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二十。</br> 程硯寧將甄明珠送到了宿舍樓下。</br> 時間不算晚，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路過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瞧他們幾眼。</br> “到了。”</br> 甄明珠小聲說了一句，低頭去掙脫他的手。</br> 程硯寧握得很緊，力道很大。</br> 她本來是不想買試紙的，可拗不過他擔心。最終，進校門之前，程硯寧在外面的藥店里買了兩個試紙，這之后，他握著她手的力道一直很大。</br> 甄明珠感覺他好像有點緊張，想了想，柔聲說：“哪有那么懸，你別擔心了。”</br> “上去了以后測一個，明天早上醒來再測一個，知道嗎？”</br> “嗯。”</br> 甄明珠點點頭，還是堅持說：“肯定不會的，我能感覺到小腹痛。”</br> “經期會疼？”</br> “不呀，就每次快要來的前一兩天，有一點征兆。”</br> 程硯寧還是不怎么放心，握著她手的動作松了松，手指滑上去握住她手腕，輕輕一帶攬到了懷里，聲音低柔地叮嚀說：“晚上測完了就把結果告訴我，是不是都不要害怕。”</br> 聽聞這話，甄明珠撲哧笑了，仰起臉瞧了他一眼，“我看好像是你比較怕。”</br> “有點。”</br> 程硯寧誠實地說。</br> 且不論大學生懷孕要面對的議論和諸多麻煩，單是她眼前的年齡，他并不想要一個孩子。先前年齡小的時候有過特別偏激的想法，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會結婚要小孩。現在有了甄明珠，這個想法自然是煙消云散了。可相比于想結婚娶她來說，要小孩的事在他眼里完全沒有分量。</br> 如果未來她有了他們的孩子，他應該會高興，也會好好地將小孩撫養長大，可，絕不是現在。</br> 她年后才要過二十整歲的生日，身邊還一堆事沒有理順。</br> 胡思亂想著，程硯寧眉頭都擰了起來。</br> 甄明珠倒的確沒有他憂心。一來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很清楚，每一次月經要來的感覺都很準，二來，小孩子這種生物，想起來還是覺得太玄妙了，那是說來就能來的嗎？</br> 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br> 她無法想象那種情況，便下意識地覺得還很遠。</br> “那我測了就給你說。”</br> 最后，她有些無奈地說完，離開了程硯寧的懷抱，進宿舍之前，還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啵了一下。</br> 程硯寧目送她進去，心里的擔憂也無法免除，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下，站到了一邊昏暗一些的樹蔭下，掏出手機給甄明珠發了一條微信說：“我在樓下等著，測出結果給我說。”</br> 這人……</br> 甄明珠看見微信有點無奈，進宿舍之前先去了公共洗手間。</br> 格擋里磨蹭了幾分鐘，她長松一口氣，給程硯寧回了條微信說：“沒有，好著呢。”</br> 程程［心］：“拍個照我看看。”</br> 甄明珠：“［白眼］。”</br> 程程［心］：“乖，別鬧。”</br> 甄明珠：“好吧。”m.</br> 她覺得程硯寧好像當真是挺擔心的，便只得將一條杠的試紙拿在手上，給他拍了張尚算清晰的照片發了過去。</br> 程硯寧很快回復：“明早起來再測一次。”</br> 甄明珠：“［哈士奇］。”</br> 她還有心情鬧，程硯寧看著對話框卻著實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因為這第一個結果讓他放心許多，他便松了一口氣，一邊離開一邊給甄明珠發了一條：“晚上早點睡。”</br> “知道啦。”</br> 最后這句話，甄明珠用語音給他說的。</br> 說完話她便將用過的試紙重新裝進了包裝盒里，又裝進包包里，背回了宿舍去。</br> 推開宿舍門的時候，孟晗和董西琴還都沒有回來，林清也沒在室內，她耳聽著陽臺上洗手間里傳出音樂聲，便走過去問了一句：“林清？”</br> 林清有上廁所放歌的習慣，聽見她喚便應了一聲。</br> 甄明珠折回了自己座位上，隨手掏出包包里的試紙盒扔進了垃圾筐里。她用的垃圾袋是超市里質量最好的一種，黑色加厚款，垃圾扔進去封好袋口的話，完全看不到里面去。</br> 不過出于謹慎，她這一次套了兩個袋子，綁了死結放在柜腳。</br> 弄完這一切，又覺得臉燒。</br> 先前和程硯寧一起出去過夜，她都沒有特別不好意思的感覺。一來兩個人在安城的時候就一起出去住過了，她還去過程硯寧家里幾次；二來程硯寧帶她到了云京，情勢所迫，兩個人等于同居了一年多。在她心里，程硯寧是男朋友，可很多時候更像兄長甚至父親，她從他身上能得到很大的安全感，也有和家人相處的親密感。</br> 不過，這個猝不及防的大姨媽推遲事件，將她的所有不好意思都給調動起來了。</br> 雖說眼下社會開放到了新的程度，可在校懷孕這種事想想就很驚悚啊，就算到了法定結婚年齡，那她也不可能頂著個大肚子在學校里招搖過市，難不成得退學？</br> 林清洗了手進來，便看見她一副神游九天的樣子，笑著問：“怎么今晚這么早？”</br> “哦。”</br> 甄明珠回過神應了聲，扭頭笑道：“他學生會有事。”</br> 林清點點頭，再沒說什么呢，宿舍門突然又被人給推開。孟晗走進來看見甄明珠也嚇了一跳，愣神后便蹦到了她跟前，開口問：“你有沒有看見啊，沈芊芊在校內網上給你道歉了。”</br> “……”</br> 甄明珠一愣，“道什么歉？”</br> “就先前造謠抹黑你的事情呀。”</br> 孟晗走到了自己位置上，放下包，轉過頭來說：“我剛才上樓的時候聽樓道里走著的女生說的，具體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呢，你等我登校內網看看。”</br> 306宿舍四個女生，甄明珠是唯一沒注冊校內網的人。一來她在學校里并不熱衷交朋友；二來她一貫我行我素，不怎么在乎別人眼光，卻也不樂意主動將私生活展示給別人看。</br> 孟晗開了自己電腦，很快登錄了校內網主頁，三個人便一起看到了沈芊芊發的最新狀態。</br> 大意是：我是外語學院2010級2班的沈芊芊，先前在論壇上發帖抹黑過甄明珠，是因為嫉妒心作祟。時隔一年，經常想起都覺得于心不安，雖然我在這個事上得到了教訓，可我還是覺得，自己欠甄明珠一個道歉，很對不起她。</br> 截止她們三個看見這條動態，下面已經有了一堆評論。</br> 無一例外，都在罵她……</br> 甄明珠看了幾條就覺得索然無味，回了自己位置。</br> “哈哈，有人說她想紅想瘋了，蹭你熱度。”</br> 孟晗和林清向來是愛熱鬧的性子，一邊饒有趣味地看，一邊還揀重點有趣的讀給她聽，話語中頗有幾分被取悅的情緒。</br> 先前論壇上那個事，因為程硯寧的緣故很圓滿地被解決掉了。可這世上不乏那些喜好獵奇的人，就他們外語學院里，也偶爾還有女生議論甄明珠，說是太傲，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成謎。</br> 這種私下里的議論，在甄明珠上學期拍戲去的那段時間尤其多一些，以至于漸漸地就有人說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誰知道她到底有沒有一點問題呢，程學長那么護著她怎么不跟她在一起，說不定就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br> 不過，這種事，當然沒人敢拿到正面上去說。每每說起的時候還要扯出沈芊芊當個靶子，眼下好了，靶子一倒，這些羨慕嫉妒恨的言論自然站不住腳了。</br> 甄明珠一直住校，這點流言蜚語也有所耳聞，不過一直都沒有放在心上。耳聽著孟晗和林清又講起下午選修課上的事情，她拿了內衣褲和浴巾，去洗手間洗澡。</br> 等她花了二十分鐘洗完澡出來，董西琴已經回來了。</br> 甄明珠和她打了個招呼，用干發毛巾將頭發包了起來，拿了內衣褲去公共水房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