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推門進來。
夏秋田對著夏泊舟說:“泊舟,這是你的親哥。”
張弦靜對駱馳說:“這是你的親爸。“
夏泊舟和駱馳怔怔地站在那里,靜止住了。
夏泊舟走進洗手間,關上門、坐在馬桶,任由眼淚決堤嘩嘩地流。她要把高興和痛苦都用淚水沖刷掉。
夏秋田仔細端詳著身材高大英俊,穩重有教養的兒子老淚縱橫。
駱馳走向前去扶住父親的肩膀:“爸,您坐下。”駱馳為他點煙。
夏泊舟對著鏡子檢查自己有沒有失態,然后走出來,她主動說:“哥,有你真好。”
“泊舟,喝茶。”駱馳為夏泊舟倒了一杯茶,把蝦餃夾道她的碗里。
駱馳把兒子的視頻電話給兩位老人,兩老聽見孫子喊:“爺爺奶奶”。
他們感動得不知所以:“哎,乖孫!”
夏泊舟先倒茶給張弦靜,依次在夏秋田和駱馳的茶杯添茶。
回到家,夏秋田高興地躺在床上,他夢見他的兒子孫子來到他在身邊,他笑得合不攏嘴巴,笑著笑著就睡過去了。
夏秋田再也沒有醒來了。
老人激動不得,不能大喜,不能大悲。
夏泊舟大哭,主任醫師葉逸生是夏陶朱二女兒的孫子,他安慰道:“老人走得不辛苦,走沒有遺憾就是好的,人不可能長生不老。我父親也是突然走的,沒辦法,人老了的自然規律,節哀順變吧。”
夏泊舟哽咽:“謝謝。”
葬禮那天,駱馳攜夫人、兒子到場。
夏泊舟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忙碌,她定神一看是楊臨風。以前的恩怨情仇,成了過眼云煙。
駱馳的老婆隋珊是文家二嫂隋芙的妹妹。散禮后,隋珊見夏泊舟的臉色眼神、說話舉止。
她悄悄跟夏泊舟說:“泊舟,我感覺你有焦慮癥,過兩天我約醫生,帶你去看看。”隋珊的語氣是溫和關懷的,讓夏泊舟的心注入一股暖流。
夏泊舟眼淚一下涌出: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的關懷,她望著隋珊哽咽:“阿嫂,謝謝你。”
隋珊抱著她的肩膀,握著她的手。她的心被電擊一樣,她背過臉去,眼淚像珠子一樣掉落。隋珊假裝沒看見,讓她盡情地發泄。
關心她的父親走了,現在她又有這樣的家人,夫復何求。
自從夏秋田走了,張春英看夏泊舟的眼神慈祥多了。
她看見夏泊舟好像看見她丈夫,他們太相像了。性格也像——執拗、一根筋。以前她覺得他篤眼篤鼻,倆人天天齟齬、磨牙,現在人突然走了,她的心空空的,但看見老大就看見夏秋田。后悔,以前沒好好珍惜。
夏泊舟和駱馳是親屬關系,所以夏泊舟只能退居二線做了顧問。夏泊舟扶持何音希做總會計師,她不用天天坐班,半退休的狀況,有事才去廣州一趟。
夏泊舟兒子夏楊去了美國留學,她無所事事。她到老年大學做義工,她看見老學員在那老有所學,老有所依,臉上綻放著一朵朵花,她跟著高興。
夏泊舟結識了同樣做義工的白沙區圖書館的副館長史軾和白沙區文化館的副館長的唐云詩,雜志社的副社長宋楚,他們是詩詞高手。史軾和宋楚的唐詩大氣磅礴;唐云詩的宋詞憂傷纏綿。
史軾問夏泊舟:“你加不加入詩社。”
夏泊舟為難地說:“我不太熟詩詞。”
長裙飄逸的唐云詩杏眼瞪圓:“不怕,你寫著寫著就會熟了的。”
夏泊舟看他們熱鬧也過去湊熱鬧,湊著湊著真就熟了起來。詩社每月在新華書店開鑼,幾十個人輪番上陣朗讀自己的詩歌。Xιèωèи.CoM
夏泊舟也把心思和精力放在書法國畫里。她的努力和謙虛,兩年的功夫,小有名氣。
他們一起喝茶喝酒,切磋技藝。
史軾出了本詩《唐詩宋詞返尋味》,宋楚出了本小說《山里的那條路》。他們喝酒助興。喝著喝著,宋楚臉色酡紅略有醺意,他說:“我突然想到詩和酒的關聯。”
唐云詩說:“喜歡你的字,寫來看看。”
史軾附和唐云詩:“對哦,寫來看看。”
宋楚提筆:
《酒與詩》
烈液,精糧勾劃醰粹
失落,長飲麻醉
喜慶,大斟樽罍。
平仄韻律的圖騰
憂傷,瘦墨吟唱
歡暢,飽筆酣浪。
他們說:“真好!”
史軾說:“我寫了首《立春》。”
夏泊舟和唐云詩附身觀看:
《立春》
梵香裊裊,祈福默禱。
海水淼淼,陟魚嬈嬈。
市肆熱鬧,車馬人潮。
杯盤鐸鐸,饈饌余饒。
弦月伴山,野曠星高。
夏泊舟和唐云詩齊聲說:“好!”后鼓掌。
唐云詩說:“我寫了首《秋影》。”
他們湊上去附身觀看:
《秋影》
在城市角落
斟上一杯齋咖啡
窗外露珠寒歲
你的影子杯中憔悴
呆呆淺醉
落花擊靜水
你的影子破碎
翹起的花蕊
躺在潺湲的秋波安睡
淅瀝寒淚
古巷一汪長喟
留下影子該是誰
未攜菡萏歸
空倚斜陽終是悔
半簾幽夢由風推
夏泊舟高聲說:“妙!溫婉憂傷,有意境!”
史軾說:“犀利!竟然寫得這樣好。”說完他豎起大拇指。
夏泊舟沉思:“我也有了!”
唐云詩妍然地笑著說:“你有什么了?”
“肯定是詩啦。”夏泊舟拍打唐云詩的小蠻腰,調侃道。
夏泊舟低頭寫道:
《荷蓮》
池塘,波紋推送清香
田田的葉子上
露珠緩緩徘徊,不愿離開
低頭不語,輕吻漣漪
隱衷的細腿,深深踩進水里
任憑,蜻蜓立在高高的尖頂
搖曳你的心事
埋藏苦心,繁華落盡
綰起一抹斜陽
洗去昨日滄桑
安靜,接受月光洗禮
青蛙卻躲在你懷里,敲打木魚
晨曦,涅槃、蜷縮
打坐茶樓餐桌
氤氳出岫,褪去褐秋
留香依舊,茗煙吻嗅
唐云詩扶著夏泊舟的肩膀:“看得我都想哭了,荷蓮的苦和涅盤。淋漓盡致。”
史軾說:“來來!我們不醉無歸。”他們又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