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笙來到飯廳，沈云傾正在剝雞蛋。</br> 他笑著坐下來，指了指自己被打的臉：“這里。”</br> 沈云傾將剝好的熟雞蛋輕輕按到他的臉上：“怎么不躲？”</br> “躲不開，老頭子身手好。”他嘴里嘶了一聲：“痛痛痛。”</br> 這次是真的很痛，他有些年沒讓葉長天打過了，為了不暴露自己曾經的苦肉計，只有老老實實的挨上一巴掌，葉長天當過兵，這一巴掌又飽含了怒氣，自然是貨真價實的。</br> 可他不敢躲，如果他躲開了，沈云傾一定會懷疑，為什么今天躲得開，以前躲不開，歸根到底，自己挖的坑，哭著也要埋下去。</br> “你真的把你二哥和二嫂扔到貓籠子里了？”沈云傾滾著手中的的雞蛋。</br> “嗯。”他漫不經心的：“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在他們的身上綁上咸魚，扔到了裝滿野貓的籠子里。”</br> 沈云傾嚇了一跳，手里的動作都跟著停頓了：“那他們不會死吧？”</br> “放心，貓不吃人。”葉笙眼中寒光閃爍，目光中陰云密布：“如果還有下一次，放進籠子里的就不是野貓，而是老虎了。”</br> 就算不是老虎，這些餓得兩眼放光的野貓也有兇殘的一面。</br> 葉武和錢美蘭抱著頭逃躥，可是籠子太小，根本無處可逃，那些餓極了的野貓一個接一個的撲過來，很快就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他們的身體，尖利的爪子在他們的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br> 它們在拼命咬著那些咸魚，可是因為咸魚只有幾條，貓卻有幾十個，難免發生互相撕咬的場面，而葉武夫婦的身體就成了它們的戰場。</br> “啊啊！”貓籠子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當葉長天帶著人趕到的時候，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群貓，而被這些貓壓在下面的人影還在劇烈的掙扎。</br> 葉夫人看到這樣的場景，眼前一黑差點站不住，凄厲的喊道：“快，快把籠子打開。”</br> 幾個侍從打開了籠子，好不容易從野貓的身下將那兩個人拉扯了出來。</br> 錢美蘭已經嚇暈了過去，葉武兩眼發直，手還在胡亂的揮著，兩個人身上衣衫襤褸，鮮血淋淋，長短不一的抓痕遍布整個身體。</br> “叫大夫，快叫大夫。”葉夫人泣不成聲，偎依在葉長天的懷里不敢再看：“老爺，你可要為小武做主啊，他從小到大，還沒有遭過這種罪，這好歹是他的親哥哥，他怎么能下得去手，枉我平時對他那么好，他是一點親情都不顧及啊。”</br> 葉長天也別開眼睛沒有再看，雖然覺得葉武可憐，可還是低聲說道：“也是他們兩個作死，那沈云傾礙著他們什么事了，他們一定要找她的麻煩。不管老三對這個媳婦是真心還是假意，但那到底是他新娶的女人，他此時圖著新鮮一定是護著的，他們惹誰不好，偏偏去碰他的人。”</br> “老爺的意思是，小武就是活該了？他被貓傷成這樣也是罪有應得？那葉笙做了這樣的事就可以毫發無損？”葉夫人激動的往那貓籠子上撞去，“我不如一起死了算了。”</br> 葉長天急忙拉住她，心疼的勸道：“夫人別生氣，沈云傾現在是你的兒媳婦，你若看她不順眼，當婆婆的自有辦法懲治她，何必急于一時。”</br> 葉夫人這才止了哭聲，葉長天說得對，這一切都是因那個沈云傾貓毛過敏而起，不過就是個小門小戶的女兒，憑什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囂張，葉笙能護得了她一時，卻護不了她一世。</br> 以后，來日方長。</br> 葉老太太聽說了這件事，把葉笙叫過去訓斥了一頓，不管怎樣，對付自己的兄弟，這手段都太狠戾了一些。</br> “知道你心中有恨，可你們到底是親兄弟，萬事不要做得太絕。”</br> 葉笙不語。</br> 葉老太太嘆息：“我希望這樣的事情以后不要再發生了，葉武那邊，我也會多加教育，你們各退一步，大家還是兄弟。”</br> 葉笙冷漠的態度讓葉老太太心憂：“子軒，奶奶明白你的心思，也知道勸不住你，奶奶活不了幾年了，只希望在余生看到葉家平平安安的，這也是你死去的爺爺的心愿。”</br> 說到死，葉笙還是有些動容，看著葉老太太鬢間的白發以及臉上坑坑洼洼的皺紋，他勉強點了下頭：“只要他們不觸碰我的底線，我不會再找他們的麻煩。”</br> “好，這就好。”葉老太太笑起來，“我明天一早就定一條新規矩，以后葉公館上上下下不準有人養貓，凡是在葉公館發現貓，一率打死，你看如何？”</br> “謝謝奶奶。”葉笙笑了笑，“奶奶一定長命百歲。”</br> 葉老太太也笑起來：“嘴巴這么甜，還是去哄新媳婦吧，明天新媳婦回門，這禮數上可不能差，免得讓沈家挑我們的理。”</br> 天沒亮，沈家就開始張羅準備，今天是沈云傾回門的日子，全府上下一派喜氣洋洋。</br> 上午八時，就有下人來報：“姑奶奶和姑爺回來了。”</br> 葉笙向來在場面上不會差，帶了滿滿一車的禮物，沈家上上下下，人人有份。</br> 劉氏高興的上前握住了女兒的手，只見她穿著紅色的襖裙，頭上裝飾著黃金的首飾，一張小臉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色，美目流轉，顧盼神飛，似乎已經褪去了少女的青澀，有了為人妻子的雍容成熟。</br> 劉氏眼中一酸，心中卻是歡喜，沈云傾的氣色如此之好，在葉家必然沒有受什么委屈。</br> “子軒見過奶奶，見過岳父，見過岳母。”身著黑色長衫的葉笙恭順的上前行大禮，眉眼間不見戾氣，舉手投足間皆是恭謹，堂堂青幫龍頭，此時不過是一個要討丈人喜歡的小婿。</br> 沈儒良努力擺出一副岳丈的風范來，昂著胸膛，眼睛眨著：“來了就好，帶這么東西做什么。”</br> 咳咳！</br> 他還是無法平靜的用丈人的姿態來面對葉笙，畢竟他的這位賢婿在連城跺一跺腳可以地動山搖，手里更是捏著連城的半個經濟命脈，更重要的是，他在黑道上殺伐決斷，聞之讓人喪膽。</br> “這是子軒的一點心意。”葉笙笑得天真無害，“聽說岳父喜歡喝酒，我還帶了一些陳釀，一會還要和岳父開懷暢飲。”</br> 聽著他如此平易近人的說話，沈儒良緊張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賢婿快進來說話吧。”</br> 葉笙去看沈云傾，沈云傾沖他眨了下眼睛，悄悄豎了下大拇指，得到表揚的某人立刻把胸膛挺得高高的，一臉的眉飛色舞。</br> 劉氏在一旁將兩人的互動都看在了眼里，當初對于這段婚姻，她還持反對態度，總怕沈云傾嫁過去會受委屈，現在看來，女婿對女兒寵愛非常，那眼神中盡是膩膩的柔情蜜意，看樣子，她也應該放心了。</br> 只是，葉笙的職業，依然是她最擔心的事情。</br> 沈家準備了豐盛的午飯，族里的長輩也是悉數到場，男女分席而坐，沈家結了葉家這樣的親事，再加上葉笙對沈儒良也是恭敬有加，沈家在族里的地位節節高升。</br> 沈云傾和劉氏一席，免不了接受大家的羨慕與寒暄。</br> 待等宴席散了，沈云傾才有機會和劉氏一起說悄悄話。</br> “姜姨娘那賤人，竟然做出這種事情？”劉氏怒道：“看來把她關在祠堂里是便宜她了。”</br> “母親，我聽說族里要修家庵，不如就讓姜姨娘去家庵里面侍奉。”</br> “這樣也好，把她送得遠遠的，平時再讓人嚴加看管，看她怎么耍那些陰謀詭計，她這么惡毒，以后就不準她和沈云環見面。”</br> 沈云傾點頭：“若是沈云環鬧起來，你就給她兩條路，一條是去家庵里和她母親青燈常伴，二是留在沈府里繼續做她的沈家小姐。”</br> 以沈云環的個性，絕不會選擇第一條路，榮華富貴對她來說，要比母子情深更重要。</br> “我知道了。”劉氏握著女兒的手：“你在葉家還好嗎，葉夫人有沒有為難你？”</br> “沒有。”</br> “我看女婿待你很好，你要抓緊了，爭取早日得子。”</br> 沈云傾的臉紅起來：“母親，我們才結婚，你想得太遠了。”</br> “你族里那個二姐的孩子，今年已經四歲了，而你二姐只比你大一歲，趁著現在年輕，多生幾個，也好綁住丈夫的心，將來他就算要納妾，你也有子女傍身，不會動搖主母的地位。”</br> 說到納妾，沈云傾不由垂下眼皮。</br> 一生一代一雙人，這只是她對愛情的遐想，那么葉笙呢，他是否也愿意和她一雙人，一雙手，相攜到白頭。</br> 他們現在如膠似膝，那么以后呢，他會不會也像所有男人一樣，不停的娶姨太太，而她也要和別的女人吃醋爭寵？</br> “對了。”劉氏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在昨天，宋成峰剛娶了崔三小姐，那婚禮辦得相當隆重，崔家和宋家真是做足了面子。”</br> 這件事她倒是沒有聽說。</br> “那日謝姨娘被丟在銀行門口，結果她的‘恩人’根本沒有出現，只讓人喂她吃了一粒藥，據說那毒根本沒有解藥，就算吃了解藥，也只是勉強續命。謝姨娘又被人送到了宋家門口，被沈如雪帶走了。”</br> 沈如雪在宋家本來就沒什么地位，身邊又多了一個拖油瓶，此時的日子可想而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