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桌子上少了每日都會翻著花樣做出來的魚肉。</br> 沈云傾夾起一口青菜:“杜小姐病了?”</br> 秋彩正在給她盛湯,“聽說杜小姐今天去了一趟青幫總部,回來之后就病倒了,大夫說她受到了驚嚇,如果不接受治療,會留下后遺癥。”</br> 沈云傾搖搖頭:“這個葉笙也真是的,嚇唬一下就好了。”</br> 這桃花折得也太粗暴直接了些,不過,她喜歡。</br> “少爺今天怕是又不回來了。”秋彩將湯放好,“青幫總部門前有許多人鬧事,連警察都出動了,按照少爺以往那個脾氣,早跟這些鬧事的打起來了。”</br> “他現在應該是無暇顧及,碼頭的事情,他要給連城百姓和大帥一個交待。”</br> 而葉笙會怎么做呢,她有點拭目以待了。</br> “少奶奶,陳鐵來了。”秋彩往門外看了一眼。</br> 沈云傾讓秋彩把陳鐵請進來。</br> “不是讓你好好養傷嗎,怎么又來了?”陳鐵雖然制住了葉武,可他畢竟重傷未愈,那幾下又牽動了傷口,大夫包扎了之后,沈云傾便讓他先去休息了。</br> 陳鐵道:“我的傷不礙事,笙哥讓我來接嫂子去花房。”</br> “去花房?”沈云傾放下筷子,“是出了什么事嗎?”</br> “不瞞嫂子,笙哥剛剛查出來,地契的事情是葉文大少爺和東洋人互相勾結,其中免不了還牽扯到葉夫人,笙哥的意思是,先讓嫂子去花房,葉公館的事情,他會回來處理。”</br> 竟然是葉文。</br> 沈云傾吃驚的同時,也覺得葉家母子的確做得出這種事,他們為了將葉笙從青幫龍頭的位置上拉下來,無所不用其極,哪怕出賣民族利益。</br> 以葉笙的性格,知道了這件事,絕對不會姑息,想必葉公館很快就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br> “那奶奶那邊,他是怎么安排的?”</br> “老夫人和葉老爺,笙哥都有安排,嫂子放心吧。”</br> “好,我這就收拾一下跟你走。”</br> 沈云傾和秋彩很快就收拾了一個包裹上了陳鐵的車。</br> 碼頭的事情還在發酵,街上四處都能看到各種標語,車子到達花房后,花房的門前竟然也圍了許多鬧事者。</br> “這些人怎么會連這處房子都知道?”陳鐵的車不敢靠近,只能遠遠的停著,沈云傾從車窗中看出去,滿心疑惑。</br> 花房是葉笙的私人房產,知道這里的人少之又少,沒想到這些人倒是神通廣大。</br> “嫂子,在笙哥沒有處理完碼頭的事情之前,我看這花房也不太安全,笙哥還有另一處房產,我先帶嫂子去那里。”</br> 沈云傾看了開車的陳鐵一眼,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一向沉默寡言的陳鐵,今天的話特別多,而且給她的感覺也是怪怪的。</br> 可她又說不上是哪里不對勁。</br> 車子最后在一座宅子面前停下來,陳鐵幫沈云傾提著行李:“嫂子,就是這里。”</br> 沈云傾不知道葉笙到底有多少處房產,他的產業多得連他自己都記不清,這處房子地處偏僻,環境清幽,倒像是他的風格。</br> 沈云傾走在前面,秋彩好奇的跟在身后東張西望。</br> 來到大門前,沈云傾伸手推了下大門,隨著吱的一聲,門扉便向兩邊打開。</br> 院子里與她想像中的不一樣,十分臟亂,屋檐下甚至結滿了蜘蛛網。</br> 沈云傾敏銳的發覺出不對勁。</br> 葉笙讓她住下的房子絕對不會這樣破舊,那個男人,總想給她這世界上最美是好的。</br> “秋彩。”</br> 沈云傾一回頭,看到的是烏黑冰冷的槍口,秋彩已經不見了蹤影。</br> 沈云傾被那槍口逼著往后退了幾步,一直退到了院子里。</br> “嫂子放心,我不會殺秋彩。”一向沉穩的陳鐵依然是平時那副忠厚的表情,可一雙眼睛中卻流露出濃烈的恨意。</br> “地契是你偷的?”</br> “是。”</br> 沈云傾靜靜的看著他。</br> “嫂子,不問我為什么嗎?”</br> “問了你會說嗎?還是說我知道原因后,你會放了我?”沈云傾在這一瞬間已經冷靜了下來,“葉笙被東洋人襲擊的事情,也是你提前跟東洋人通風報信的?”</br> “是。”</br> “怪不得青幫始終查不出內奸是誰,因為沒有人會懷疑葉笙最信任的左右手,包括葉笙本人。”</br> 陳鐵不語。</br> “你和葉文合作,偷了地契賣給東洋人,之后又綁架我,是打算用我來交換葉笙,還是交換他手中的青幫玉印?”</br> “葉文想要的是玉印,而我想要的是他的命。”</br> 沈云傾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嘴角漸漸露出嘲諷的神色:“他是真的把你當兄弟。”</br> 陳鐵又不說話了。</br> “陳鐵,你應該了解我,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她神色一肅,決絕的說道:“不管用任何方式。”</br> “我知道。”陳鐵道:“嫂子,你是我最敬佩的女人,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傷害你,而現在,只能委屈你了。”</br> “呦,哪來這么多廢話。”屋子里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這個女人的一張嘴可是會把死的說成活的,你再跟她說幾句,大概就要被她策反了。”</br> 聽到是葉武的聲音,沈云傾的脊背一涼。</br> 她與葉武素來有仇怨,落在葉武的手上,必然不會好過。</br> “葉武,不準傷害嫂子,不然,我第一個對你不客氣。”陳鐵表情沉冷,這威脅的語氣讓葉武冷笑一聲。</br> “現在裝起好人了?如果不是信任你,她怎么會乖乖的落進我們的圈套。”</br> 陳鐵倏然將槍口對向了葉武的腦袋,身上迸出殺氣:“我說過,不準傷害她。”</br> 葉武沒想到陳鐵發狠的時候竟然這般嚇人,只好不情不愿的撇了下嘴:“只要她能換來玉印,我才懶得動她,你別大驚小怪的,把槍放下來,走火了怎么辦?”</br> 陳鐵這才緩緩放下槍,又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離開。</br> 葉武叫來兩個手下:“把這個女人給我綁起來,她狡猾的很,別讓她跑了。”</br> “沈云傾,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如果被我發現你想跑,我就把你丟給我的這些手下,讓他們隨便玩。”他伸出粗壯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嘖嘖了兩聲:“可惜這么美的臉蛋了,不過,葉笙那個雜種應該不會來換你的,對他來說,玉印比你重要多了,女人嘛,想要多少有多少,而青幫只有一個。放心吧,他要是不要你了,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了你吧,哈哈,你說好不好?”</br> 沈云傾沉默著,也不反抗,她了解葉武的個性,沖動易怒,現在開口說話激怒他,無非是自找苦吃,還不如冷靜下來想想接下來要怎么辦。</br> “平時不是牙尖嘴厲嗎,怎么嚇得一聲不敢吭了,你也就仗著那個雜種給你撐腰才敢囂張,現在偃旗息鼓了吧。”葉武說了一大通,沈云傾卻像是沒聽見,一個字都沒有回應。</br> 葉武呸了一聲:“把人關起來,好好看著。”</br> 如果不是陳鐵的威脅,他絕對不會讓沈云傾好過,但是不急,他早晚會讓她付出代價。</br> 沈云傾手腳都被繩子綁著,她用力掙脫了一會兒,發現根本掙不開后便放棄了。</br> 屋子里有一扇極小的窗子,只容得下一個兒童出入,此時清冷的月光照進來,落在青石的地面上。</br> 她沒想到陳鐵就是那個隱藏在青幫的內奸,這些年,他應該有無數次都對葉笙的生命構成了威脅,他是離葉笙最近的人,但葉笙的身邊一向防備森嚴,哪怕是他也很難找到機會下手。</br> 不得不說,陳鐵這幾次真的是找到了絕佳的機會。</br> 何仇何怨?</br> 沈云傾正想得出神,忽然聽到一聲巨響,緊接著又是兩聲,三聲……</br> 轟隆隆的響聲如同晴天的悶雷,震得整個連城的地面都在晃動。</br> 這是什么聲音?</br> 沈云傾將耳朵貼近墻面,那聲音仍然在繼續,仿佛是從北面傳來的。</br> 北面?</br> 北面的海邊正是被東洋人占領的那幾個碼頭。</br> 難道?</br> 青幫一夜之間連炸了東洋人的數個碼頭,其中便包括被偷去地契的那幾個。</br> 碼頭被炸毀,死傷無數,東洋人頓時亂作一團。</br> 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葉笙做事竟然這樣決絕狠烈,數個碼頭說炸就炸,不留一絲余地,不帶一抹感情。</br> 第二天早晨,連城各大報紙全是東洋人碼頭被炸的喜訊,同時知道內情的人對外公布,此乃青幫所為。</br> 一夜之間,那些痛罵青幫,痛罵葉笙為賣國賊的愛國人士,筆鋒立刻調轉,對著葉笙便是一通此人只應天上有的夸贊。</br> 葉夫人的廳堂里,葉文急得來回踱步。</br> “這個葉笙是不是瘋了,竟然把碼頭炸了,那些碼頭值多少錢啊,他竟然說炸就炸,而且,這不是公然向東洋人挑釁嗎?以后青幫和東洋人更是不共戴天了。”</br> 葉夫倒是不急:“現在他怎么鬧都是他的事情,等你拿到玉印接手了青幫,再向東洋人示好,東洋人也是人,寧多一個朋友,不多一個敵人。”</br> “母親說得極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拿到玉印了,小武那邊已經準備妥當,現在就差找人放消息給葉笙了。”</br> “我人就在這里,不必找人放消息了,有什么話,直接告訴我就是。”門口響起陰沉暗啞的聲音,緊接著廳堂的門就被人推開,黑壓壓的青幫幫眾涌了進來,而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的正是葉笙。</br> PS:哈哈,補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