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傾沒敢走正門,和秋彩從后面偷偷的溜了出去。</br> 看到門外停著的黑色轎車,秋彩急忙將手中的包交給沈云傾,不忘打趣:“小姐,我怎么覺得你和姑爺要私奔啊?”</br> 沈云傾瞪她一眼:“貧嘴,找打。”</br> 正說著話,后車窗便搖了下來,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臉:“上車。”</br> 沈云傾又交待了秋彩幾句才上前打開車門,待她坐穩后,車子不疾不徐的駛出了沈家的巷子。</br> 秋彩笑著轉過身,忽然看見不遠處的墻跟后有人影一閃而過,她急忙追了過去,只是那人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br> 秋彩擰著眉頭,低聲道:“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br> 這邊沈云傾坐進車里,一顆心仍然怦怦亂跳,她從小到大都是聽話的乖乖女,從來沒有如此違背過家人的叮囑,自昨天劉氏和沈老太太說要回老家時,她就知道這是一場預謀。</br> 而預謀者將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笑著看向她緊張兮兮的樣子。</br> 沈云傾負氣似的甩了下,卻是沒有甩開,“我那叔叔升參領的事情,是你做的吧?”</br> 葉笙反道:“嫌官小了?”</br> 沈云傾頓時哭笑不得,他明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br> 他將人摟進懷里:“傍晚我就送你回來,不會有人發現的。”</br> “嗯。”直到現在,她還在緊張著,如果讓劉氏和沈老太太發現她偷跑出來和葉笙見面,非要教育她三天三夜不可。</br> 其實她也明白,她們是為了她好,生怕壞了規矩影響她將來的幸福,她雖不迷信這些東西,卻也尊重長輩的信仰。</br> 車子一路西馳,路上不免顛簸,沈云傾昨天晚上因為興奮而沒有睡好,此時已經閉上了眼睛,頭靠在葉笙的肩膀上。</br> 為了讓她睡得舒服,他輕手輕腳的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她的腰間,隨著車子的顛簸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br> 沈云傾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耳邊傳來葉笙的聲音,她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br> 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睡在他的腿上,頓時臉頰紅了起來,目光也不好意思看他:“怎么才叫醒我?”</br> “還沒到,起來清醒一下,免得下車著涼。”</br> 車窗外是茂密的樹林,偶爾才能看到幾戶人家,他們已經到達了連城的郊外。</br> 來到馬場,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工作人員。</br> “你又清場了?”沈云傾疑惑的問他。</br> “嗯。”葉笙把包交給她:“去換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br> 有女工作人員帶著沈云傾去更衣間,今天雖然天高氣爽,但還是有些冷,沈云傾在騎服里面穿了衣服保暖。</br> 等沈云傾換了衣服走出來,就見葉笙正和陸天遙站在幾匹高頭大馬前說話。</br> 葉笙早就換好了衣服,黑色騎服上衣,領口繡著金色的紋路,白色的修身長褲加長皮靴,身姿挺拔,貴氣逼人。</br> 聽見聲音,他轉過頭,陽光落在他精雕細琢的臉龐上,他的嘴角蕩漾起寵溺的微笑,朝她伸出手:“過來。”</br> 沈云傾笑著走過去,對著陸天遙打了個招呼,葉笙順勢牽住了她的手。</br> 陸天遙也是一身騎裝,高大的身材完美的駕馭了這身衣服,精致的眉眼不比葉笙遜色。</br>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當真如同畫一樣,完美的無可挑剔。</br> 陸天遙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少女,年紀看起來比她要小,唇紅齒白。</br> 陸天遙道:“叫沈小姐。”</br> “沈小姐。”那女孩兒恭恭敬敬的喊道,雖然是笑著的,可是眼底卻沒有笑意,表情甚至有幾分僵硬,看起來非常古怪。</br> 沈云傾笑著伸出手:“你好,我叫沈云傾。”</br> 那女孩先是看了陸天遙一眼,見陸天遙點頭,她才與沈云傾握了一下手:“我叫陸華裳。”</br> “這名字真好聽。”沈云傾問道:“你是連城人嗎?”</br> 華裳搖頭:“不是,我是北地人。”</br> “寶貝,我們的馬來了。”陸天遙往前方一指,順手將華裳摟進懷里,沈云傾發現那被摟著的女孩兒身子一僵,眼中流露出懼色,她還沒來得及細看,已經被葉笙牽著手往前走了。</br> “去看看你的馬。”</br> 沈云傾馬術不精,葉笙特地給她挑了一匹溫順的馬,這匹馬是馬場里的老馬,白色的毛已經不似那幾匹年輕的馬一樣光亮,但一雙眼睛卻穩重深沉。</br> “這匹馬是女士首選。”葉笙摸了摸它的頭,“也很聽話。”</br> 沈云傾也試著學他去摸那馬的頭,老馬晃了晃頭,貼著她的手蹭了蹭,似乎十分喜歡她。</br> 沈云傾高興的笑起來:“它好像不排斥我的接近。”</br> “真是一匹老色馬。”葉笙笑罵,同時貼著她的耳邊道:“你今天真好看,好看的讓我欲血沸騰。”</br> 他平時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穿著洋裙或者中式的上衣下裙,這還是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展露出一雙細長的美腿。</br> “我迫不及待的想看你……的樣子了。”他的語氣邪惡,惹得沈云傾面紅耳赤,抬起手就捶他的肩膀:“葉笙,你不要說話。”</br>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看著一本正經相貌堂堂,一張嘴就是恬不知恥,對了,她怎么忘了,他本來就是個黑頭子。</br> 葉笙大笑,摸了摸她的頭:“好了,好了。”</br> 沈云傾拍開他的手,感覺他摸她的頭的樣子,很像在摸那匹馬。</br> 他繞著馬走了一圈,仔細檢查了一番,最后將馬鞍子卸了下來:“這個鞍子太硬,把我的換給你。”</br> 手下已經把他的馬牽了過來,這匹馬的個頭要比沈云傾的這匹高大,性子也很烈,一直不停的用蹄子刨地,發出低聲的嘶鳴,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奔向跑馬場。</br> 葉笙麻利的更換了兩匹馬的馬鞍。</br> “來,我扶你上去。”葉笙讓沈云傾踩在馬蹬子上,一只手扶住她的腰,一只手趁機揩油。</br> 沈云傾有些緊張,倒也沒有察覺,直到坐穩了,才感覺他在自己身上擰了一把。</br> 沈云傾:“……”</br> 他是一時一刻也不忘揩她的油。</br> “把重心置于鞍上,身體坐直。”他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大腿:“放松。”</br> 沈云傾深吸了口氣,在他的指導下漸漸的放松了下來,兩只手卻是緊緊的拽住了韁繩。</br> “別緊張,這匹馬很溫順,比你膽子小的都敢騎。”葉笙牽著馬繩帶著她在原地轉了幾圈,沈云傾漸漸適應了這匹馬的節奏,輕摸它的鬢毛與它說話,它竟然還能發出回應聲。</br> 見她的動作越來越放松,葉笙才放心的翻身躍上自己的那匹馬。</br> “跟著我,先慢行。”葉笙馭馬走到她面前,“你那匹馬是我這匹馬的母親。”</br> 沈云傾驚訝的道:“真的?”</br> “當然,只不過這匹馬從小就被送出去參加特訓了,這是它們母子第一次見面。”</br> “你那匹馬一定很厲害吧?”</br> “我也是第一次騎,據說跑起來比汽車還快。”葉笙騎著馬與她并肩而行,不時囑咐幾句。</br> 沈云傾暫時不敢讓馬奔跑,兩人便騎著馬閑適漫步。</br> “陸之遙去哪里了?”</br> “不知道,可能在換衣服。”葉笙顯然不喜歡她惦記別的男人,“管他干什么。”</br> “那個叫華裳的女孩,跟他是什么關系啊?”</br> 葉笙挑起一個曖昧的笑:“看不出來?自然是床上關系。”</br> “他們都姓陸,是巧合嗎?”沈云傾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那女孩看起來比她還要小,而陸之遙顯然是花叢老手,葉笙經常說他又和哪個哪個女人鬼混在一起,前陣子還和一個唱昆曲的名伶關系密切。</br> “她七歲的時候被陸之遙從北地帶回來,陸之遙把她放在別苑里一直養大的。”</br> 沈云傾大吃一驚:“既然是他養大的,他怎么還能和她……”</br> “傻瓜,你以為陸之遙是什么善心佛祖嗎?養熟了自然是留著自己吃,用他的話說窩邊草才是最肥最美的。”</br> 沈云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其實她很清楚,葉笙和陸之遙都不是什么好人,他們一樣的冷血無情嗜殺如命,而葉笙,只有在她的面前才會變成一個天真無害的好男人,那么陸之遙呢,他的生命里,有沒有指引著他走出黑暗的太陽之光?</br> 陸之遙敲了敲更衣室的門。</br> 里面的華裳一緊張,手中的東西就掉在了地上,她俯身去撿的時候,陸之遙已經進來了。</br> “磨蹭什么呢?”他從背后抱住她。</br> 華裳身子一僵,一股惡心的感覺從腳底向上蔓延,背對著他,眼中迸射出濃烈的恨意。</br> “別。”她急忙按住他的手:“別在這里,還要騎馬呢。”</br> 陸之遙笑了笑:“那還不快點換衣服,還是等著我給你換?”</br> 她緊緊攥著手中的東西不敢動,“你先出去。”</br> “出去?不好意思了?”他笑得邪惡,捏著她的下巴猛然轉過她的臉,她驚叫一聲,手中握著的東西便落在了地上。</br> 一根一根銀色的長針,泛著刺眼的寒光。</br> 陸之遙臉色大變,掐著她下巴的手格外用力:“陸華裳,你做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