過我手里的東西,一邊拉著我的手,把我上下地打量個沒完,說,“我的玉英妹子,長得好是漂亮,好讓人心疼。”
    我握著黃媽的手,與她一同坐在小凳上,解釋著說,“黃媽,我過去回來過幾次,每次都想過來看你,可是,每次走到你家門前,就是不敢進來,我怕你看見我,會想起新年,心里難過。”
    黃媽說,“我聽你媽媽說過。我不怪你。”然后,問我,“這次回來過年要住好久?”我說,“一過完年,初二就要回去。”黃媽就說,“為何這樣急?回來一次不容易,多住幾天。”我說,“不行,我要趕回去辦些事。正月初八,我就要去美國了。”
    黃媽問我,“為何要去美國?”我說,“我們要在美國定居了。去了美國,以后再想回來就不容易了。所以,我這次回來,想把該辦的事都辦好,把該看的人都看一遍。”黃媽點了點頭,說,“那是的。”
    黃媽給我泡了杯豆子茶,我一邊喝著,一邊說著,“黃媽,我昨天去了新年的墳地,給他燒了紙錢,送了些吃的。”黃媽好是感動,淚水馬上就涌了出來,說,“沒想到,我的伢子死了這多年了,還有人惦記著他,牽掛著他。”
    我說,“新年救過我的命,也對我那樣地好,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所以,這些年來,一想到他,我心里就好難受。”說著,就覺得淚水開始在眼圈里打轉,但我強忍著沒讓淚水流下,我怕這樣會引起黃媽的傷感。
    黃媽嘆了口氣,說,“要是我的新年伢子不死,該有多好?他見到你這樣漂亮,這般出息,該會有多高興。”說著,開始用袖子擦起眼淚。我不知道該說啥話來安慰她。其實,我知道說啥話也安慰不了她。我能理解一個母親失去愛子的沉痛與悲哀。
    我知道這種場合不宜久呆,父母也專門給我做過交待。于是,我一下把一杯豆子杯喝完,從衣兜里掏出二千元錢,塞在黃媽的手里,說,“黃媽,這是我對您的一點孝敬和表示,請您不要見怪。”
    黃媽慌忙推開我的手,但我硬是把錢塞在了她的手里。黃媽就說,“我只收下兩百元,其余的你拿走。”但我緊緊地把黃媽的手按住,讓她不要這般客氣。黃媽見我如此堅持,只好把錢收了起來,一定要留我吃飯。
    我說,“黃媽,你莫要客氣,我要馬上回去,中午還要去麻塘看我姨媽,你就不要費心了。”說著,我從小凳上站了起來,拉著黃媽的手,要向她告辭。我說,“黃媽,我就要去美國了,以后就很難再回來了。到了過年,麻煩你幫我給新年燒些紙,送些錢。讓他知道我還在記著他。”
    黃媽聽著這話,顯得很吃驚,然后,就把我當成親人一樣一下摟住,哭著說,“我的玉英妹子呀,我的崽呀!”我也把黃媽緊緊地摟了一下,安慰著說,“黃媽,你以后就只當我是您的女兒,有了困難和要緊的事,就給我打電話。”黃媽因為悲傷,說不出話,就一個勁地點著頭。
    我有點承受不住這種傷感,想快些離開。于是,我推開黃媽,說,“黃媽,我要走了。”可黃媽還是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不肯放開,問我,“你何時回去?我去送你。”我說,“黃媽,不用你送。”說著,我掙開了黃媽的手,說,“黃媽,我要走了,您多保重。”出了門,走出老遠,我才在心里長長地舒了口氣。一直走到小路的拐彎處,我還見黃媽在向我不停地揮著手。
    再有幾天就要過年了,新年的氣氛開始濃郁起來。可是,弟弟寧伢子還不回來。媽媽讓我給他打電話。可弟弟說老板不放他走,非要等到大年三十才給放假。我說到了大年三十,車票就不好買了。可弟弟說他們早把車票買好了,乘坐高鐵,大年三十中午就能到家。聽說弟弟已把車票買好了。我和父母也就放心了。
    鞭炮聲開始緊密地響了起來,從一個村子傳到另一個村子,接連不斷,以致整個天空都彌漫著硝煙。這鞭炮的響聲,不僅是在為新年增添著喜慶,也是在迎接背井離鄉,辛勤打工的人們回家過年。在我們鄉下,不管你再忙,這個時候都要返鄉回家,與家人歡聚團圓。這是一種習俗,更是一種責任和使命。
    家鄉的新年不僅僅只是歡聚,還蘊含著一種生機和希望。希望新的來年會有更好的收入和更多的喜事。因為鄉下太窮,沒什么指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遠方。所以,每次新年都是一次暫短的喘息和力量的積聚,就象農田經過冬季的間歇,要在春季開始發力一樣。可是,大年一過,人們又要背井離鄉,四處闖蕩,到各個地方去尋求希望,然后再把希望帶回家中。希望和奮斗是家鄉生活生生不息的主題。
    我們當兒女的就是父母的希望。他們需要我經常地寄些錢回家,這些錢對我來說微不足道,但對他們卻是至關重要。家鄉貧窮落后,遠離城鎮,很少有人考上大學,象我這樣事業有成的人更是鳳毛麟角。所以,家鄉的年輕人和中年人幾乎都要出外打工。很多象父親一般年齡的人也是常年不在家中。因我能經常地給家里寄錢,才不至于讓父親出外打工。所以,父母一直對我心懷感激。其實,這也是我對父母的感恩回報。
    我就要去遙遠的大洋彼岸了,兒女要去那么遠的地方,父母總會是不太放心。這天下午,我就去了鎮上的郵電所,給家里安裝了一部座機。這樣,父母在想我的時候,就可以給我打電話。
    從鎮上回來,天色已晚。我進到屋里,屋里一片漆黑,沒有一點動靜。我很奇怪,就打開了電燈。這時,我看到父親呆呆地坐在堂屋的小桌旁,就象一尊泥塑。我就問,“爸,你怎么啦?”
    爸爸搖了搖頭,還是一聲不吭。我就走到他面前,這時,我才發現爸爸的眼中噙滿了淚水,眼前的地面上散著一大片煙頭。我更是不安了,就問,“爸,你到底是怎么啦?”因為我知道父親一向沉默寡言,不善表露,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是不會這樣。
    我坐在父親的面前,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十分冰涼,冰涼得讓我透心徹肺。見我這樣親切地對他說話,他竟哭出聲來,而且越哭越痛,半天,才忍住哭聲,對著我說,“英兒,爸對不起你!”
    我坐在旁邊陪著他一起落淚,我說,“爸,你是不是后悔了?”爸爸使勁地點著頭,說,“可是沒得辦法,世上沒得后悔的藥。”我含淚而笑地說,“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有出息,有本事。現在我有出息,有本事了,你怎么后悔了?”
    爸說,“我是希望你有出息有本事,可我更希望你活得高興。”我說,“爸呀,你怎么曉得我生活得不高興?”爸連連搖著頭,說,“爸能看出來,因為你忘不了新年。”
    我心里一驚,難道是我這次看望新年讓他感到了誤解?我趕忙解釋著說,“爸,你想錯了,我是想念新年,感激新年,他曾救過我的命,而且,他又是因為我的離去而死的。這些年來,一想到這事,我心里就很是不安。再說這多年了,我都沒去看過他,心里老是感覺虧欠著他,現在我要去美國了,不知道啥時才能回來,所以,我就想去看看他。”
    我用紙巾給父親擦著眼淚,又說,“要說感激,最應該感激的還是你和我媽,還有二伯,要不是你們當年把我送到西安上學,我現在還不曉得在哪里打工呢。”
    父親止住了淚水,眼睛也亮了起來,說,“你真地不記恨我們?”我說,“我只是感激你們,哪會記恨你們。天下的父母哪個不是為兒女們好,希望他們能生活得好?”
    父親深深地出了口氣,說,“剛才你媽媽對我大發雷霆,怪罪是我當年霸蠻要送你去西安,讓新年年紀輕輕地就死去了,搞得你的心里好多年都不痛快。現在你又要去美國了,又搞起她天天睡不著覺,只怕是快要發瘋了。”
    聽著父親這話,我真是很擔心了,害怕母親會因此而憂郁和神經。我很想告訴母親,讓母親懂得:如果你不想讓兒女們遠走高飛,就要把他們看得緊一些,不要讓他們練就翅膀;如果你要讓他們練就翅膀,就不能不讓他們遠走高飛。如果母親懂得了這個道理,就不會再想不通了。
    我想去勸勸母親,就去了廚房,只見廚房里漆黑一片,冰鍋冷灶,別說晚飯沒做,就連中午的鍋碗瓢盆還堆在那里沒有洗呢。我就想母親會不會在我的房間里。因為父母生氣時一般不會出門,害怕別人笑話。
    我開了燈。母親果然在我的屋里。她坐在床邊,不住地在抹著眼淚。我坐在母親身邊,握著母親的手,許久才說,“媽呀,你要是真地很后悔,我就不去美國了。”
    媽媽象是吃了一驚,馬上對我瞪起了眼睛,喊道,“那咋行呢?你不去,那衛華咋辦?”我說,“他可以一人呆在美國。”母親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那哪行呢?”然后,就用教導的口氣,認真地對我說,“我的孩子,你要記住,你現在是衛華的人了,就要跟著衛華一起好好地生活。”
    我說,“可是,你不是嫌我飛得太遠,怕見不到我?”母親搖了搖頭,說,“我是那樣想的,可是,那是我心疼你,舍不得你,但媽能想得通,只要你能生活得好,心里痛快,媽就放心,媽就高興。”
    我真是奇怪,母親的思想怎么會轉變得這樣快?我嬌嗔地對母親說,“你真是想通了?”媽媽抹淚含笑,撫摸著我的臉頰,說,“你是媽的寶貝,媽舍不得你,可是,沒有辦法。你不知道,媽常常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媽這話讓我禁不住地熱淚涌流。我再一次感受著偉大的母愛深情。我想人和許多動物一樣,都會在最危險最無奈的時刻想起媽媽,呼喚媽媽,原來媽媽有著這樣強大的力量,這般無私的母愛。我將媽媽緊緊摟著,不住地喊著,“媽媽,媽媽!”然后,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知道天下母親都希望兒女們好,她們既想讓兒女們飛得很高,飛得很遠,又想能隨時地看著他們,摸著他們。難怪母親老得這樣快,才五十來歲,頭發已經白了很多,人也越來越瘦,越來越凄然。
    母親給我擦著眼淚,我也給母親擦著眼淚。我對母親說,“媽,我給你和我爸安了一部電話,年后電訊部門就會來人安裝。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號碼是54722828。”本來,我想對母親說這個號碼是我精心挑選的,意思就是:我是女兒愛爸愛媽。可是,因為心情沉重,我沒有對她說出這種有些玩笑的話。
    媽馬上板起面孔,說道,“電話我們可以自己安,怎么能讓你來安?你給我們寄了那么多錢,哪能再讓你花錢?”我說,“媽,花錢不算啥,我就怕你想我想得睡不著覺。看,你現在有那么多白頭發了。”媽媽長嘆了口氣,說,“媽老了,一天比一天老了。人越老越是想著兒女,沒有辦法。”
    大年三十的中午,弟弟帶著媳婦和孩子回到了家。一家人總算是團圓了。過去,因我不常回家,家人團圓的機會并不多。這次我又要去美國了,以后再團圓的機會就更少了。所以,大家都很珍惜這次機會。中午吃飯時,弟弟就不停地用手機給我和爸爸、媽媽及家人一起拍照。拍完照,大家相互敬酒,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吃著飯,我就對弟弟說,“寧伢子,我要去美國了,爸媽就要麻煩你來多多照管。”弟弟一邊喝著酒,一邊說,“應該應該,姐姐只管放心。”我對弟弟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可弟弟說,“你去了美國,可要給我哩細伢子操點心,等他長大了,我可是要把他交給你呢。”我說,“你就不怕細伢子遠走高飛,讓你哩看不到摸不著?”弟弟說,“那有么子?只要他生活得好我就高興。”我就故意地開著玩笑,說,“你莫把話說得這樣輕松。爸媽當年把我送到西安,現在就后悔地直咬牙根。”
    媽一聽這話,臉色大變,對著我說,“我何時后悔了?莫說我不讓你遠走高飛,就是寧伢子有本事有能耐,也去遠走高飛,我都不會阻攔。”
    弟弟聽母親說起這種話,就埋怨起父母,說,“你們嫌我沒得本事,可是,你們咋不說你們好偏心?當年為何只讓二伯把姐姐帶去西安,不帶我去?只怕我沒姐姐長得清秀,沒姐姐聰明?”
    父親馬上就不客氣地說,“你就不是學習的料,你二伯壓根就沒看上你。”弟弟自嘲著說,“莫說莫說,只怪我沒得姐姐的命好。”母親卻說,“莫怪自己的命不好,誰叫你小時候不好好學習?沒見你姐姐從小就好文氣,好秀氣,好聰明,一看就好有出息。”
    我怕弟弟受不了父母的責怪,就說,“一家人不敢都有本事,如果大家都遠走高飛,父母要誰來照管?”弟弟就說,“當然是誰沒得本事誰來照管。”一句話把大家都說笑了。
    吃完午飯,弟弟就帶著孩子去鎮上買東西,父母和弟媳婦開始忙活年夜飯。我要幫忙,可母親不讓我沾手。于是,我就想再去新年的墳上看看,等明天一過大年初一,我就要走了,如果現在不去跟他道別,恐怕再也沒有時間了。
    通往北山的小路彎彎曲曲,風平氣靜。一路上滿目青山,松林片片。只是午后的陽光心事迷離,心情慘淡。眼前的一切是那樣地熟悉,又是那樣地陌生。我象是走在夢中幾度重回的少女時代。這種真實與動情的景色,真是讓我害怕離去,害怕失去。
    我不禁捫心自問:我真地要離開這里,離開生我養我的熱土親情,去到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國度?而離開的理由就是因為那邊有富裕的生活,清凈的空氣和優厚的收入?我想應該是的。在人們把榮華富貴作為追逐目標的當今,我也不能免俗。
    但是,我也反復思索過:為什么非要去美國?難道在美國和在中國不是一樣地生活?難道人就非要生活在榮華與富貴之中,就不能生活在清淡與從容之中?但老公卻說:人不能只為了生活,還要努力地去體現人生。而人生的價值就是事業的追求。為了老公的事業和追求,我必須要支持他服從他。
    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睛圓缺。這就是人生的無奈。什么事都有它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我們只能選擇其中的一面,舍去其中的另一面。可是,為什么沒有兩全其美,沒有萬事如意?
    我再次來到新年的墳前,默默地聳立著,一種悲涼與憂傷的情緒在我心中升起,讓我不禁凄然哀傷。當寒風從松林那邊一陣陣地吹來時,我在想著生命的意義。生命其實就象一支臘燭,燃燒自己,照亮別人。而躺在墳中的這個男孩,就曾用他少年的生命在為我發光發熱,讓我心情溫暖,感受著生命的美好。
    我想對他說,多少年來,我之所以常常會有這樣的沖動和憂傷,就是因為我放不下你,因為你是我心中擱舍不下的那段感情,是我少女之戀的情結與情懷,是我生命中永遠不滅的心魂。即使我去了美國,住進了豪宅,也忘不了你還躺在這冰冷的墳中。但我想把我的心留在這里,永遠地伴陪著你。
    我忍不住地失聲痛哭起來,沒有人安慰我,也沒有人勸阻我。這是我第一次可以無拘無束無所顧及地為我愛過的人放聲痛哭。哭過一陣,我感覺心里輕松多了,好象沉在心里的那片陰霾已經散去。
    這時,我聽到遠處的鞭炮聲一陣緊接一陣地在天邊炸響,密集而急促的響聲象是在催趕著游子們快快回家,因為一年之中的年夜飯就要開始了。
    暮晚將近就近,但夕陽不肯下山。寒冬的湘北大地由于新年的到來而顯得喜氣濃烈,熱鬧非凡。聽著那越來越急促的鞭炮聲,我想我也該回家了,也許家人已備好了年夜飯,在等著我呢。所以,我要離開這里了。
    再見,新年!再見,我的初戀!我要走了,以后很難再回來看你了。但我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為你燒紙送錢,給你送些吃的,讓你也能過個好年。
    天地輪回,日月更換。生死由命,人生苦短。不論是追求富有,還是追求名望,我們都會一天天地老去,我們的心也會日復一日地被無情地浸蝕。但不管我們到了什么時候,少女情結都會在我們的內心深處一次次地復活,帶著我們重新回到那個純真而美好的歲月。
    當我走到林邊,再次回過頭來望著那座孤單的墳堆時,已是淚流滿面。我快步地穿過松林,走上那條曾無數次牽動心夢的小路,才恍然一般地如從夢中走出。心情敞亮,天地開闊。急驟而喧鬧的鞭炮聲響過之后,鄉間四面卻是出奇地安寧。
    這時,我聽到輕輕吹過的風中,回響起那支悲愴而凄婉的歌聲: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農友鄉親心里亮,隔山隔水永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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