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光是沈老太太，其他幾房老太太也都是一種猶豫不定的觀望態度。</br> 據說這葉笙已有二十六七歲，至今沒有娶親，相反他的兩個哥哥早已妻妾成群。</br> 在這樣的年齡成親，一是年齡不想拖到太大，又背負著父輩的壓力，所以胡亂擇一門親事草草了事應付，二是真的遇到了心中所愛，這才決定結婚。</br> 不知道葉笙是屬于哪一種。</br> 現在八字已經送了出去，只等著葉家那邊的消息了。</br> “對了，府上二小姐的吉日也快到了吧？”二房老太太問道。</br> 二房老太太不提，大家倒忘了有這么一回事，實在是沈家上下沒有多少喜氣，宋家也毫無動靜。</br> “是啊，我把各位嫂嫂弟妹請來，就是想讓大家幫著忙一忙，三天后如雪就出嫁了。”</br> 三天后出嫁，現在才想起來忙碌，這時間緊迫，能準備出什么好東西來。</br> 大家心里這樣想著，嘴上卻都一口答應。</br> 葉家那邊很快就傳來了消息，沈云傾和葉笙的八字被請到了祖廟里占卜，兩人命格相輔，佳偶天成。</br> 合過了八字，葉家很快就要下聘禮了。</br> 而在葉家，葉夫人將手中的聘禮單子送到葉老太太面前過目。</br> 葉老太太戴著老花鏡仔細看了一遍，抿著嘴沒有馬上說話。</br> 葉夫人見她神色不虞，急忙說道：“聘禮是照著葉文葉武當時的單子又加了一些，老夫人若是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我再改。”</br> 葉老太太摘下老花鏡：“葉文葉武是幾年前結婚的？那個時候的物價和現在怎能相提并論，你這聘禮拿到沈家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br> “是媳婦考慮不周。”葉夫人急忙認錯，“媳婦再去加一些。”</br> “不要加了。”葉老太太擺擺手：“這上面的東西統統不要，重新再做一份禮單。”</br> 葉夫人驚訝的一時語塞。</br> “子軒從小就沒有了母親，小小年紀又被送去那種地方受罪，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回來，每天又是過著心驚膽顫，朝不保夕的日子。這些年，他身邊是有幾個女人，但都是逢場做戲，也沒見他對哪個真正上心，我還以為這孩子打算一輩子就這樣蹉跎了，沒想到他卻突然跑到我面前，讓我給他找人做媒。”葉老太太說著，臉上泛著慈祥的笑意：“我們葉家欠他母親的，也欠他的，所以他的婚事，葉家必須大操大辦，下給沈家的聘禮也必須是全城最好的，你那里若是周轉不開，我這里還有梯己，不行還有養老送終的錢，全部拿去給子軒。”</br> 葉夫人一聽，嚇得急忙跪了下來：“老夫人，您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了，子軒的事情，媳婦一定辦好，老夫人只管放心吧。”</br> 葉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緩緩靠在美人榻上，揮了揮手：“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吧。”</br> 葉夫人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臉上頓時陰云密布。</br> 迎面正好碰見大兒子葉文，葉文上前道：“母親，這是怎么了？”</br> “還不是為了聘禮的事情，我已經在你們原先的聘禮單子上加了很多東西，但老太太依然不滿意，不但讓我把單子拿回去重做，還說要把她的送終錢一起算進去。我這份單子若是做不好，所有人都會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孝，居然要讓老太太動用自己的梯已錢。”</br> 葉文皺眉：“奶奶就是太寵三弟了。”</br> “是啊，那又有什么辦法，如果我把給沈家的聘禮做得太好，立刻就會把你們兩個比下去，在外人眼里，葉家的三個兒子孰輕孰重，一目了然。你父親當初雖然把他送走，卻是為了讓他將來能夠繼承青幫，沒想到他倒是活著回來了，你父親也二話不說的把青幫交到了他的手上，反觀你們兄弟兩個，只是經營葉家一些可有可無的生意，這樣下去，等你父親一過世，葉家哪還容得下我們母子三個。”葉夫人強勢的面孔上漸漸染上悲涼的神色：“我想為你們兄弟謀個好出路，只是太難了。”</br> 葉文安慰道：“母親，聘禮的事情就先按奶奶的意思來吧，三弟既然肯結婚，那就表示他也是有弱點的，我們等了這么久，不就是想知道他的弱點在哪嗎？再完美的人，只要我們足夠耐心，一定會找到將他一擊擊潰的辦法。”</br> “你總是比你弟弟考慮的要多，不似他那樣莽撞。”葉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兒子的手臂，“母親將來可都要靠你了。”</br> 母子倆說著話，就聽外面有人說道：“三少爺回來了。”</br> 葉夫人詫異的看向門口，嘴里喃喃道：“他怎么回來了，不是去北地辦事了嗎，說是最快也要一個星期。”</br> 葉文搖頭：“不知道，大概是事情辦妥了吧。”</br> 說話間，葉笙已經走了進來，看了眼立在那里的葉夫人和葉文，眼光一掠就要走過去。</br> “子軒。”葉文叫住他，笑著問：“剛回來？”</br> “很意外嗎？”葉笙的嘴角帶著嘲諷。</br> 葉夫人忍不住厲聲道：“他是你大哥，見到大哥，你就是這個態度？還有，我是你的母親，你的長輩，你雖然是青幫的龍頭，但你還是葉家人。”</br> “我沒有大哥。”葉笙冷聲道：“我有母親，但他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至于你……應該是孫姨娘吧。”</br> “你……”葉夫人氣得臉色煞白，她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提起她曾經姨太太的身份。</br> 葉文沖她搖了搖頭，葉夫人才勉強壓住怒火。</br> 葉笙不再理這對母子，徑直去了葉老太太的院子。</br> 葉老太太剛喝了暖胃茶準備歇息，丫鬟就歡喜的進來道：“老夫人，三少爺回來了。”</br> “子軒回來了？”葉老太太眼睛一亮，剛讓丫鬟扶著坐了起來，葉笙就進來了。</br> “奶奶。”葉笙在葉老太太面前儼然聽話的好孩子，“我回來了。”</br> 葉老太太拉著他坐在美人榻的另一邊，關切的上下打量：“最近少喝酒，少抽煙，也不要去那些花天酒地的地方，都是要結婚的人了，性子也該收斂收斂了。”</br> 葉笙笑：“都聽奶奶的。”</br> “你是難得的乖順，看來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奶奶啊。”</br> 葉笙道：“不會的，我忘了誰也不會忘記奶奶。”</br> “孫氏今天將聘禮的清單送給我看，我不滿意，讓她拿回去重做了。”葉老太太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表面上看是想要一碗水端平，其實是怕你搶了老大老二的風頭。”</br> “聘禮的事情有奶奶做主，孫子一百個放心。”</br> 葉老太太笑道：“難得我家子軒開竅要娶媳婦，我這個老太太就算傾盡所有也會把你的親事辦得風風光光。我現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這位未來的孫媳婦，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女孩子才能讓我孫子收心。”</br> “奶奶這么急著要見她，那就把日子定的早一些吧。”</br> 葉老太太嗔怒的瞪了葉笙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就算再著急也要按著禮數來，這結婚的日子必須是良辰吉日，我已經讓人去算了，還有啊，在正式把新娘子娶進門前，你不能偷偷去見她，這和規矩不符。”</br> 葉笙聽話的點頭：“都照奶奶說得做。”</br> 葉老太太這才滿意的笑了：“來日方長嘛。”</br> 沈云傾并不知道葉笙已經回來了，天沒亮就被劉氏派人給叫了過去。</br> 明天是沈如雪出嫁的日子，謝氏母女倒是能想得開，一片喜氣洋洋，仿佛嫁到宋家去，等待他們的就是榮華富貴。</br> 劉氏拉著沈云傾私下里詢問：“你和葉笙是不是經常見面？”</br> 面對自己的母親，沈云傾也不想說謊，于是點點頭，不過馬上又解釋道：“也不是經常。”</br> 劉氏嘆息，有些話似乎難以啟齒，可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你和他有沒有……有沒有發生那種事？”</br> 劉氏說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雖然是親生女兒，可這方面的談話還是讓人拘謹。</br> 沈云傾頓時面紅如血，嬌嗔道：“母親……”</br> 劉氏不由笑起來：“我知道你不會的，不管你多喜歡他，在真正的洞房前，不能把自己給他知道嗎？葉家是大家族，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將你置于風口浪尖，那葉夫人也不是善茬，大概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所以，云傾，不能還沒嫁過去就弄丟了身子，知道嗎？”</br> 沈云傾羞得低下頭，臉幾乎埋到了衣領里。</br> 劉氏又從柜子里拿出一本書塞到沈云傾的手里，哪怕已經一把年紀，還是忍不住臉上發燒：“這東西是你外祖母在我出嫁的時候給我的，前幾天才從嫁妝里面翻出來，現在給你，你……你有時間就看一看。”m.</br> 沈云傾一臉疑惑與好奇的接過來，在翻開第一頁的時候，立刻臊得閉上了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