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班郊游去敬老院參觀。
    穿黑色大襟衫，梳髻的“五保戶”大娘站臺上用客家話憶苦思甜：“舊社會我們家很窮，我那個賭鬼老公把家的東西拿去當……”
    大娘回憶道：“那一年過年前，我上樓棚瞅谷種。打開埕蓋，黃橙橙的谷種滿埕，心安樂。”
    接下來大娘臉色凝重：“誰想春耕要下種的時候我把手往埕下一搜，該死的，下面塞的全是稻草。”
    接著大娘哭喊著：“原來我屋家那個‘打靶鬼’，谷種也偷去賭了，哎……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呃……”說完用袖口拭淚。
    夏泊舟和劉藜也跟著難過。
    突然，老人家兩手一拍大腿：“該煨哦！‘斬頭鬼’！這樣來‘嘬我’……”
    夏泊舟和劉藜聽見詼諧的土語，忍不住笑出聲來。
    事后，喬春鳳找她倆談話，批評她們不嚴肅對待貧下中農憶苦思甜的錯誤行徑。
    夏泊舟和劉藜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夏泊舟對劉藜說：“舊社會允許賭博，搞到那么多人傾家蕩產。”
    劉藜大聲道：“你不要說那大娘家里窮是因為她老公喜歡賭。”
    夏泊舟說：“那也不全然是。像新社會，建立社會主義新風尚，大家有好的寄托，人人平等，衣食不愁，誰還去賭博呢。要是賭博要坐牢誰敢去呢。”
    夏泊舟覺得身體受累不算苦，精神折磨才是最大的痛苦。
    夏泊舟他們大院辦公室有臺黑白電視，晚飯后孩子圍攏過去，熒屏滿是“雪花”的《半夜雞叫》，引得小孩哈哈大笑。
    夏泊舟思忖：不是貧下中農受苦，而是地主周扒皮痛苦，
    周扒皮每天要和他那企鵝身材的老婆絞盡腦汁密謀如何剝削貧下中農。反而勞動人民嘻嘻哈哈和地主斗智斗勇，并輕而易舉取得勝利。Ｘιèωèи.ＣoＭ
    夏夜，夏泊舟她們宿舍的女生步行十公里到電影院看電影。她們去之前裝一小桶水放在宿舍，待回來洗腳，不然要摸黑走很遠取水。
    回來，夏泊舟發現她的水空了，不知誰搶先一步把她水倒光。外面伸手不見五指。
    吳茵看夏泊舟不知所措的窘樣說：“我陪你去打井水。”
    夏泊舟感激地和吳茵出去……
    上了床，柯生華悄悄地問夏泊舟：“是不是吳茵倒了你的水才和你出去的？”
    夏泊舟突然也懷疑起來，她不置可否：“不知道哦。”
    后來有人傳說吳茵倒了夏泊舟的水才陪她摸黑去打水的。
    這消息又傳到吳茵耳朵，吳茵當眾對夏泊舟說：“夏泊舟，我聲明我可沒有倒你的水啊。”
    她倆慢慢疏遠了。
    夏泊舟內疚死了：把吳茵的好心當了驢肝肺。琢磨，是不是那個“作案”的同學有意聲東擊西。
    先前，吳茵和夏泊舟經常形影相伴。傍晚，她倆漫步河邊，呢喃閑話，吳茵揪了揪路邊的小野花欲言又止，最后幽幽地說：“夏泊舟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
    她望了望吳茵憂郁的眼神，肯定地答應：“我發誓，絕對保密！”
    吳茵低著頭說：“我有一個哥哥在香港……”夏泊舟驚愕。
    吳茵望了一下夏泊舟接著說：”是我爸前頭婆生的。我哥寫信回來說那里雖然掙錢容易，但很辛苦。”
    夏泊舟嚇一跳，有親屬在香港很容易被懷疑成特務，她心中暗暗地感激吳茵對自己的信任：“你放心，我肯定為你保密的。”
    他們要到山那邊的農場駐扎一個學期，實地學習農業生產勞動。
    駐守農場的是海歸英語老師高林。學校暫停了英語課，他無書可教。高林是從廣州下來的右派。他身材修長，健康膚色，穿著發白的中山裝，帶一副黑邊眼鏡，昂首挺胸，桀驁不馴。
    母豬產了一窩小崽，高林讓學生輪流小心伺候。他親自監工，他欣賞的目光落在勤快靈秀的柯生華和劉藜身上：“你們兩個表現最好！”
    他見夏泊舟毛手毛腳，臉拉得比長白山還長，而且終年積雪。夏泊舟碰見他，掉頭就走，生怕又被他批評。
    豆蔻年華，情竇初開。
    中秋夜，他們在農場課室坐了一會便偷偷地溜了出來，女生圍坐在草坪上。天籟寂靜，月光如水照射著這班如花的女生，她們有意無意議論男生言行，心中泛起浪漫漣漪。
    顧小文能歌善舞，鶯鶯細語，白凈的瓜子臉，月牙眉、天然鬈發梳倆小辮。男生傾慕。
    劉之漁的身材突然抽高，他樣樣拔尖，靚仔一枚，每次男生有事求女生，一定把劉之漁推上前去使“美人計”。
    劉之漁暗戀像林黛玉的顧小文。而顧小文也對劉之漁有絲絲好感，每當瞥見劉之漁，怦然心跳，低頭走開，灑落了一臉的桃花。
    星星閃爍、月亮明媚的夜晚，他們回農場走到小路碰巧邂逅，他們一前一后隔著兩米。
    劉之漁想趁機會表達情意。她偶爾扭頭跟他說一兩句，他緊張得吞吞吐吐把準備好的話語嚼成碎片，又咽回了肚子。
    女子的含蓄和矜持令她沒有柔情，反而對他裝出目不斜視。
    劉之漁仰望深邃的夜空，星星眨著狡黠的眼睛，示意他說出那“三個字”。
    劉之漁囁嚅著，準備時刻出口，腳下土坷垃不時地趔趄著……
    快到農場了他更是緊張。
    分道，劉之漁壯起膽子竟然說出了那三個字——“你慢走。”
    暗戀劉之漁的柯生華，默默窺視著他對顧小文暗送秋波，柯生華含情脈脈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酸楚。夏泊舟暗求她心里嫉妒面積的平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