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急忙跑回去,剛才一時失神就把硬盤丟在車座上了。</br> “一個壞掉的硬盤,想扔了可又舍不得里面的東西,就帶回家了。”沐晚伸手接過來。</br> 凌慎行卻握著硬盤沒松手,低沉好聽的聲音撩撥心弦:“壞了?里面有很重要的東西?”</br> “嗯,有一份實驗資料,昨天才剛剛做好的,不過,也沒什么關系,我可以憑著記憶再寫一份。”</br> 他輕輕將硬盤抽了回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幫你修好它。”</br> “你……你會修硬盤?”</br> 凌慎行已經轉身從車上取下了電腦:“我的電腦快沒電了,能用下你家的電源嗎?”</br> “好……好啊。”</br> 沐晚沒有告訴凌慎行,這個硬盤可是連高手都沒辦法修好的,他的職業和電腦維修一南一北,怎么可能會修好。</br> 不過人家的一番好心,她怎么會潑冷水,反正也是壞了,讓他試試也無妨,她本來也沒抱著能修好的希望。</br> “你吃飯了嗎?”路過公寓下面的一家生鮮超市,沐晚停下腳步。</br> “還沒有。”</br> “那我進去買點菜和水果。”</br> 沐晚走了兩步,凌慎行便跟了上來,高大的身影與她并肩,那目光仿佛在說‘我和你一起’。</br> “沐醫生,這魚是今天早上剛來的,現在還活著呢,你要是不嫌棄,送給你拿回家做湯。”魚攤的老板是她的病人,平時沒少受她的照顧,每次她來菜市場,都要塞些海鮮給她。</br> “好啊,但是我不能白要,必須要過秤。”</br> 老板知道她的脾氣,便按照成本價給她秤了兩條魚,順手又往袋子里裝了兩個螃蟹和四個海螺。</br> 沐晚一臉無奈,螃蟹和海螺的價格就已經超過這兩條魚了。</br> “沐醫生,和男朋友一起買菜啊,來來,這些竹筍是剛從地里挖的。”</br> “沐醫生,你男朋友可真帥啊,個子這么高,是打籃球的嗎?”</br> 沐晚:“……”</br> 沐晚臉紅的工夫,凌慎行已經熟練的掏出錢包付了錢。</br> “哎呀呀,不用的,這是我們送給沐醫生的。”m.</br> “沐醫生經常給我們義診,我們家里有人生病住院,也都是沐醫生幫忙,從來不要我們一分錢的。”</br> “而且沐醫生做手術從來不收紅包,不但年輕有為,而且醫德高尚,我經常教育自己的孩子,將來要做沐醫生這樣的好醫生。”</br> 沐晚被夸得不好意思,而凌慎行一副“我女朋友果然很不錯”的欣慰表情。</br> “大家都是太夸張了,我哪有這么好。”出了菜市場,沐晚立刻解釋起來,“只不過幫他們一些小忙而已。”</br> 凌慎行輕笑了一聲,拎了一下左手的菜,又拎了一下右手的菜:“這邊是我們花了錢的,這邊全是白送的。”</br> 花錢的只有可憐的一丟丟,而沒花錢的卻是沉甸甸的。</br> “哎呀,這些人真是的,我以后還怎么來買菜嘛!”沐晚嘴上這樣說著,心里卻是甜絲絲的,這些東西雖然不貴重,卻是心意。</br> 回到家,沐晚給凌慎行找了拖鞋:“我的電腦桌在里面的臥室,旁邊就有電源,我先去做飯,飯好了再叫你。”</br> “嗯。”凌慎行拿著電腦進了她的房間。</br> 粉色的壁紙,床單和被子都是粉的,床頭還躺著兩個軟軟的抱抱熊。</br> 凌慎行將她的電腦從桌子上拿下來,插上電源后打開了自己的電腦。</br> 不久,沐晚端著一杯水放在他的一側,還有一碟花生豆。</br> “我先去做飯了。”</br> 凌慎行這樣一個大男人坐在粉色的海洋當中,看得沐晚莫名想笑。</br> 很快,沐晚就做了一桌子的菜,一道清蒸鱸魚,一道菜芯炒肉,一道竹筍湯,螃蟹和海螺用清水煮熟,吃那種原汁原味。</br> 沐晚正準備叫凌慎行吃飯,凌慎行已經自己出來了,身上的迷彩服上衣脫掉了,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軍用T恤,像他這種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那肌肉的線條恰到好處,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夸張,卻有種十分結實性感的視覺感。</br> “你穿這么少,不會冷嗎?”帝都的四月,還沒到可以穿T恤的溫度。</br> “不冷,你這里很暖和。”</br> 沐晚把筷子遞給他:“我的硬盤還有救嗎?”</br> “損毀的非常嚴重。”</br> 沐晚嘆氣,就知道是這個樣子的。</br> “我還需要一些時間。”</br> “沒關系的,修不好也沒事,大不了我再重新寫一份嘛!”沐晚拎了只螃蟹給他:“很新鮮的,滿黃大飛蟹。”</br> 凌慎行說了聲謝謝。</br> 吃過飯,凌慎行主動起身幫她端碗。</br> “不用了,不用了,這些小事交給我來做就好。”沐晚沖他擺手,“你去忙吧。”</br> 凌慎行坐下后不久,沐晚又端來了各種水果,把他的面前堆得滿滿的,好像在開茶話會。</br> “邊吃邊工作,這樣才能勞逸結合。”沐晚輕輕的帶上門,“我不打擾你了。”</br> 看著大門關上,凌慎行才將視線轉向別處。</br> 臥室的一面有一個柜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獎杯,是她上學的時候和工作后所得的榮譽。</br> 凌慎行從其中拿下一個相框,里面的女孩顯然是剛剛回國,身上穿著中心醫院的白大褂,手插著口袋,笑吟吟的望著鏡頭,而在她的身邊,還有醫院同科的同事,她打扮古板,在他眼中卻是閃閃發光,所有人都被她的光亮遮掩了。</br> 他拆下相框里的照片,從抽屜里找到剪刀,將其他人統統剪掉,只留下了照片里的她,看了又看才放進了錢包的夾層,將照片剩余的部分扔掉了。</br> 客廳里,沐晚正抱著凌慎行給她的那一袋資料,面色有些凝重。</br> 發呆了好半天,她才敢扯開資料袋上面的封口。</br> 說是資料,其實不過幾張紙而已,上面記錄著沐文羽八歲的時候被人拐賣,然后賣去了一個偏僻的鄉村,他意外的逃了出來,只不過很快又被一個不良團伙控制,沐文羽很快學會了偷竊,打架,成為了不良少年。</br> 之后,沐文羽加入了一個組織,從最底層的小嘍羅一直坐到會長的位置,而這個組織就是所謂的“圣光”。</br> 據資料上講,沐文羽代號鷹,是圣光的一名骨干,可以接觸到圣光的最上層,這也是特種部隊想要選他做線人的原因之一。</br> 沐晚注意到資料里一段關于沐文羽的描述,說沐文羽喜歡獨來獨往,生性孤僻,而在沐晚的記憶當中,沐文羽陽光善良,身邊總是聚集著喜歡他的孩子。</br> 翻到最后一頁,有一張沐文羽的照片,他坐在昏暗的路燈下,嘴里叼著煙,眼神不羈而狂傲。</br> 照片中的弟弟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就算與他面對面的站著,她也認不出他。</br> 她苦苦查了這么多年毫無線索,現在才發現自己是有多愚蠢,這樣的文羽已不是那個白白胖胖的孩子,他是一個一身歲月滄桑與藏滿故事的男人。沐晚揉了揉眼睛,將照片拿得更近了一些,雖然不是十分清晰,可她還是看到了男人敞開的領口處戴著一個銀色的項鏈,項鏈的下面拴著一個心形的戒指。</br> 沐晚的眼淚倏然奪眶而出,壓抑著聲音低聲啜泣起來。</br> 這個項鏈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那個時候最流行這種項鏈上拴個戒指的戴法,她的零用錢并不多,這個項鏈和戒指也很廉價,但是他收到禮物后還是高興了很久。</br> 他說,姐,這是我最喜歡的禮物,我會一直一直戴在身上。</br> 十四年過去了,他雖然已不是當年的文羽,可他依然戴著這個項鏈,他還沒忘記她,沒有忘記他這個不稱職的姐姐。</br> 凌慎行關上電腦后看了眼腕表,不知不覺,竟然已經一點了。</br> 這個硬盤損毀的比他想像中嚴重,自然多花了一些時間。</br> 他拉開房門,客廳的壁燈還亮著,溫暖的燈光下,沙發上窩著小小的一團,而在她的腳下放著一個鐵盆,里面是一堆燒成灰的紙張。</br> 凌慎行走過去,先是拿走了那個鐵盆,然后取了一個薄毯蓋在她的身上。</br> 女孩因為冷而抱著雙臂,感覺到毯子的溫度,立刻舒服的往里面鉆了鉆,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br> 凌慎行半蹲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拂開她額前的發絲。</br> 她的眼睛有些紅腫,臉上還有干涸的淚痕,想必是狠狠的哭過了。</br> 其實,他在五年前就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沐文羽的事情,直到上周才有結果,他們特種部隊也并非神仙部隊,一個十四年前失蹤的小孩兒,在當時科技相當落后的情況下,人海茫茫,如同大海撈針。</br> 但因為是她的要求,所以,就算把這海水全部吸干了,他也要把這根針找出來。</br> “小豆包。”睡夢中的女孩忽然嚶嚀了一聲,一只手突然伸出來捏在凌慎行的臉上,隨即笑出來:“小豆包,你的臉好軟好軟,忍不住想摸啊。”</br> 凌慎行:“……”</br> 小豆包是誰?</br> “小豆包,你的臉怎么硬梆梆的。”她的小手在他的臉上捏來捏去,像只涼涼的小蛇,搔得他心癢。</br> 他握住女孩柔軟的手,低下頭,輕輕的一個吻印在她的手背上,深邃的眼中溢出痛苦而矛盾的光澤。</br> 晚晚,我們重新開始吧,好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