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久久堵在蕭婉言心中的那塊石頭沉沉落下,她拿起鳳如儀的頭顱,高高舉起,這一刻她釋懷了,看著到底的楚懷染,看著倒地的大周士兵,她大喊一聲:“叛賊一死,撤退。”
怫錦掩護著蕭婉言退出皇宮,可是祁九麓怎么會放他們離去,支援的士兵趕來,他們擋住了蕭婉言的去路,尉遲彥帶領士兵重重圍堵,四方弓箭手準備就緒,只等命令。
這一次蕭婉言實測了,外邊趕來的士兵越來越多,蕭婉言寸步難行。
而得之鳳如儀遇刺身亡消息的怫然偷偷趕來,混在士兵之中,當他看清楚刺客時,目光落在怫錦的臉上,他怔住了,眼前一片模糊,甚至沒忍住,輕聲呢喃出:“姐姐。”
怫錦也看見了混在人群中的怫然,她心情沉重,本以為還有時間,可是沒想到他們姐弟見面又是在生離死別的時刻,她想多看怫然幾眼,看著他憔悴的神色,輕聲道:“對不起。”
怫然自然看清了她的嘴型,他心中一慌,一股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下一刻,怫錦拉住蕭婉言的手,和大梁互視一眼后,點點頭,立刻奮力沖破重圍,蕭婉言在慌亂中緊緊拉住怫錦:“怫錦,你瘋了?”
怫錦笑了,她眼角帶淚:“女皇,你一定要回到大梁,大梁的子民在等你。”
人群中頓時一陣哄亂,拼命的涌出宮殿,尉遲彥冷著神色,揮揮手,屋頂的弓箭手得到命令,紛紛指向大量士兵,射出箭雨,一時間,士兵紛紛倒地,中箭而亡。
怫錦拼命將蕭婉言退出去,她擋著箭雨,將蕭婉言送出了人群,蕭婉言心里慌亂,這一刻,她什么也不顧,跑出皇宮,翻出宮墻。
當她再回過頭,只見怫錦面朝天空,掛著微笑,她嘴角滲出血跡,萬箭穿心,倒在地上。
蕭婉言腦海中轟一下炸開了,宮中傳出一道凄厲的喊聲,她聽的清楚,那是怫然喊的一聲:“姐姐。”
她來不及思考,她要替怫錦報仇,她需要回到大梁,她需要養精蓄銳,她跑出皇宮,顧不得氣喘吁吁,穿過叢林,躲避身后的追兵。
身后的尉遲彥帶領士兵緊追不舍,很快他們追到一片山崖,尉遲彥手執弓箭,大聲道:“大膽刺客,還不束手就擒。”
蕭婉言看著深不見底的山崖,臉色蒼白的笑笑:“想抓我嗎?下輩子吧。”
她背對著山崖向后走去,她就算是死,也不能成為俘虜,這是她大梁皇室最后的尊嚴,忽然,楚懷染駕馬趕來,韓毅扶著他快步走來,他臉色蒼白,卻還是想要挽回,他朝蕭婉言伸出手:“別做傻事,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死的,聽話,快過來。”
尉遲彥擰著眉頭看向楚懷染,攔著他,不讓他向前一步:“懷染兄,你還不是暈了頭,她是刺客,皇上命你捉拿的刺客。”
楚懷染不顧尉遲彥的阻攔,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也不想知道,你只要回來,回到我身邊,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這一刻,蕭婉言只覺的自己重生過來的這些日子過的有些荒唐,那個害自己喪命的人現在竟然在苦苦哀求她會下去,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深情,還是演戲演久了,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世上哪有這么傻的人。
蕭婉言看著楚懷染,一字一句,冷冰冰擊打在楚懷染的心上:“你不要再妄想了,我們不會有結果的,你是虎,我也是虎,一山不容二虎,我們注定是敵人。”
楚懷染發瘋似的搖頭,他猩紅著眼睛,若是韓毅攔著他恐怕他會直接沖到蕭婉言的面前。
“如果你喜歡,我什么都讓給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
尉遲彥實在不明白楚懷染的一舉一動,眼看祁九麓的士兵就要趕來,他趕快拉住楚懷染,警告道:“楚懷染,你是不是瘋了。”
楚懷染顫抖著身子,眼睛只看著蕭婉言。
這種感情太過卑微,若是從前他絕對不會,可是他在不經意間接受了這段感情,就沒有道理放棄,他是個認死理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蕭婉言仰頭看看天,想讓眼淚倒流,眼看著祁九麓的士兵趕來,她大聲嗤笑:“楚懷染,自古成王敗寇,別讓我瞧不起你。”
說完,她身子一歪,朝著山崖倒去。
楚懷染跌跌撞撞跑向她,想要挽回,可是卻只是抓住了她沾染了血跡的面紗,韓毅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免得他點下去,看著騎馬而來的士兵,提醒道:“相爺,這么高的山崖,刺客一定沒命了,我們該回去了。”
楚懷染看著身后來的士兵,蒼白著臉色,忍住傷感,走到尉遲彥身邊:“尉遲,皇上十分看重這件事情,你帶人去山下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看著楚懷染恢復冷靜的情緒,他怔了怔,看見走來的士兵,立即道“我明白了。”
蕭婉言墜落山崖,耳邊冷風吹過,她感受著身子的輕松,她似乎看見了楚懷染的臉,聽見他聲嘶力竭,她緩緩閉上眼睛,最后一刻,將楚懷染的面容深深刻在腦海里。
這么高的山崖注定無法生還,可是下方有一顆歪脖子樹,樹邊是河流,河流湍急,就算落入水中也死定了。
只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山崖下,早早守在這里的祁九塵終于等到了,他看著滿身是血的蕭婉言,從懷中拿出一個黑黃相間的瓷罐,他打開蓋子,拿出一顆藥丸放在蕭婉言的嘴里。
她的臉上鼓起一個包,慢慢移向脖頸,順著胸口不知去向,她一口淤血吐出來,依舊沒有清醒,祁九塵愛憐的拂過她的臉,柔聲道:“婉言,我們終于又可以在一起了。”
身邊的雨煙,狠狠盯著蕭婉言,只是她不能顯露憎恨的表情,她依舊一副淡然的神色,道:“王爺,該回去了。”
祁九塵點點頭,雨煙伸手想要接過蕭婉言卻直接被他拒絕,他將蕭婉言緊緊抱在懷里,不顧雨煙,往前走去。
看著祁九塵的背影,雨煙的眼神落寞幾分,她垂著頭,趕快追了上去。
祁九塵親自抱著蕭婉言回到翊王府,府中的下人看見紛紛驚訝,他們王爺從來不近女色,也不知是哪位貴門小姐吸他家王爺。
一個月之后這個事情,就在府里傳開了,幾個嚼舌的小丫頭湊在一起,在花園里澆花的時候竊竊私語,一個說:“我看那個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貨色,沒準就是個狐貍精。”
另一個又道:“我看不一定,王爺一向不近女色,沒準是那個女子有什么過人之處。”
“那個女子被帶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甚是嚇人……”
才說了沒兩句,雨煙慢步走來,雨煙在府中向來都是說一不二,而且不茍言笑,手段狠厲,這些丫頭十分害怕。
雨煙顯然正在氣頭上,她睨了幾個丫頭一眼:“下次再讓我聽見你們在王爺背后嚼舌根,我就割了你們的舌頭。”
在府中人人都看得出來雨煙對王爺有意,可是王爺顯然沒那個意思,幾個丫頭生怕吃虧,趕快散開,紛紛離去。
雨煙眼睛里滿是怒氣,她袖子中雙手緊握,憤然離去。
她走到竹林中,拔出長劍,對著竹林一陣亂砍,刀光劍影,竹子大片落地,清風吹過,吹散一地的竹葉,她額間冒出汗珠,喘著粗氣,腦海里滿是祁九塵抱著蕭婉言那副愛憐的模樣,她緊握著劍,咬牙切齒:“你怎么不去死。”
她恨恨的看著前方,一個飛身,劃向竹子,竹子片片落下,不經意間劃傷她的手背,看著手背上沁出的血珠,她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影衛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后,出聲道:“雨煙,王爺喚你過去。”
得到命令,雨煙立即收起長劍,飛身前往。
她估計是蕭婉言醒了,需要實施下一步的計劃了,當她趕到幻山院的時候正看見祁九塵一臉柔笑,扶著蕭婉言在院中散布,她的指甲摳著手心,臉上依舊沒有痛色。
她輕手輕手的走去,拜在祁九塵面前:“王爺。”
一旁的蕭婉言同樣皺皺眉頭,眼神躲閃,害怕般的往祁九塵身后躲了躲,祁九塵見狀立即安撫道:“別怕,她是府中的侍衛,名叫雨煙。”
可蕭婉言依舊不敢抬頭去看她,祁九塵眼中明顯閃過一抹不快,淡然道:“雨煙,以后再來幻山院一定要注意自身的整潔,別嚇到夫人。”
雨煙抬起頭看見祁九塵的怒然的臉色,立即低下頭:“是,屬下記住了。”
夫人這個詞她想過無數次,不知道最后是誰能擔任,沒想到最后竟然是蕭婉言,那個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
祁九塵又吩咐道:“明日找個女婢來伺候夫人,夫人大病初愈,需要細心的人來照顧。”
雨煙點頭:“是,屬下明白。”
祁九塵扶著蕭婉言往亭子中走去。
看著祁九塵對蕭婉言的關愛,她甚至不平衡,可是她沒辦法改變,除非殺了蕭婉言,她神色昏暗不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