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丈夫說大哥不會有事,高秀芝緊繃的心,終于松了松,她不是不知道大哥今天過分了,可那畢竟是她大哥,是她娘家的頂梁柱,在她的想法里,如果今天真?zhèn)搅苏煞蚝蛢鹤?她當(dāng)然不能讓,可傷到的是她自己,從小習(xí)慣了,在大哥身上萬事委屈自己的她,只希望能借著這個機(jī)會,把大哥送走,不讓他再打擾自己的生活就好。
放心的她只覺得頭重腳輕,全身發(fā)軟,剛剛那些血,把徐德明一個大男人都快嚇傻了,更別說她這個失血過多的當(dāng)事人?別看她一口氣沖到了三樓,那都是怕大哥真被抓了,在父母那沒法交代,現(xiàn)在知道沒事了,支撐著她的那股勁也泄了下去,他眼瞅著就有點(diǎn)打晃。
徐德明是氣媳婦偏袒她大哥,可再來氣這也是他媳婦,剛才還因為自己受了傷,見她這樣,忙伸手把她摟到懷里,想先把她扶進(jìn)去讓她休息。
“兒子,我要先去看兒子。”高秀芝掙扎著要先去宋家,丈夫說的對,兒子一定嚇壞了,想起剛才孩子被塞到宋哥的懷里,大眼睛無助的看著自己,她心里揪的生疼,兒子長這么大,哪見過這個?
“你這樣去了是能抱還是能哄?先進(jìn)屋給我躺著去,我去接兒子。”他們兩口子都回來了,也不能還讓嫂子幫著看孩子,這一晚上都夠人家嗆了。
知道丈夫說的有理,高秀芝流著淚進(jìn)了屋,一見家里地上的狼藉,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好好的家,現(xiàn)在被砸成了這樣?爸媽,你們咋就不聽我的話,沒把大哥給勸住?現(xiàn)在閨女我進(jìn)退兩難,我可咋辦啊?
在她,或者說在這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女人心里,都認(rèn)為女人的根在娘家,如果這個根硬,嫁人后會更有底氣,而女人的未來,靠的則是丈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想法延續(xù)了幾千年,絕對不是無稽之談,現(xiàn)在她的根,和她的依靠徹底鬧崩了,她該怎么辦?
看著痛哭的妻子,徐德明沒有多言,直接把她扶到了屋里,讓她躺到了床上:“我去抱孩子。”淡淡的說了一句,他轉(zhuǎn)身出門了。有些事他可以忍,有些事,他卻堅決不能忍,她再哭,這事也不能就這么算了。
宋長林見徐德明兩口子進(jìn)屋了,掏鑰匙打開自家門,他心里也一直提著呢,既擔(dān)心媳婦在家害怕,又擔(dān)心一帆真把倆兒子鬧起來,三個孩子讓媳婦麻爪,進(jìn)屋一瞅,仨孩子并排躺著睡的正香,媳婦聽到聲音已經(jīng)迎了出來,他一顆心穩(wěn)穩(wěn)的落到了肚子里,臉上不自覺的帶了絲笑容。
“回來了?秀芝咋樣?”張巧芳一直等著呢,剛才聽外面又哭又罵的,怕丈夫說她,她也沒敢開門,直到見丈夫進(jìn)屋了,才走了出來。
“沒啥大事,去把傷口包扎一下,然后就回來了。”將縫合的場面一語帶過,宋長林低聲道,“一帆沒事吧?”
“沒事,一開始抓著我的衣服不敢撒手,抱著他晃了一會兒,唱會歌就睡著了。”不過如果不是她來哄,沒準(zhǔn)真能把孩子嚇出毛病來,又刀子又血的,孩子才多大啊?
“那就好。”剛想說什么,徐德明在外面輕輕的敲了兩下門,“宋哥,我來接孩子。”
“進(jìn)來吧,孩子睡著了。”宋長林本想說,不行就別折騰了,讓孩子在這睡吧,不過一想到剛才高秀芝擔(dān)心的樣子,他這話又咽了回去,有孩子做緩沖,這兩人的情緒也能好點(diǎn)吧?
看著靠在倆孩子身邊的兒子,徐德明感激的看了眼張巧芳,啥也沒說的把孩子抱走了。雅*文*言*情*首*發(fā)
留下屋里的兩口子對望一眼,無奈的一笑:睡覺吧,這都幾點(diǎn)了?
第二天早上,見丈夫上班走了,張巧芳直接敲開了高秀芝家的門。
“嫂子……”高秀芝的眼睛都腫成倆核桃了,顯然是昨天沒輕哭。
掃了眼她纏著紗布的胳膊,張巧芳擔(dān)心的問:“手沒事吧?我怕你在家弄不了孩子,想把一帆帶過去,讓他們哥仨一塊玩。”
一帆?高秀芝回頭看看,從早上就繃著小臉的兒子,孩子眼里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卻緊盯著自己的臉,沒敢出聲,這要是以前,他早就又蹦又跳了。
心里一酸,她轉(zhuǎn)回頭笑看著張巧芳道:“嫂子,又麻煩你了。”她和丈夫因為大哥的事,早上還冷戰(zhàn)著,這種情況,還不如讓孩子去宋家待著,至少能不受大人的影響。
“麻煩什么?兩個三個都一樣,我都是一樣收拾。”張巧芳隨意的笑了笑,而后對一帆擺手道,“一帆來,跟大娘去找你小哥哥玩。”
孩子的臉上終于露出些笑容,小心的看著母親的臉,他邁步挪到了張巧芳面前,緊緊的拉住她的手,顯然是怕有人反悔,再把他留在家里。
“一帆要聽大娘的話,不許鬧。”高秀芝叮囑著兒子,心里則暗暗尋思著:孩子不在家,她正好能出去給家里打個電話,大哥被抓起來了,怎么也要給家里個信兒。
“放心吧,孩子你中午不用管了,晚上德明回來再接。”說完,張巧芳直接把孩子領(lǐng)走了,至于大人咋樣她就不管了,這又不是他們兩口子吵架,里外不是人的事,她才不攙和呢。
在高秀芝手上的傷拆線之前,張巧芳每天都會把一帆,領(lǐng)到自己家和孩子玩,徐德明晚上回來再接回去,不過看一帆的樣子,明顯是不想回家,因為家里不只是爸爸媽媽在吵架,還多喜歡罵媽媽的姥姥姥爺。
高父高母接到消息,當(dāng)天下午就沖了過來,到了閨女家,這兩口子一個□□臉,一個唱白臉,明面上哄姑爺,背地里罵著閨女,逼著他們立刻把人給我弄出來,把高秀芝逼的沒有辦法,只能天天和丈夫吵。
最后把徐德明氣急了,直接把結(jié)婚證往這一家三口的眼前一甩——離婚,這日子我還不過了呢。前腳把人告進(jìn)去,后腳再自己花錢,托人弄嗆的把人弄出來,他有毛病嗎?再說來了就惦記兒子咋樣,在里面會不會受苦,話里話外都是他兒子喝多了,不該逆著他說,我草,誰家老祖宗啊,我還得把他供起來?
高秀芝看著結(jié)婚證傻眼了,她只是被逼的沒辦法,想讓丈夫把大哥弄出來,給父母個交代,從沒想過會離婚?真離婚她兒子咋辦?她咋辦?再說她好好的家好好的丈夫,憑什么因為,砍了她一刀大哥就離婚?
瞅著還不依不饒的喊著,‘離婚就離婚,我閨女除了你,還找不到旁人?’的母親,她難得干脆一把,進(jìn)屋拎出父母的行李包,又到丈夫掛著的衣服兜里,掏出一百塊,連錢帶行李都塞到父母的手里,而后哭著求道:“爸媽,我求你們了,真離婚,沒家沒孩子我就沒發(fā)活了,你們總不能為了兒子,就要逼死我這個閨女吧?快回家吧,我又沒出人命,又沒殘疾的,我大哥頂天是多關(guān)個幾天,過些日子就回去了,你們快走吧。”說完,她干凈利落的就把人給推了出去。
老兩口一開始被閨女給說的心軟了,后來是被閨女給推懵了,這是在攆人?等回過味了,他閨女連房門都關(guān)上了。
氣的這兩位,在外面指著門罵了半天,后來見樓下上來人,用異樣的眼神不住的盯著他們,這才自覺沒臉的丟下一句:“算你狠,我高家沒你狼心狗肺的閨女,從今以后,你再別進(jìn)我高家門。”然后,在那位鍥而不舍的注視下,老兩口灰溜溜的走了。
徐德明繃著臉,眼瞅著他媳婦把父母攆走后,怯怯的瞅了自己兩眼,然后直接拿著結(jié)婚證進(jìn)屋鎖好,就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低頭開始收拾屋子。
他心里是好笑又好氣,你說你早這么明白事,不和我作不和我鬧,能把事弄到現(xiàn)在這樣?不過再一想,他媳婦一向都是軟軟弱弱,對父母言聽計從,今天竟然為了自己,把爹媽給攆了出去,可見在她心里,這個家還是最重要的。
這么一想,他心里舒服了不少,這幾天的氣也散了大半,連最后那一百塊,都決定不再計較了:算了,怎么說都是父母,自己這次確實沒給面子,給就給吧。
想通了的他,好心情的拎起棉襖,準(zhǔn)備出門。
“德明,你去哪?”一直沒敢出聲的高秀芝,慌忙的上前拉住丈夫。這不是看到自己沒走,他要走吧?難道這都不行,還是要離婚?
瞅了瞅媳婦這幾天就沒消腫的眼,徐德明淡淡的道:“我去買點(diǎn)菜,晚上好好做點(diǎn),讓宋哥一家來吃頓飯,人家?guī)椭戳诉@么多天的孩子,總不能沒個表示吧?”心平氣和的說完,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兜里沒錢了,直接伸手對媳婦道,“存折給我,我去取錢。”原來口口聲聲要離婚的這位,存折還在人家手呢,雖然,那里面確實沒有多少錢。
“哎。”一聽這話,知道是沒事了,高秀芝匆忙進(jìn)屋拿了存折給丈夫,完全沒有半點(diǎn)猶豫,對她來說,只要還繼續(xù)過日子,花多少錢她都不在乎。
當(dāng)晚,宋長林一家在盛情難卻下,來到隔壁吃晚飯。去了一看,桌上擺了八個菜,葷的多,素的少,菜碼還挺硬,只不過這菜的形象不太好看,因為高秀芝的手不方便,所以切菜的活都是徐德明干的,好在做的時候她還能單手掌勺,所以味道還算湊合。
瞅著這兩位之間的氣氛好了很多,再加上今晚叫他們來吃飯,宋長林就以為這事解決了,結(jié)果后來偷偷一問才知道,不但沒解決,還把老丈人一家給攆跑了?聽徐德明低聲的說完細(xì)情,宋長林真的很納悶,怎么把父母趕跑后,秀芝的心情明顯不錯?她不上火了嗎?
其實他不知道,高秀芝這些日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想死的心都有了。今天被這離婚一刺激,她徹底不搖擺了,終于明白,她再孝順,也不能為了那么個不著調(diào)的大哥,把自己的家給拆散了,至于生氣的父母,等大哥出來后,時間長了就好了,反正自己也是他們生的,還能一輩子不見她了?
這位難得光棍的開解完自己,又和丈夫一起去廚房做飯,兩口子沒了吵架的借口,你幫我切菜,我給你淘米的,倒是升起了點(diǎn)久違的溫馨,以至于她整個晚上都保持了好心情。
雖然不太理解,不過這兩口子不吵架了,可是比什么都好。
眾人樂樂呵呵的吃過了飯,張巧芳還幫著刷完了碗,分開了依依不舍的仨孩子,這一家四口直接回了對門。
這件事的后續(xù)就是,徐德明的那位大舅哥,因為某人的暗中出力,因故意傷害罪被拘留了三個月,連新年都是在里面過的,以至于高秀芝過年回家都沒進(jìn)去門,只能把東西放到門口,無奈的離開了。
后面如何,宋長林兩口子就不管了,知道他們倆沒事了,這兩人也算是安心了,兩家處的都不錯,要是真為了這不著調(diào)的大舅哥離了婚,他們都跟著上火。
忙到冬末,又是新年,現(xiàn)在過年,已經(jīng)成了張巧芳心里的老大難,因為似乎每次回去,都會鬧騰點(diǎn)事出來,真是煩的不能再煩,再加上那個房子,唉……上次她和丈夫也研究了,都覺得四丫的主意不錯,只不過大冬天的沒人買,估摸著還要等到來年開春。
想到要住那黑乎乎的房子,張巧芳有壓力,想到那兩個閑著沒事,就喜歡羨慕嫉妒,卻不能一巴掌拍死的妯娌,她心里更有壓力。
見媳婦沒精打采的收拾著東西,宋長林好笑道:“別上火了,我和媽打電話說了,屋子不用給咱收拾了,咱們回去直接住到孩子姥姥家,到時候每天回媽家看看,要是人多沒地方待,咱們就吃完飯早點(diǎn)回去。”這個所謂的人多,是含蓄的說法,說白了就是,萬一又有人找事鬧騰,他們就惹不起躲得起,早點(diǎn)回老丈人家。
張巧芳一聽頓時心情大好,住自己媽家,可比住那常年空著的破房子強(qiáng)多了,而且離的遠(yuǎn)了,也不用像前兩年一樣,沒事總往那屋鉆。
這么一想,她扔下手里的衣服,直接就撲到了丈夫的身上,興奮道:“長林你太好了。”這個新年,她得少挨多少嫉妒的白眼?少聽多少酸溜溜的磕的話?雖然不值當(dāng)生氣,可癩蛤蟆不咬人還膈應(yīng)人呢,這種事擱誰心里不堵得慌?
面對媳婦的投懷送抱,宋長林自然是喜歡的,可再瞅瞅床上,正跟著媳婦一起搗亂的倆兒子,他只能無奈的把老婆推開,很正直的道:“這樣一來,那房子也免得提前燒火了,孩子他爺爺奶奶也省事了。”暖氣又加水又放水的,其實真的很麻煩。
“沒錯。”好媳婦張巧芳忙點(diǎn)頭贊同,“爸媽每年都要給咱們提前燒火、收拾屋子,實在是太辛苦了,明年就把那房子賣了,咱再也不住了。”再也不用離婆家那么近,沒事就看倆妯娌的臉了,太幸福了……
這兩位收拾好東西,置辦好年貨,轉(zhuǎn)眼就過了小年,給自家雞添了大把的飼料,宋長林開著車,又回家了。
今年的新年真的很消停,也許是去年的事讓人記憶猶存,也許是經(jīng)過這兩年,大家也習(xí)慣了哥仨的地位不平等,反正有想法的也憋到心里,表面和和氣氣,過了個難得的喜慶年。
大年初四那天,全家又聚到一起,想到再過三天兒女又要各奔東西了,宋母的心里還有點(diǎn)小感慨,正坐炕上想和老伴說點(diǎn)啥,外面?zhèn)鱽砘⒆拥慕新暋?br/>
“狗狗咬?”正在抱著玩具狗的小佑,瞬間拋棄了手中的假狗,蹬蹬蹬的一路小跑來到窗前,惦著小腳想看看外面的真狗,無奈的是個子太小,還有塑料布糊著,小家伙啥也看不著。他歪了歪小腦袋瓜,轉(zhuǎn)身朝宋老爹伸手,笑瞇瞇的道:“爺爺,抱。”甜甜的一聲爺爺,那當(dāng)爺爺?shù)拿︻嶎嵉呐苓^來,抱起孫子一起往外看。
孩子是看著虎子雙眼放光,宋老爹是看著外面的來人,心里有些納悶:這人是誰?四十多歲的年紀(jì),看長相和穿戴,明顯不是他們村里的,來這打聽人的?還是和哪個兒子認(rèn)識?
正納悶?zāi)兀鸵姶髢鹤娱_門出去,和對方說了兩句話,沒一會兒的功夫,把人迎了進(jìn)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