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專注而認真的男人，清澈的眼瞳里倒映著她的縮影，修長的手指捏著的那枚戒指，清柔的聲音不難聽出一絲顫抖，一向運籌帷幄的他，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好像個孩子一樣的緊張。</br> “哇。”周圍的人群爆出一陣抽氣聲：“雖然沒有正經的儀式，可是好浪漫啊有木有。”</br> “沐教授大難不死，現在苦盡甘來。”</br> “……你這是什么比喻，我看凌首長準備了很久似的，只不過沒想到沐教授會落水。”</br> “管它呢，沐教授，快答應吧。”</br> “是啊，嫁給他吧。”</br> “嫁給他，嫁給他。”</br> 周圍的聲音由一開始的參差不齊，漸漸的整齊劃一。</br> 凌慎行手中的戒指還擎在半空，表情越發的緊張，此時的他就像一個正在對喜歡的女孩表白的毛頭小子，即緊張害怕又興奮欣喜。</br> 周圍此起彼伏的聲音都是“嫁給他”，沐晚在一瞬間的失神后，緩緩抬起右手。</br> 凌慎行的眼中很快就燃起了火苗，激動的連嘴角都輕輕抖了一下，一雙長眉微微上揚。</br> 她的手指白皙而纖細，戒指是量身訂做的，戴上去剛剛好，粉色的鉆石配細瓷一樣的皮膚煞是好看。</br> “沐教授答應了。”</br> “有情人終成眷屬。”</br> 人群里爆發出掌聲，一時間把氣氛推向了高潮。</br> 凌慎行執起她的手輕輕親了一下，哪怕什么都沒說，但他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的內心，這個男人，他高興的像是要飄起來。</br> “小益呢？他怎么樣了？”沐晚想起自己救上來的那個孩子。</br> “孩子沒事，做了急救，現在已經在醫院了。”還好在場的雖然沒有游泳健將，但都是醫生，處理起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是得心應手。</br> “沒事就好。”沐晚緩緩垂下眼皮，“我有些累了。”</br> “嗯，我先送你回去，你現在需要好好的休息。”</br> 凌慎行俯身把人抱起來：“我們走吧。”</br> 在回去的車上，沐晚縮在座位上，身上蓋著凌慎行的外套，偏頭看著窗外。</br> 右手的指節上，那枚戒指磕得她有些疼。</br> 凌慎行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以為是她剛剛溺水還沒有緩過來，見她的外套滑下來，他慣性的伸出手替她拉了一下，結果沐晚的身子猛然一僵，像是無比警惕的看了過來。</br> 凌慎行愣了一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br> “是有些不舒服，送我去我媽那里吧，我想吃她煲的山藥排骨湯了。”</br> “好。”凌慎行輕輕笑了一下，視線落在她放在膝蓋的那只手上，細細的手指正在輕輕的撓著，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突然向你求婚，也嚇了你一跳吧？”</br> “原來你一直神神秘秘的就是因為這個。”</br> “凌澤驍說我會成為溫泉求婚第一人，其實，我也有想過其它浪漫的方式，可是晚晚，我發現自己一刻都等不了，我是那樣迫不及待的希望你早日成為我的妻子。”</br> 沐晚頓了一下：“可惜今天民政局放假。”</br> 凌慎行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那就過了元旦后的第一天，我們去領證。”</br> 沐晚輕輕點了點頭：“嗯。”</br> 凌慎行將沐晚送到沐媽媽那里，吃了個飯便回凌家老宅陪兒子了。</br> 沐晚因為身體不舒服，沒有跟著一起去。</br> “唉呀，真是嚇死人，救個人差點被淹死。”沐媽媽一邊拿熱毛巾給沐晚擦額頭擦手，沐爸爸端著剛熬好的姜湯端過來：“乖女兒，快喝點姜湯驅寒，明天要去醫院做一個身體檢查，溺水可不是小事。”</br> 沐晚看著面前為她忙碌的二老，突然鼻子一酸，伸手抱住了沐媽媽和沐爸爸：“媽，爸，對不起，對不起。”</br> 曾經她以為失去了全世界，可她還有疼愛她的父母，如果她真的跳進尼哥河里一命嗚乎，她無法想像遠在國內的父母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的情形，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如果再失去唯一的女兒，二老的身體很可能就會徹底垮掉。</br> 是她太自私了，就算為了他們，她也不應該選擇輕生那條路。</br> “對不起，對不起。”沐晚哭得泣不成聲，嘴里反反復復說著道歉的話，一路上隱忍的委屈都在此時爆發了出來，她遠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堅強。</br> 沐媽媽也跟著掉眼淚：“傻孩子，這不是沒事了嗎？乖，爸媽都在呢。”</br> 無論什么時候，他們都會一直陪在你的左右，哪怕你被全世界所背棄，哪怕你以全世界為敵。</br> 沐晚哭了好一會兒，最后用手抹了一把眼淚：“媽，我想吃山藥排骨湯。”</br>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做。”</br> 沐媽媽和沐爸爸去廚房忙碌了，二老以為沐晚是受到了驚嚇，沒想到她是剛從那段可怕的回憶中清醒。</br> 那樣的記憶哪怕是消失了五年，依然如同凌遲的小刀，一寸一寸的割著身上的肉。</br> 可不同的是，她已經不是五年前的沐晚，那時候的她年輕幼稚，沉浸在愛情的美好當中，甚至出了事都沒有去想這件事跟凌慎行的真正身份有關，現在，她知道凌慎行是特種兵，所以當年的事一定另有隱情。</br> 在她身處災難的時候，凌慎行真的沒有想過救她嗎？</br> 楚南風那句話說得對，有些事情，她必須要自己查清楚。</br> 而答應凌慎行的求婚，一是她對他還有著信任，二是，她不忍心當著那么多人駁了他的面子。</br> 她對他，曾經深愛，失憶后仍然深愛，只是是非對錯，豈容他人評說，她會查出所有的事情，用她自己的方式。</br> 沐晚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br> 很快，那邊就接了起來：“是沐醫生？”</br> “李參謀，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有點事情需要你的幫忙。”</br> “沐醫生太客氣了，沐醫生有什么吩咐盡管說。”</br> “李參謀，凌慎行是不是有一個戰友叫景玄？”</br> “沐醫生說得是景哥吧？景哥當年和首長是一個特戰隊的，兩個人關系非常好，還一起去M國執行任務，只是從M國回來后，景哥受了傷，索性就直接退役了，現在在公安局工作呢。”</br> “能麻煩你給我景玄的電話嗎？”</br> “好，沒問題，我一會發到你的手機上。”李修北還在想沐晚為什么會突然跟他要景玄的電話，就聽到沐晚用懇求的語氣同他商量。</br> “李參謀，我給你打過電話這件事，你能當作沒有發生嗎，不要告訴凌慎行，一個字都不能透漏，可以拜托你嗎？”</br> “不告訴首長？”李修長抓了抓短短的發，“好，好吧。”</br> “多謝李參謀了。”</br> 李修北掛了電話，盯著手機挑了挑眉頭，這事兒真是越想越奇怪，沐醫生為什么突然要找景哥，而且還背著首長……</br> 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首長？可是已經答應了沐醫生要保密的。</br> 但是不告訴真的好嗎，首長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把他送到非洲去挖礦？</br> 李修北糾結了好一會兒，就有人進了辦公室。</br> “李參謀，這幾個文件你看一下，還有這些也要走下流程。”</br> 李修北很快就被工作纏住了，等他處理完手頭上這些事，竟然已經是傍晚了。</br> 他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給首長打個電話報備。</br> 電話接通后，那邊的男人氣息慵懶，似乎正在陪兒子，時不時傳來一句：“這道題錯了。”</br> “公式不對。”</br> 李修北咳了兩聲：“首長，有一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br> 凌慎行：“那就不要講。”說著就要掛電話。</br> “可是沐醫生真的有點奇怪……”</br> 凌慎行：“那你還不快點講。”</br> 李修北：“……”</br> 首長大人，你這么差別對待，有考慮過我脆弱的小心臟嗎？</br>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沐醫生突然給我打電話，問我要景哥的電話號碼。”</br> “景玄？”</br> “嗯。”李修背點頭：“難道是沐醫生家的親戚惹了事兒，需要公安局的人幫忙……”</br> 李修北還在自言自語，那邊的電話早就掛斷了。</br> 凌慎行拿著手機大步走到陽臺，找到景玄的號碼后，手指卻在上面停留著沒有撥下去。</br> 夕陽西下，天邊已經被黑暗漸漸吞噬，僅有的一線光亮隱在厚重的云層當中，漸漸的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br> 他的手緩緩的垂下來，嘴角溢出苦笑。</br> 怪不得她從溺水后就一直怪怪的，雖然接受了他的戒指，可那表情分明感覺不到任何的開心和興奮，他以為只是溺水后遺癥，卻未想過，原來是她記起了當年的事，她想起來了，想起了那些關于他的所有人和事。</br> 當初他問過費得曼教授，記憶刪除后是否還會有復原的機會，費得曼教授的回答是，這些記憶就像被密封在一個盒子里，想要重新打開它們就必須有一把鎖，這把鎖可能是愛人的一個吻一個擁抱，也可能是特定的某個暗號，而沐晚為她這段記憶設定的鑰匙便是水。</br> 平時那么愛水的人突然間不愿意接近任務水源，是她的大腦在潛意識的排斥著，因為，不愿意讓她想起曾經痛苦的一切。</br> 一場意外的溺水卻讓她開啟了沉封五年的記之門。</br> 他所害怕的這一天，終于來臨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