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雪和謝姨娘面色一變,回過頭,就見宋成峰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一張臉上陰云密布,如同深海狂風。</br> “成峰……”沈如雪頓時驚慌失措,因為心虛,向著宋成峰跑去的腳步都有些虛浮不穩,“成峰,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br> “沈如雪,夠了。”宋成峰用力甩開她的手,平時溫潤的眉峰間盡是厭惡,“你很高興是嗎,可以把別人對于你的同情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認為你可憐,我是腦子進水才會懷疑云傾對你不好!你不但給我下藥讓我不得不娶了你,竟然還想讓我和云傾被人抓奸在床,你這個女人的嘴里,真是一句實話都沒有,你空有一副柔弱的外表,而里面早就潰爛發臭,你讓我覺得惡心的想吐。”</br> “不是的,成峰,真的是沈云傾約你見面,我沒有騙你。”沈如雪流著淚解釋:“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她,而大小姐的心里也一直念著你,你們既然彼此相愛,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是想要幫你才會去大小姐的面前說出實話,大小姐聽了十分動容,所以想要見你的。”</br> “成峰,我是真的愛你啊,我寧愿自己痛苦,也要讓你快樂。”沈如雪哭得梨花帶雨,細長的眼睛染著淚珠,看起來就像一朵被風雨摧殘的花朵,楚楚可憐。</br> 宋成峰想起在喜鵲鎮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這一副柔弱的模樣,他善心大發,又覺得她是沈云傾的妹妹,于是收留了她,結果就是他那一瞬間的善念讓他鑄成了無法彌補的大錯,讓他永失今生所愛。</br> “沈如雪,收起你這套假惺惺的表演吧,觀眾都沒了,再賣力又有什么用。”宋成峰眼中的譏諷讓沈如雪驚慌不已,自從嫁進宋家,雖然宋成峰對她并不熱絡,卻也是憐憫的,偶爾來她這里過夜,她也是用盡了渾身解數討好他,上次崔三小姐打罵她的事情,宋成峰從別人嘴里知道后,還和崔三小姐吵了一架,所以沈如雪認為,宋成峰是在乎她的,只要她再加把勁,一定能將這個男人的心收服。</br> “成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沈如雪跪在地上,兩只手緊緊攥著宋成峰的衣襟。</br> “沈如雪,我如果再信你,就真的成了愚蠢的傻子。”宋成峰用力拉開沈如雪的手,大步走向一邊的書桌,拿起紙筆迅速寫了一封休書丟到了沈如雪的頭上:“帶著你的母親滾出宋家,從此山高水長再無瓜葛。”</br> “不,不要啊,成峰。”沈如雪跪行至宋成峰的面前:“不要把我們趕走,我們娘倆無依無靠,沈家不要我們了,如果再離開宋家,我們真的會走頭無路的。”</br> “你從此以后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宋成峰眼神冰冷:“沈如雪,你毀了我的愛情,也該為此付出代價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給我上了這樣血淋淋的一課。”</br> 宋成峰說完,不顧沈如雪與謝姨娘的哭求,甩著袖子離開了小院。</br> 崔三小姐聽說宋成峰給沈如雪寫了休書,立刻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趕了過來。</br>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把這對母女給我扔出宋府。”崔三小姐用手帕掩著嘴冷笑:“沈如雪,看來不用我出手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帶著病重的母親,沈宋兩家都不收留你,你還能去哪兒呢,以后又要怎么過活呢?對了,你還有這張臉,你還可以去賣呀,那些山野村夫,一個銅元就可以睡你一晚,把你往死里折騰。”</br> 沈三小姐眼睛一亮,突然目光惡毒的看過來:“就是你這張臉當初迷惑了成峰,以后你還要靠著這張臉去勾引其他的男人嗎?說不定成峰還會看在這張臉的份上回心轉意。”</br> 她從丫鬟的手里拿過一把鋒利的匕首,緩步朝著沈如雪走過去。</br> 沈如雪大驚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拼命搖頭:“不,不要,不要劃我的臉。”</br> 她只剩下這張臉了,就算迷惑不了宋成峰,她還可以去找其他的男人,憑著她不輸于沈云傾的相貌,一定不會過得太慘。</br> “不,不要……啊……”兩個家丁將她的手死死的按住,崔三小姐的匕首用力朝著她那白皙的臉蛋劃了上去。</br> “啊……”</br> 已經走到前院的宋成峰聽到這殺豬般的慘叫聲,不由頓了頓腳步。</br> 身邊的福生說道:“少奶奶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br> 宋成峰擺擺手:“你去看一下吧。”</br>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將這對母女扔出去自生自滅,何苦還毀了他們最后的希望,他終不是絕情狠心的人。</br> 宋成峰望著身后寬闊的后院,明明樓閣層疊,樹木匆匆,卻讓他覺得無比的荒涼。</br> 只因這里永遠都不會住著那個他心儀的人,就算娶再多的姨太太,它在他的眼里也只是一個空殼,縱然耗盡所有,也填不滿留不住。</br> 葉笙帶著沈云傾去了花房。</br> 他的傷還沒有好,只能靜養。</br> 連城進入深冬,那一片波斯菊花海已經凋謝了,但是玻璃暖房里的蘭花卻開得正好。</br> 沈云傾扶著葉笙在一邊的躺椅上坐下,不知道哪一下牽動了傷口,疼得他咧了下嘴。</br> “讓你瞎逞強。”沈云傾不滿的瞪著他:“明明傷還沒好,硬要做些逞強耍威風的事情。”</br> 葉笙笑起來:“真正威風八面的還是夫人。”</br> 那些關于她不受寵的謠言不攻自破,而連城的名媛夫人們大概正在羨慕沈云傾的萬千寵愛于一身。</br> “我才不要這些威風。”沈云傾拿了熱水,絞了毛巾給他擦臉擦手,“又瞞著沐晚跑出來了?”</br> “沒,這次是沐院長同意了。”</br> “真的?”</br> “比真金還真。”他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你那位沐院長,兇得很,一言不合就要給我打針。”</br> “原來你怕打針。”沈云傾像是聽到了什么好聽的笑話,緋紅的唇,一排潔白的小牙露出來。</br> 葉笙耳根一紅,急忙否認:“誰,誰害怕那東西啊,不就是一根針嘛,我槍林彈雨之中都可以面不改色,一根針能奈我何。”</br> “撒謊。”沈云傾摸著他紅透的耳根,“你一說謊的時候,耳朵就紅。”</br> 葉某人面不改色:“我只有在我的小蜜桃面前才會紅耳朵。”</br> 小蜜桃?</br> 沈云傾:“……”</br> “肉麻。”她把茶杯塞到他手中,“喝水。”</br> 他乖乖喝了水,又砸吧著嘴:“我餓。”</br> “管家會做飯嗎?”</br> 葉笙搖頭。</br> 沈云傾只好擼了擼袖子,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我去。”</br> 葉笙的表情有些絕望,“還有其它的辦法嗎?”</br> “我做,你指點?”沈云傾想了想,似乎只有這一個辦法了。</br> 他果然眉開眼笑:“好。”</br> “家里有菜嗎?”</br> “大概,也許,沒有。”他不常來這里,老管家一個人平時都是隨便湊合,“隔了一條街就是菜市場。”</br> 聽到菜市場幾個字,沈云傾立刻興奮起來:“我還從來沒有買過菜呢,!”</br> “好吧,爺就帶你見識一下什么叫菜市場。”葉某人擺出一副前輩的風范。</br> “那買菜需要什么技巧嗎?我需要準備什么?怎么突然有點緊張呢。”</br> 葉笙:“……”</br> 大掌拍在她毛茸茸的頭頂,聲音中滿是寵溺:“我的小蜜桃,要是沒有我,你可怎么辦呢?”</br> “小蜜桃?這又是什么梗?”沈云傾嘴角抽了抽,他開始這樣稱呼她的時候,她就一直想問了。</br> “不明白?”</br> 沈云傾搖頭,虛心的往他的面前湊了湊。</br> 葉笙勾勾手,讓她靠近一點,片刻,用曖昧至極的聲音吹著她的耳朵:“就是你那里像蜜桃一樣,多汁,爽滑,甘甜,回味無窮。”</br> 沈云傾:“……”</br> 一個抱枕砸到他的頭上,臭流氓,你再敢叫這三個字,我和你同歸于盡。</br> 之后,葉笙一要開口,沈云傾就捂他的嘴,恨不得在他的嘴巴上直接貼個封條。</br> 這樣的情況在到達菜市場后才得已好轉,原因是沈云傾被市場的熱鬧所吸引,顧不上跟葉笙逗氣了。</br> “這個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我們買了吧。”沈云傾站在一個攤位前,對著攤主的東西十分垂涎:“好像蘑菇。”</br> 攤主笑道:“這是雞樅,確實是菌類的一種,平時長在深山老林里,這個季節能弄到可不容易,小姐,你真是好眼光啊。”</br> 沈云傾拍拍手,高興的去看葉笙,那樣子仿佛在說,你看我多會選。</br> 葉笙也是第一次在市場上遇到賣雞樅的,這東西與白蟻穴共生,十分稀有,而且連城這邊也并不多見,沈云傾這胡打亂撞的,還真讓她撿到了寶。</br> “那就全包起來吧。”葉笙把攤主的雞樅全買了下來,攤主一高興,就送了沈云傾一個種在小花盆里的紅色蘑菇:“小姐,這個給你,但是只能看,不能吃,是有毒的。”</br> 那蘑菇鮮紅色的菌蓋上點綴著白色鱗片,就像綴著寶石的公主裙,如果不是老板提醒,從這美麗的外表,完全看不出它是有毒的。</br> 沈云傾拿在手里好奇的去問葉笙:“蘑菇也有毒嗎?”</br> “蘑菇也分食用磨和毒蘑菇,這種蘑菇叫毒蠅鵝膏,是不能吃的。”</br> “阿笙,你真厲害,竟然連這個都知道。”</br> 面對某天真小女孩一臉的崇拜,葉笙淡淡笑了一下:“因為吃過,所以知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