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的傍晚，南風(fēng)習(xí)習(xí)。
    夏泊舟扶著單車去柯生華家。
    她忽然望見西裝革履的何致暉和楊明說著話走了過來。她一陣緊張，喉嚨干澀、心跳加速。
    何致暉也望見了夏泊舟，他漲紅著臉，心快跳出嗓子眼，他用手肘碰了碰楊明：“喂，是她嗎？”
    楊明小聲嘀咕：“是她。”
    走近，夏泊舟故作滿不在乎地瞥了何致暉一眼：他穿著小格西裝，細細的領(lǐng)帶吊著脖子，人模狗樣地蠻斯文。他人還是那樣的清秀，就是白襯衣的袖子短了。
    夏泊舟心里說：哼，不會穿西裝還裝。
    夏泊舟穿白襯衣和紅羊毛外套和黑褲子，襯得她越發(fā)的光彩照人。
    何致暉凝視她2秒，當(dāng)他和夏泊舟目光碰撞，他馬上收回視線。
    夏泊舟假裝沒看見他，仰起頭直徑擦肩而過。
    這時的夏泊舟是自負的：你連走也不告訴一聲，我干嘛要貼上去跟你熱情呢。
    過了十米，何致暉和楊明回頭，楊明低聲問：“你和她怎么，沒戲了？這妞好高竇啊，睇都不睇我們一眼。”楊明的白話夾帶陜北腔。
    “我們誰也不愿意主動，就算了吧。”何致暉和楊明默默地走著。
    楊明明眸皓齒，也是美男子，但夏泊舟眼尾從來不睄他一下，因為他學(xué)習(xí)太差，小時候又老對她惡作劇。
    年十二九，何致暉從深圳回到家。
    他把日立電視機、三洋錄音機帶回來。蛇皮袋裝滿從中英街淘來的衣物。
    二弟、三弟打開門看見大哥立馬簇擁上去：“大哥，你好靚仔啊！”眉清目秀老二大聲說。
    “大哥，你好型仔！”小眼睛不停轉(zhuǎn)的老三何引航說完把蛇皮袋翻個底朝天，從蛇皮袋抽出衣服比試。Ｘιèωèи.ＣoＭ
    老二何今朝手摸錄音機的按鍵，再看看英文對照，摁下按鍵，里面立刻傳來鄧麗君的《甜蜜蜜》，老三馬上跟著扭屁股。
    何家老二把電視放到電視柜上調(diào)好頻道，他們看見了趙忠祥。
    弟弟看見大哥腰間別的BB機好奇，何致暉摘下了遞給他們，告訴他們使用方法，他們擺弄著。
    李端秀回家看見了大兒子回來高興得嘴合不攏：“大滿崽，你終于回來啦！”激動地溢出淚花。
    何致暉站起來端詳著李端秀：“媽，我回來了。”
    說著接過母親手中袋子和青菜，何致暉看母親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瞳孔有了渾濁。
    李端秀對老二老三說：“你們趕緊出去買一只雞回來，再買一瓶瀘州老窖！”說完掏出五塊錢。
    “致暉，在深圳那里過得怎么樣啊？！”李端秀端詳著兒子清秀的臉。
    “媽媽，在那里好，有堂哥照應(yīng)著。”他扶著母親的肩膀。
    “有沒有對象呢。”李端秀再問。
    “還沒有呢。”何致暉訕訕地低頭回答。
    “有看上的趕緊拍拖吧，老媽不在身邊需要人照顧你。”李端秀坐下說。
    “嗯嗯，媽。”何致暉坐在母親的對面。
    何源回來了，開門見兒子越發(fā)成熟了，他拍拍何致暉的肩膀高興地說：“怎么樣！還習(xí)慣吧。”
    “習(xí)慣爸爸，做戶籍民警也沒有太多的事情，現(xiàn)在社會安定，治安案件也比較少。”何致暉站起來回答。
    “好！”何源高興地說。
    他端詳著父親頭上多了幾根白發(fā)：“爸爸，你要注意身體啊。”
    “嗯，那邊的情況怎么樣，說一說。”何源坐下。
    何致暉和父親對視：“那邊很開放創(chuàng)新，什么都有得賣。人們拼命地掙錢，爭分奪秒地工作，三天可以起一層高樓。”他滿臉的興奮。
    “工資收入普遍比我們南山市高出好幾倍。”他的眼睛放光。
    “對呀，就是你們的深圳效率。”何源笑著說。
    母親沏茶，他端起杯子嗅一嗅茶杯的清香說：“茶葉還是我們這里的好，純天然的清香。”
    何源低頭凝重地試探：“有沒有找對象？”何源再抬頭注視著兒子。
    “還沒有呢。”何致暉低頭答道。
    “有合適的盡快吧，這邊的該忘記就忘記了吧。”何源認真地說。
    “嗯嗯。”他若有所思地點頭。
    何致暉笑著望父親的眼睛說：“爸，三個月前接到母親的電話，說你提升為市委副書記了，工作一定很忙吧。”
    何源也正視他的眼睛說：“很忙啊，經(jīng)常下基層觀察政策落實的情況，現(xiàn)在國家都在搞改革，我們領(lǐng)導(dǎo)干部肩上的擔(dān)子很重啊。”
    老二老三滿載而歸。
    老二何今朝跟母親說：“瀘州老窖好像比前兩個月又漲價了三毛錢，兩塊八毛五了。”
    說完，把酒擱在在飯桌上，再把雞放進廚房……
    飯桌上，一家歡天喜地。老大和父親一邊酌酒一邊聊天，老二跟老三也倒了一點，幾個人喝的滿臉通紅，老大醺了。
    “還是家里的飯菜好吃，我們在那里吃的是飼料養(yǎng)的雞、大棚蔬菜，味道不甜，還是家鄉(xiāng)的飯桌鮮香甜。”老大迷糊道。
    “滿崽，吃多點，壓壓酒。”李端秀憐愛地把雞腿放在他碗里。
    “今年是我們家的大福之年，我們都舉起杯來。”何源舉起杯，一家人歡天喜地地碰杯。
    “以后兩個弟弟靠你了，好好工作，好好找對象。”李端秀吩咐著。
    “好！媽媽放心！”何致暉把酒喝盡，咂了一下嘴肯定地回答。
    一個星期后何源用車送何致暉上火車站，他把頭伸出窗戶向他們揮手：“爸爸媽媽你們注意身體，老二老三好好學(xué)習(xí)，照顧好爸媽！”
    “好！大哥，保重！”他們揮手。
    火車徐徐離開，何源還沒放下手。李端秀心如刀割，她背過臉去拭淚。
    春節(jié)后，何致暉頭天進辦公室，旁邊坐的那位戰(zhàn)友，就是第一天他來報道，第一個碰到的那位。
    他叫蔡耀華，潮州人：“致暉，春節(jié)回家挺好吧。”蔡耀華精瘦的臉，額頭有三根皺紋，銳利眼睛上一道蠶眉，筆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挺好的。你沒回家嗎，老蔡？”何致暉打開茶杯，往里面灌開水。
    蔡耀華比他大5歲，老練精明，八面玲瓏，社交極廣，辦事能力強。
    “沒有，父母都在深圳了。”蔡耀華翻開檔案。
    準(zhǔn)備下班了，蔡耀華拍拍何致暉肩膀：“兄弟，今晚一起出去吃飯！”
    何致暉還沒動身，蔡耀華扯了扯他手臂：“走吧，別書呆子一樣。”
    何致暉起身，勉強地跟了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