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成親的日子。</br> 樂公館上下張燈結(jié)彩,幾乎山城所有的政員商賈都到場了。</br> 樂俊山做市長的時候,有幾個忠心的屬下,可在他出事后,這些屬下們相繼失蹤,有人在郊外發(fā)現(xiàn)了數(shù)具尸體,均是被亂槍射死的。</br> 現(xiàn)在樂延凱坐著代理市長的位置,身邊養(yǎng)的全是他的心腹,地位無人可以撼動。</br> 參加婚宴的人有些知道這其中的彎彎路路,可他們沒有那個實力跟樂延凱斗,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樂延凱穿著傳統(tǒng)的大紅喜服,外面套著黑色馬褂,手里端著酒杯游走于賓客之間。</br> “樂市長,恭喜恭喜啊。”</br> “聽說樂小姐是一等一的美人,樂市長真是艷福不淺。”</br> “還叫樂小姐,應(yīng)該叫樂夫人才對。”</br> 一群人圍著樂延凱奉承了一番,樂延凱心情很好,多喝了幾杯。</br> 而在新房里,身著紅色嫁衣的樂熙卻是面無表情,那把匕首已經(jīng)被她偷偷藏到了新房的枕頭下,今天晚上樂延凱一定會喝醉,大概還會和她……趁著那個時候下手,一定萬無一失。</br> 樂熙想著,緊緊攥緊了拳頭。</br> 如果她殺了樂延凱,等待她的也不會是什么好下場,她是做好和他一起赴死的準(zhǔn)備了。</br> 只是想到尤墨染,她的心還會隱隱做痛,今生她和他注定無緣,如果有來生,她一定要趕在仙女姐姐之前認(rèn)識他,那樣,他也許就會愛上她。</br> 想到這里,樂熙的嘴角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尤墨染,我們來世再見吧。</br> 就在樂熙胡思亂想的時候,新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br> 她警惕的抬起頭,以為是樂延凱。</br> 那人身材高挑,站在門口擋住了一大片光線。</br> 樂熙身邊的喜娘看到陌生男人,剛要大叫,一粒石子準(zhǔn)確的打在她的麻穴上,喜娘腿一軟癱倒在地,發(fā)不出任何聲音。</br> “尤,尤墨染?”樂熙震驚的看向他。</br> 他不是被自己說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br> 尤墨染大步走過來,目光落在她身上大紅的喜服上。</br> 她皮膚白,穿紅色十分養(yǎng)眼,再加上今天是精心的化過妝,整個人裹在紅色的嫁衣中有種“小喬初嫁了”的夢幻感。</br> “跟我走。”尤墨染伸出手,“我?guī)汶x開。”</br> 樂熙搖頭,語氣焦急:“你快走吧,一會被樂延凱發(fā)現(xiàn)了,他不會放過你的。”</br> “他現(xiàn)在自身難保,可能沒時間管我。”</br> “自身難保?什么意思?”</br> 樂延凱沒想到自己的好日子會被寧派的人給攪和了。</br> 管家通知他,樂公館被人包圍了之后,他還一臉憤怒的質(zhì)問到底是誰干的,結(jié)果他就看到了寧派的二把手,他的身后跟著全副武裝的軍隊。</br> “云參謀?”樂延凱呵呵一笑,迎上前:“沒想到云參謀竟然會大駕光臨我的婚禮,快請進(jìn)。”</br> 云參謀皮笑肉不笑:“樂延凱,就別在我面前演戲了,你和宋派結(jié)黨營私的證據(jù)就在這里,你要不要看一看?”</br> 一個盒子被甩在樂延凱的面前,因為過于用力,盒子落在地上就摔開了,里面散出許多書信。</br> 樂延凱看到這些書信,臉色倏然蒼白。</br> 這都是他暗中與宋派人互通信息的信件,只有他和宋派的人手里才會有,這些信是怎么落到云參謀手里的?</br> “樂延凱,你為了一已私利,不但公然背叛組織與宋派狼狽為奸,而且還狠心的殺害樂市長并且栽贓嫁禍,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枉費樂市長收養(yǎng)你,器重你,你卻是條白眼狼。”</br> 眾人聽到這樣爆炸性的消息,紛紛議論了起來。</br> “什么,樂市長是被樂延凱刺殺的?”</br> “樂市長對他一直不薄,他竟然如此心狠手辣。”</br> 本來那些舉棋不定的人在看到云參謀親自出馬后,也都鼓足了勇氣站在了樂市長這邊,一時之間,樂延凱的周圍罵聲一片,與剛才眾人圍著他巴結(jié)賄賂的情景截然相反。</br> 聽著這些刺耳的罵聲,樂延凱仿佛又陷入到了無邊的絕境當(dāng)中,當(dāng)初他的母親被人罵成狐貍精,而他也受到了連累,被村子里的人打罵欺負(fù),他不堪忍受,逃了出來,在被一群小混混圍堵的時候恰巧碰到了路過那里的樂俊山,樂俊山大概是被他當(dāng)時不服輸?shù)难凵袼瑢⑺麕Щ亓思摇?lt;/br> 現(xiàn)在,樂俊山躺在床上,沒人再能擋在他的前面,可這些突然四面八方蹦出來的人,與小時候欺負(fù)他的村民們重疊,他突然失去理智般的掏出手槍,對著離他最近的人開了一槍:“閉嘴,你們給我閉嘴。”</br> 聽到槍響,樂熙嚇了一跳。</br> 更讓她吃驚的是尤墨染竟然撒開了她嫁衣的扣子,她慌忙捂住領(lǐng)口,卻聽他說道:“這身衣服不適合你。”</br> 他強行將她的嫁衣扯掉,然后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將人打橫一抱走了出去。</br> 身上沒有那些繁瑣的嫁衣,樂熙感覺一下子輕松了不少。</br> “我不能走,我母親還在他手里,父親也在這里。”樂熙攥緊了他的衣服,雖然她很想和他一走了之,但她不能丟下父母不管。</br> “樂夫人已經(jīng)安全了,樂市長也會有人接應(yīng),他們不會有事的。”</br> 尤墨染的話仿佛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樂熙起伏不停的心跳終于緩緩平息下來。</br> 抱著她的男人,手臂結(jié)實有力,胸膛溫暖寬闊,這是她渴望已久的懷抱,讓她貪戀,讓她悲傷,讓她情不自禁。</br> “樂延凱那邊……”</br> “我讓人搜集到了他私通宋派的證據(jù),現(xiàn)在樂公館外面全是寧派的人,云參謀與樂市長私交甚好,既然是他親自出馬,樂延凱一定不會有好結(jié)果。”</br> “搜集證據(jù)?”樂熙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你僅用了一天時間就搜到了證據(jù)?”</br> 以她對樂延凱的了解,他做事小心謹(jǐn)慎,絕對不會留出破綻給人抓。</br> “我不是從樂延凱這邊下手的。”尤墨染看透了她的想法,“你知道我是個商人,我喜歡用錢解決一切。”</br> 樂延凱這邊沒有破綻,那他就查與他聯(lián)系的宋派,宋派人心不穩(wěn),總有見錢眼開的,他想要弄到證據(jù),其實不難。</br> 樂熙此時才發(fā)覺,她一直小看了他,她把他想得太弱了。</br> 曾經(jīng)的黑道少主,現(xiàn)在的得意商人,怎么可能那么輕易的被掣肘。</br> 這個認(rèn)知讓她忍不住嘲笑自己,原來自己為他的付出,根本就是多此一舉。</br> “謝謝。”頭頂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樂熙的思緒。</br> 男人的聲音沉緩中帶著沙啞:“樂熙,謝謝。”</br> 樂熙喉中一哽,忍不住將臉埋在他的胸前,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br> 哪怕她所做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微不足道,但是因為他的一句謝謝,她還是泣不成聲,哪怕讓她去為他去做再多,甚至是去死,她都會毫不猶豫。</br> 她愛他,愿意賠上整個生命與自尊。</br> 聽著女孩在自己的懷里嚶嚶哭泣,尤墨染放慢了腳步,他將懷里的人緊了緊:“樂熙,以后我來照顧你。”</br> 樂熙被安排住在了尤墨染的公館。</br> 這里她曾經(jīng)來過,照顧她的還是上次那個女傭人。</br> “小姐,吃飯吧。”餐桌上擺滿了各種飯菜,顯然不是一個人的份,但是她可以肯定,這里只坐著她一個人。</br> 尤墨染這幾天都很忙,一直沒有露面。</br> “這么多,我吃不了。”樂熙實話實說,她可沒有這種鋪張浪費的習(xí)慣。</br> 傭人笑著道:“是少主吩咐的,他說小姐最近瘦了不少,一定要加強營養(yǎng)。”</br> 樂熙的健康沒問題,但是因為家里出了事,她又被逼著嫁給樂延凱,每天不過是為了吃飯而吃飯,根本就吃不了多少東西,沒用多久,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br> 尤墨染看在眼里,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讓她吃吃吃。</br> 樂熙一日三餐都面對如此豐盛的大餐,簡直有些撓頭了,外面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她真的沒有胃口。</br> “讓家里的傭人一起吃吧,我自己吃不了這么多。”</br> “那可不行,主子吃飯,我們下人是不能上桌的。”</br> 樂熙笑道:“這是尤公館,我又不是這里的主子,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你叫大家一起吃吧。”</br> 傭人經(jīng)不住她再三的勸說和小威脅,只能帶著大家坐下一起吃。</br> 眾人這頓飯吃得有些膽顫心驚,但好在桌子上的飯菜基本都沒了。</br> 樂熙高興的道:“以后一日三餐,大家都一起用,人多熱鬧,我也能多吃點。”</br> 晚上,樂熙吃過了飯,洗了個澡,尤墨染回來了。</br> 她聽見走廊里的腳步聲,聽出是他的聲音,一顆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來。</br>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在她的房門前停下,他很禮貌的敲了敲門。</br> 樂熙走過去打開門,聞到尤墨染的身上有酒氣。</br> 她急忙將他讓進(jìn)來:“你喝酒了?我讓人去煮醒酒湯。”</br> “不用了。”尤墨染拉住她的手,“坐下說說話吧,這點酒,還不至于喝醉。”</br> 樂熙和他在床邊坐下。</br> 尤墨染點了只根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