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還在想著凌慎行到底有什么事瞞著她,忽然幾滴水珠濺到了臉上,緊接著便有更多的水花揚了過來,她笑著起身向后躲,對著水池里正在開心向她潑水的幾個小女生喊道:“喂喂,以多欺少,不公平。”</br> “沐教授,聽說你以前水性可好了。”</br> “是啊,是啊,過來游泳吧,順便教教我們,反正你男朋友也不在?!?lt;/br> 沐晚搖頭,不忘調(diào)戲幾個小姑娘:“你們游得挺好,再努努力就能進(jìn)國家隊了,加油,加油。”</br> “沐教授太壞了?!?lt;/br> “沐教授欺負(fù)人?!?lt;/br> 水池里傳來一片嘻笑聲。</br> “大家有沒有看見我兒子?”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來,是同事李唯唯。</br> 今天帶孩子來的人不少,李唯唯的兒子算是其中比較大的,今年已經(jīng)七歲了。</br> “李醫(yī)生,你兒子之前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沐晚剛才就注意到,李唯唯和她的兒子在那邊的兒童池里玩耍。</br> 李唯唯上前抓住沐晚的手,急得快哭了:“小益剛才說要喝果汁,我讓他在兒童戲水區(qū)等我,結(jié)果回來后,就找不到他了,我問了許多人,都說沒看見,怎么辦,沐教授,我兒子不見了……”</br> “先別急,我們大家都幫忙找找,孩子應(yīng)該沒有走遠(yuǎn),更何況這里都是我們醫(yī)院的人,不會有事的?!便逋硪贿叞矒嶂钗ㄎ?,一邊讓大家一起尋找孩子。</br> “你們看,那邊的深水區(qū)是不是有什么東西?”有眼尖的同事忽然喊了一聲。</br> “好像是個人啊,他,他好像在下沉。”</br> 那邊是游池的深水區(qū),水深有五六米,是有專業(yè)水準(zhǔn)的人才敢涉足的,因為危險,所以一旁都立有警示的標(biāo)志。</br> “是小益。”李唯唯的聲音都在發(fā)飄,“沐教授,救救我兒子,我,我不會游泳?!?lt;/br> 她只會在淺水里靠著水袖之類的東西游一游,那么深的水,她就算跳進(jìn)去也會馬上沉下去。</br> “你們馬上去通知救生員。”沐晚將身上的披紗一扔,快步朝著深水區(qū)跑去,幾乎是出于本能,縱身一躍就跳進(jìn)了游泳池。</br> “快快快,去通知救生員?!?lt;/br> “那么深的水,沐教授會不會有事?。俊?lt;/br> 站在岸上的人亂成一團(tuán),不知道是誰想了起來:“快去通知院長他們?!?lt;/br> 如果在這里出了事,那可不是小事,而且跳進(jìn)水里的還是那位首長的女朋友。</br> 沐晚進(jìn)入水里后,果然看到小益的身體正在下沉,她憋住呼吸,劃著水朝著小益追去。</br> 小益下沉的速度很快,沐晚不得不加快了游速,眼見著他就要沉入池底,沐晚一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br> 小益的身材屬于偏胖形,雖然只有七歲,但是體重已經(jīng)近百斤,沐晚抱著他的身體顯得非常吃力。</br> 她一邊拖著小益一邊往上游,眼見著就要看到水面了,沐晚的大腿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br> 那種癥狀她太熟悉不過了,是下水前沒有做足準(zhǔn)備運動而導(dǎo)致的腿部抽筋,最要命的是,這次抽筋抽得特別劇烈,她甚至連動一下腿都用盡了全部力氣。</br> 眼見著懷里的小人已經(jīng)快不行了,沐晚一咬牙,用盡全力將小益舉出了水面,而在岸邊等待的人急忙拉住了小益,有人伸手要拉她,只差幾厘米就要碰到她的指尖了,結(jié)果她又往水里沉了下去。</br> “不好了,沐教授沉下去了,救生員還沒來嗎?”</br> “該死,這是什么破山莊啊,救生員這么不負(fù)責(zé)任嗎?”</br> “喂,你別往下跳啊,就你那三角貓的功夫,跳下去,我們還不得救你嗎?”</br> “那怎么辦?怎么辦?”</br> 冰冷的水下,沐晚還在做著垂死掙扎,除了大腿抽筋,小腿也不能動了,腳踝處更是疼得要命。</br> 果然是幾年不游泳了,一下水竟然就落得這么狼狽,當(dāng)初橫渡某河流的時候,那股意氣豐發(fā)的激情似乎還歷歷在目。</br> 可她明明那么喜歡游泳,為什么突然就放棄了呢!</br> “先生,你的紅燒肉套餐?!辈粩嗔鲃拥乃髦校坪蹩吹搅艘粡埵煜ざ帜吧哪槨?lt;/br> 熟悉的是,那是她的阿行,陌生的是,那是幾年前的阿行吧,因為他看起來是那樣的年輕,就像行走在M國街頭的留學(xué)生。</br> 五年前,她在M國讀書,一邊在費得曼教授的門下做學(xué)生,一邊在某中餐廳打工,而凌慎行就是她在那個溫暖午后的美好遇見。</br> 他當(dāng)時一進(jìn)來就引起了其他店員的注意,她們同她一樣,都是Z國人,所以對于這張熟悉的Z國面孔都十分好奇,因為他長得非常帥氣。</br> 一件簡單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短短的,左邊的手腕上戴著一塊皮帶的手表。</br>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的暖陽金燦燦的罩在他的身上,他偏頭看著窗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澤澤生輝。</br> 大家都爭著去給他送餐,最后抽簽決定的結(jié)果落在了沐晚的頭上。</br> 那時的沐晚只有二十歲,皮膚白得好像細(xì)瓷,眼睛很大,下巴尖尖的,臉上似乎還有未脫的稚氣。</br> 她穿著店里白色的工服,就像一縷光突然照進(jìn)了凌慎行的生命。</br> “先生,你的紅燒肉套餐?!?lt;/br> 凌慎行將視線從窗外收回,落向她青春靚麗的面孔,他有一瞬間失神,不過很快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br> 這里的中餐好吃又正宗,他還是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紅燒肉。</br> 吃過飯,他有些戀戀不舍的離開,回頭看了一眼,剛才給他端飯菜的女孩兒正站在另一個女客人面前,笑意盈盈的同她說著什么。</br> 他很想問問她叫什么名字,但他的性格決定了他的被動。</br> 直到走出店門不遠(yuǎn),后面響起清脆如同銀鈴的聲音:“先生,你的錢包。”</br> 他驚訝的看向她,那種感覺就像是希望破滅后重新燃起的星星之火。</br> 從不會主動的他,在接過那個錢包的時候,挑眉笑了一下:“謝謝,我叫凌慎行,來自Z國帝都,你呢?”</br> “真巧啊,我也是帝都人呢。”女孩高興的笑起來,一雙彎月般的眼睛巧笑嫣然:“我叫沐晚,沐是沐浴的沐,晚是夜晚的晚?!?lt;/br> “很高興認(rèn)識你。”他伸出手。</br> 女孩的手又小又軟,他握在手里,雖然只是輕輕的一下,卻讓他的心潮翻滾不止。</br> 有生之年,有一種叫做“一見鐘情”的情緒鋪天蓋地,毫無征兆,就那樣侵占了他二十多年的情感空白。</br> 沐晚,沐浴的沐,夜晚的晚。</br> 夜晚的某個公寓,男人正在電腦上敲字,隨著他按下回車鍵,電腦上出現(xiàn)了一些不太實用的信息。</br> “沐晚?”身后,某個剛剛洗完澡的高大身影探頭過來:“沐晚是什么?”</br> “是個人名。”凌慎行刪掉了搜索,果然只靠電腦的話,是搜不出什么的。</br> 男子將擦頭發(fā)的毛巾丟在椅背上,順手點了根煙:“聽著像是女孩的名字?!?lt;/br> “嗯,是我在中餐店遇到的?!?lt;/br> “你不會對人家姑娘一見鐘情了吧?”作為某人多年好友兼戰(zhàn)友的景玄露出詫異的表情。</br> 凌慎行:“明天你想吃紅燒肉還是辣子雞?。俊?lt;/br> 景玄:“……”</br> 哥,不會我們未來幾個月乃至幾年都要在這家中餐店吃到吐吧?</br> 景玄的猜測果然沒錯,凌慎行每天回來都會給他帶那家中餐店的飯菜,開始的時候還變變花樣,后來干脆連換花樣的心思都沒有了,每天除了紅燒肉就是紅燒肉……依然紅燒肉……</br> 以至于景玄看到紅這個字都會想要吐血三升。</br> 哥,不帶這么玩兒的。</br> “凌慎行同志,你不要忘了我們來M國的目的。”景玄敢肯定,在沒有完成任務(wù)之前,他已經(jīng)被紅燒肉打敗了。</br> 無奈凌慎行主外,他主內(nèi),每天吃什么都由凌慎行決定,他只有抱怨的權(quán)利而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br> “明天給你換辣子雞丁?!绷枭餍心弥謾C(jī)發(fā)信息,好看的眉毛輕輕的向上挑著,平時冷洌如冰的唇角也在微微上翹,那副墜入愛河的表情看得景玄一陣玄幻。</br> 他一直以為凌慎行這個人是無欲無求的,對男人女人都不感興趣。</br> 當(dāng)初往他身上倒貼的女人不少,從純情少女到性感辣妹,甚至有位首長的女兒還想對他以身相許,但他如同一塊冰,無論多大的熱情都可以將你化成水氣,最后追他的那些女生全都自動放棄了,她們沒辦法跟一個機(jī)器人談戀愛,就算他有足夠的帥足夠的有錢。</br> 然而,越是這樣看著禁欲又寡淡的人,真的喜歡上一個人就如同洶涌而來的大潮,傾泄而下的泥石流,毀天滅地的高山雪崩,來勢洶洶,一發(fā)而不可收拾。</br> “你們……發(fā)展到什么地步了?”景玄終于知道阻止不了,只能哀怨的倒在一邊的沙發(fā)上。</br> “她已經(jīng)是我女朋友了?!绷枭餍邢氲阶蛱旆謩e時,女孩落在自己臉頰那個輕輕的吻,那柔軟的觸感以及清甜的呼吸都讓他忍不住渾身燥熱。</br> “慎行,你爸給你起的這個名字不是沒有意義的,你一定要謹(jǐn)言慎行啊,我們的身份不能暴露?!?lt;/br> “我知道。”凌慎行發(fā)完了信息,抬起一雙瀲滟的眼:“她很乖,答應(yīng)過我,在回國之前不會向任何人,哪怕是她最親的家人和朋友透漏我們的關(guān)系?!?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