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雪結婚的這天，連城竟然下起了雨，天還沒亮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著。</br> 謝姨娘和沈如雪都有些焦躁不安，都說結婚當天下雨不是好的征兆，偏偏這雨下起來就不停，而且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br> “明明找人算過日子，怎么還是下雨了。”謝姨娘不滿的嘟囔：“這宋家就是沒有真正上心。”</br> 沈如雪沒心情管窗外的天氣，只是盯著面前的嫁衣又急又氣。</br> 雖然萬夫人當初說過，崔家要求姨太太進門不能穿大紅，可她還是和謝姨娘偷偷準備了大紅的嫁衣，沒有哪個女子出嫁不想穿風風光光的大紅色。</br> 但是今天一早，崔家三小姐就派人過來了，不但送了一套土紅色的嫁衣，還讓人守在外面等著看她穿上。</br> “真是欺人太甚。”謝姨娘怒火沖天，“她崔三小姐還沒過門呢，竟然就囂張到這個地步，事情都管到我們沈府來了。”</br> 一邊的丫鬟急忙勸說：“姨娘消消氣，這崔三小姐的人是經過宋家允許的，不然也不敢這樣光明正大的來看著我們。”</br> “那又怎樣，我們雪兒今天就要穿大紅，看他崔家能把我們怎么樣，大不了就不嫁了。”謝姨娘惹了一肚子氣，口不擇言。</br> “母親。”沈如雪倒是冷靜了下來，“算了，這衣服我穿就是了。”</br> “雪兒……”</br> “我不介意穿土紅色的嫁衣，但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外人必然會說崔三小姐嬌縱跋扈，姨太太還沒嫁進門就被欺負到頭上去了，不過是件衣服，毀的是她的名聲，我們怕什么。”</br> 謝姨娘沒想到女兒如此鎮定識大體，細細一想，雖然不甘心，但還是附和的點點頭：“就是委屈你了。”</br> “一時的委屈算得了什么，忍忍就過去了。”沈如雪脫下身上的大紅嫁衣，換上了那件土紅嫁衣，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像是突然間失去了光彩，沈如雪不由抓緊了身下的衣擺，眼中迸射出濃烈的恨意，今天她所承受的，將來一定要加倍的還回去。</br> “二小姐，宋二少爺來迎親了。”門外的丫頭喜道。</br> 聽到宋成峰來了，沈如雪面上一喜，之前的不快立刻就煙消云散了。</br> 沈家和宋家依然遵循著舊時的婚禮習俗，新郎來了之后也要鬧一鬧。</br> 沈如雪看到穿著紅色喜服的宋成峰，不由害羞的低下頭。</br> 宋成峰淡淡笑了一下，身上感覺不到什么喜悅，趁著眾人歡鬧之時，他在人群中尋找沈云傾的身影。</br> 因為沈云傾的婚期也定了下來，所以沒有出現在這種熱鬧的場合，滿目的夫人小姐精妝打扮，可落在他的眼中，都不及她的風華噬骨。</br> 他是如此的想念她，可他已經沒有臉再見她了，今天她不出現在這里反倒是保全了他的面子，不然，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摔門而去。</br> 他聽說葉家用八十八抬聘禮娶她，他又聽說葉笙這個人毒辣陰狠，這些年身邊也有過其他女人，還和國豐銀行家的小姐不清不楚，他認為葉笙根本不是她的良配，可他只能替她著急，卻什么也做不了，因為，他沒有這個資格。</br> 將來不管是誰娶她，都不會是他！</br> 宋成峰神色黯然，一系列儀式走完便上了門外的高頭大馬。</br> 雖然有轎車，但舊時的風俗依然是花轎當頭。</br> 沈云傾最近都沒有去咖啡店，卻也沒有閑著，每天都要整理店里的帳目。</br> 她翻著手中的帳本，聽到外面的鞭炮聲和喧嘩聲漸漸遠去，知道迎親的隊伍已經走遠了。</br>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沈府大門的方向出神。</br> 如果當初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宋成峰來娶的人就是她，可是此時，她竟然沒有絲毫的遺憾與難過。</br> 是啊，她早就不在乎了，宋成峰對她來說已經成了陌路人，他娶誰，將來怎樣，似乎都和她沒有關系了，但是哪怕如此，她還是希望他好。</br> 沈云傾正出神，一粒石子突然砸落在面前，她嚇了一跳，急忙抬頭看去。</br> 高高的院墻上坐著一個人，手里捏著兩個石子，額前細碎的發絲輕拂濃密烏黑的眉梢，一雙眼睛晶亮如辰星。</br> “葉笙？”沈云傾驚訝出聲。</br> 她急忙推開門跑出去，站在院墻下焦急的看他：“快下來，會被人看到的。”</br> 他以前還會走窗戶，現在定了婚期，就光明正大的爬墻頭了。</br> “那你接著我。”他低頭俯視她，“我不敢跳。”</br> 沈云傾：“……”</br> 她往后退了兩步，冷冷甩了他一眼：“你不跳，那我走了。”</br> 見她不上當，葉笙只好從墻頭向下一躍，身如紙片，輕盈如雪，哪里有半點不敢的樣子。</br> 沈云傾不理他，轉身往屋里走，他也不急，慢吞吞的跟了上來。</br> 后腳剛踏進房間，他就關上了門。</br> 光線在身后變成了陰暗，沈云傾一轉身就被擁進一個結實灼熱的胸膛，緊接著那滾燙的唇就覆了下來。</br> 沈云傾慣性的去推他的胸膛，卻是沒什么作用，只能由著他胡來。</br> “小東西，有沒有想我？”極力壓抑的男人，眼睛里還燃燒著火熱的光芒，一只手指纏上她的長發。</br> “葉笙，你先放開。”沈云傾有些急了，沈如雪的婚禮剛結束，沈家人多數去了宋家，但她的兩個丫鬟還在外面。</br> “不放。”他用力在她的腰上一按，把她的臉都燒紅了，“說你想我，我就考慮一下。”</br> 他這個人還真是沒臉沒皮。</br> 沈云傾放柔了聲音：“你快放開，結婚之前，我們是不能見面的，這不合規矩。”</br> “我的字典里從來沒有規矩這兩個字。”他低下頭吻她白皙的耳垂，“我已經盡量將日子提前了，可是沒有吉日，老太太不同意，她固執起來的時候，我也搞不定，乖，再等一等，我很快就會把你娶進門。”</br> 他那深邃帶著光澤的眼睛看得沈云傾瑟縮了一下，好像在他眼里，她已經成了他志在必得的獵物，很快就會被他一口吞入腹中。</br> 沈云傾的雙手虛虛的搭在他的肩膀上，臉頰染著一絲紅暈，薄薄的眼皮因為緊張而跳動著：“你怎么抬了那么多聘禮？”</br> 如果葉家好面子，四十八抬就好，八十八臺簡直太驚悚了。</br> “奶奶的確是準備了四十八抬，其余的都是我的私房錢。”他貼著她的耳朵吹氣：“我的私房錢以后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br> 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討老婆，他必須要讓她風風光光的。</br> 沈云傾想到他名下的那些產業，整個十里長街的鋪子只是他龐大的商業帝國的冰山一角，他所謂的私房錢，在別人眼中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巨款。</br> 她嗔道：“誰要你的錢，我攢的夠花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br> 他笑笑：“你不花也行，我就全部存到你的名下，反正怎樣都是你的。”</br> 她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目光與那兩道異常柔軟的視線交融在一起，別人娶妻都是千防萬防，生怕自己的財產被分割，他卻這樣大大方方的拱手給了她。</br> 他似看出她的疑惑，痞氣的嘴角向上挑起：“我的人都是你的，更何況錢。”</br> 沈云傾的臉不爭氣的紅起來，手捶著他的肩膀：“你又開始胡說八道了，葉笙，你不準再說話。”</br> “好吧，我不說話，我干這個。”他說著就更加放肆起來。</br> “不要。”沈云傾倏然就清醒了，想著劉氏同她說過的話，急忙推開他，搖了搖頭：“葉笙，不要。”</br> 溫香軟玉突然從懷中離開，這感覺實在不算好，他強壓下心底的玉望，討好的重新摟過她：“好好好，我什么也不做，就這樣抱著行不行。”</br> 沈云傾沒說話，卻是乖順的任他抱著，他的胸膛這樣溫暖，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br> “明天我還要去趟外地。”葉笙不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要有些日子看不見你了。”</br> 沈云傾下意識的問：“會有危險嗎？”</br> “只是做生意，不會有危險。”他低聲安慰：“乖，等我回來。”</br> “其實你在北地的事情一直沒有辦完對不對？”他是為了聘禮的事才匆匆趕回來，他不放心葉夫人，他怕會委屈了她。</br> 現在聘禮下完了，他便要回去了。</br> “果然什么都瞞不住你。”他笑著親了親她的臉頰：“是不是被我感動了？”</br> “臭美，才沒有。”沈云傾嘴上逞強，兩只手卻情不自禁的圈住了他精瘦的腰身，這是第一次，她發自肺腑的擁抱他，就像擁抱了生命里的希望之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